从江家祠堂出来,江宁便看到了江垣。梨花簌簌而下,江垣的眉眼多了几分沧桑。一身青衣旧黄,不知为何,江宁总觉空落落的。
“我来……给她上香。”江宁淡声。
江垣并未看她,只是淡眼越过了她,轻声‘嗯’了句。
“来日,莫再来了。”
“若是让他人见了,会杀了你的。”
一声遥遥轻叹,青石板上,江宁一愣,心底阵阵刺疼,她淡笑了开:“弟子遵命。”
江宁手起结阵时,江垣在瓷杯中倒了茶,眉目淡然。
一阵梨花起,惊碎了湖中涟漪,有人抚琴,泠泠清澈中多了几分哀婉。
“爹,总归是信你的。”看着江宁身影散去,江垣抿了口茶,低眼默然。
待江宁到了天外山,秦戏已摆好了几十杯清茶。天色未明,薄雾缭绕,檀木亭中白纱轻扬。
“摆了茶,他们可是真会来?”江宁淡眼拂剑。
“自然,”秦戏扁了扁嘴,“江宁,你得信我。”
“我坐何处?”
“你是东道主,自然是坐正位。”秦戏点了点亭中的位置,江宁点了点头,便收了剑气,跃至亭中坐了下。
要破花夕的唤兽阵,江宁请的便是破阵仙,也是求茶仙。秦戏通请仙求魔之道,价钱虽是黑了些,江宁也是方便。
“这茶?”一缕青烟飘过,老者声调朗朗。
江宁抬眼淡笑:“自然。”
“那老头儿我,可不跟姑娘你客气了。”老者嘿笑一声,便取了瓷杯抬头一灌。
“南海翡翠茶?”老者乐呵呵一笑,“果真美味,姑娘大手笔。”
见老者喝的欢,停在远处的一阵青烟也飞了过来,几声清朗中稍带埋怨:“七弟,你一人寻到了好茶,也不带哥哥们。”
“你们这不是也来了。”老者一声朗笑,宴会了又有七八人入了座。
江宁的面色很淡,她只是一杯一杯喝着茶。
没过一会,又有七八名妖娆女子入了座。
“这茶喝了一会,姑娘,你招我们来,可有何事相求?”见江宁迟迟不开口,一老者也不好意思再灌茶了,起身拘礼道。
“我等自然不会白喝姑娘的茶,若是有事相求,便直说吧。”
江宁抬眼轻笑:“众破阵仙有礼,江宁确有一事相求。”
“不知众仙可听闻过唤兽阵?”
老者忽得冷了眼,他顿了会面色,淡声道:“这阴损的阵法,姑娘从何处听得?”
“阴损?”江宁淡笑。
“自是阴损,”一女子轻笑道,“强取灵兽一魂一魄,残了魂魄的灵兽来日再投不了生,不是阴损,那是何意?”
“若是姑娘要学这等阴损阵法,我等倒是帮不上忙。”
“若是要破唤兽阵呢?”江宁淡声。
“这唤兽阵因其阴损早已消亡百年,如今何人会有?”老者还未抿下茶,轻咳了几声,抬眼惊疑道。
江宁摆好了瓷杯,挑了几瓣白花,笑道:“那人是霖微亲传门下。”
“若是姑娘能让她使出此招,我等自然能治她。”
江宁点了点头,笑道:“几日后的修道盛会,江宁在此多谢众位了。”
“这茶钱不菲,”老者淡笑,“我等自然鼎力相助。”
一阵青烟过后,江宁破了手上储物戒的禁制,取下后便扔给了秦戏。
“你这可是把全部家当给我了?”秦戏在储物戒上下了自己的禁制,里面有些灵石。不过,最贵重的是这储物戒,秦戏细看,猜是江家用华青灵石所造,市面上怎么也应值个几百上品灵石。
江宁算是两袖清风了,不过来日她再不修仙,没了灵石也无大碍。
秦戏喜滋滋地收了众瓷杯,失了踪影。
江宁坐于亭楼之上,看着远处湖波荡漾,青柳依依。风扑起了竹帘,泠泠水声中,总归多了份孤寂。
诗者看风光,风光本无心。余生便这般独自度过,江宁,这便是你要的逍遥。
江宁唇边,又是一杯苦茶。
“又在练剑?”秦戏嚼着糖葫芦,坐在屋檐上圆脸笑成了包子。
一阵剑气拂过,江宁的指尖又多了一道血痕,江宁抬眼淡声:“嗯。”
“你的剑法已是修仙界的上乘,何况这剑式是杀伐剑意,你打过那个一日不务正业、日日与她师父调情的霖微亲传倒是容易得很。”秦戏支着脑袋轻笑。
“一人练练剑,也好消磨些时日。”
一道血色剑花闪过花林之间,一身白衣翩然逍遥,秦戏默然啃着糖葫芦,只是无奈摇了摇脑袋。
“江宁,这世间,除了茶和剑法,可就真没东西让你动心了?”
江宁一愣,剑划了过树梢,震得落花簌簌。她抬眼漠然,随即低眼无言。
“偶尔,会去听听经文吧。”江宁淡声。
“可我看你,该是喜热闹之人。”秦戏一根糖葫芦啃完了,又凭空变出了一根,啃了起来,“你该去瞧瞧那俗世的花灯节,瞧完了,你定会欢喜的。”
见江宁不理他,只顾舞剑,秦戏便一人念叨了起来。
“俗世的江南烟雨、痴缠万千,宫灯下推杯换盏、豪情似酒,还有那亭台楼阁、香薰雾撩……江宁,你这只顾修仙的习性,可不好。”
“待赢了这场修仙盛会,我便去瞧瞧你说的那些。”见秦戏说得头头是道,江宁抿了口放于茶几上的清茶,抬眼轻笑。
秦戏见江宁笑了,便又咬了口糖葫芦道:“你定会欢喜的。”
“不过,你这天道之资,不修仙,倒是可惜了。”
江宁面色顿了会,轻‘嗯’了声,又召出了杀伐剑气。一层血红染白衣,落花徐徐,秦戏看了,只觉很是孤寂。
“江宁……”
江宁‘嗯’了一声,抬眼看着秦戏。
秦戏皱着粗眉,嘟了嘟嘴,他总归觉得如今的江宁,不再似前时寻他的那个江宁般,来得潇洒。
“没事,你继续练剑吧。”秦戏又啃完了一根糖葫芦,他几分闷气,这糖葫芦今日怎么啃得如此之快,定是那卖家缺斤少两。念此,秦戏的火气越发大了。
剑法虽是杀伐,江宁却舞得很缓,恍若流水淙淙,多了几分温婉。
秦戏啃着糖葫芦,也不觉时间过得缓,只是这糖葫芦,未免啃得有些快了。
“江宁,若是来日你实在寻不到人去共看风光,那便来寻我,我带你去游玩俗世。”秦戏眨了眨如墨双眸。
闻言,江宁微微一愣,抬眼笑了:“若是有那一日,我自然不会客气。”
“我收了你那么多灵石,也没要你客气。”秦戏支着脸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