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想进去，自然可以。”
待平生再出现在江宁面前时，没了腥血气，脊背一身冷傲，江宁看了两眼，便淡声道：“若是被抓到，可有十成的把握逃出来？”
“自然。”平生淡声，“不过……江姑娘先收了这一身剑气吧。”
江宁微微一愣，随即便拟阵收了剑气，笑道：“是我疏忽了。”
夜幕里的霖微门笼罩在银白色光华中，江宁也觉得好看，便在跟着平生飞之时，多看了几眼。
“从此处进去。”平生指了指藏宝阁顶端的一小阁。
“有禁制。”看着楼阁四处飞扬的蓝光，江宁淡声道。
“唯独此处没有。”平生在她背后一推，未等江宁稳住身子，便已经进了藏宝阁。江宁眉间不由得一抽，如此小的差错也能看出，这平生怕是在霖微蹲点许久。
看着平生一边四顾，一边叹气，江宁无言，只是用神识搜索卷轴起来。
“便是这个？”
平生跃上高架，取下了一个精致古木盒，递与了江宁。
江宁开了木盒，取出卷轴，很熟悉的气息，江宁确认无疑。
“那便出去了？”平生取了不少仙品以上的灵宝，倒也心情愉快，便笑着问江宁道。
“我还须取两块心命石。”
“江姑娘，你可是疯了？心命石取来何用？”平生低声骂道，“动了心命石，难保霖微门的那些老头不会觉察。”
“你先离去，”江宁淡声，“我稍后便来。”
“若是你被抓了，我……”平生顿了会，淡声道，“我去外面等你。”
“多谢。”
霖微门全派弟子的心命石皆摆在藏宝阁的西端，江宁使了穿空之术，到的也快。神识一扫，江宁便寻到了她和温闲的心命石。
温闲的心命石光淡如死火，而江宁的心命石光亮如白昼。江宁眸色一暗，便小心收好了心命石，转身便出了藏宝阁。
“你要的，便是这个？”淡漠如雪的嗓音，江宁脊背一冷，月色中浮于半空的男子嘴角竟有几分嘲讽的笑意。
“师姐，你怎可偷藏宝阁的东西呢？”一声娇憨。
江宁看着花夕身边的平生，微微一愣，倒是笑了：“是，我要拿的便是这个。”
“东西给为师，为师不怪你。”
江宁强压心底的厌倦，轻蹙眉尖，淡笑从容：“副掌门，花师妹与四界之盗有所勾结，你为何不管呢？”
“此事为师自会处理，江宁，把东西留下。”百里遇眉目如雪，狭眸恍若千年深冰。
“师姐，你便听师父的话吧。偷进藏宝阁，可是要褪去一身修为，赶下霖微山的呀。”
花夕说得好听，江宁淡笑一声，正欲说些什么，只见不远处一片剑光四烁，她冷了眼。
不出江宁的意料，花夕若是抓到了她，自然还会叫上多个长老，上至副掌门，下至外门弟子来看笑话。
“阿宁，我带你走。”
极为温柔的嗓音贴耳，清淡的香气钻鼻，江宁微微一愣，淡声道：“不必麻烦温长老……”
“温师弟是要和本尊对着干吗？”百里遇一声清冷。
温闲淡笑，一身红衣如血，也是极尽温雅：“本座要做些什么，哪里轮得到师兄管呢。”
一丝魔气纵出，江宁顿住了面色，温闲居然真去当了魔修……她随即扯了扯温闲的衣袖，低声道：“温师叔，不必了。”
“江宁自愿废去这一身修为，不过，花师妹，你该如何呢？”
见花夕面色犹豫，江宁猜，花夕定会推供出平生，和前世那般一模一样的自私。
“温师叔，百里遇不会如此轻易便废了我……”江宁低声，“既然是魔修，便莫要让他们察觉了。”
待温闲低眸点了点头，江宁便自己御剑去了宫牢。
看着被关在不远处的平生，江宁嘴角只是一丝轻笑，宫牢她前世被花夕锁进时逃过，并不算难。温闲和她的心命石与姻缘书还在她这，不过百里遇没过几时便会发现是假的。
宫牢之中风景不差，地与天并无多大分别，皆是满目星辰，按照阵法走，便能出牢。
此去一别，来日便不止报恩了，江宁淡笑。
“一个仙修来魔界作甚？”
江宁抬眼，又是圆滚滚的小童，不过装束一袭深黑，眉眼间也是浓灰和猩红，倒是一点也不讨人喜爱。
“为何这泉唤作留人泉？”江宁看着清澈流水，只觉心疼至极，强淡着脸，眼眶不禁一红。
“你一个仙修天不怕地不怕跑到这儿来就问这个？也不怕一群魔修把你吸了个干净？”
江宁倒是笑了，依她前世所遇，有些个仙修还远不如魔修，修魔非定行诡道恶途，为仙非不为烧杀抢掠，不过是信的不同罢了。
“你怎么老是不听着我的话？”小童一气，手一挥留人泉泉水便溅在了江宁的衣袖上。
“我问了你，你并未回答，我如何回你的话？”江宁淡声，拟了咒便清去了手臂上的泉水。
小童皱着粗眉一想，好似有些道理，便不情不愿道：“这留人泉是四界人、妖、仙、魔之泪所汇聚而成，泪多用作留人，便唤留人泉了。”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还未等小童问些什么，便道：“若是将姻缘书投入这留人泉中，要等几日才可拿取？”
“你你你……”小童将脸皱成了包子，一脸惊异，“你居然……要毁……毁人姻缘……这可是要……天天……打……”
“天打五雷轰。”江宁见小童半天说不完话，便淡声补充道。
“你知道为何还做这等阴德事？”
江宁看了小童半晌，淡声道：“我毁自己的姻缘。”
“为……为何？”小童被江宁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你年纪尚小，问得却如此多。”江宁淡声，“这留人泉，要……”
还未等江宁说完，小童便抢声道：“约莫是三百多日。”
“三百多日……”江宁喃喃，便笑道，“可有法子让这时间短些？”
“有是有，但我为何要与你说？”小童鼓了鼓腮帮子，略带不满地喊道。
江宁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件法宝，扔给了小童，淡声道：“吃了这个，可涨修为。”
“你去取来魔宫宫里白头池里的水，与这留人泉水混一混，只消用所得的东西涂到姻缘书上，便成了。”
“魔宫的东西倒是不容易。”江宁淡笑。
小童‘哼’了声：“我可提醒你，魔宫高修为魔修众多，你莫要丢了自己的性命。”
倒是关心的话，江宁笑着取了留人泉水，便凝了剑气。
“多谢小童你了。”
“你叫我什么！”小童气得跳脚，江宁已飞得不见踪影。
“哟，相公在这跳脚是为何呀~”一声妖媚酥骨，小童扭过头笑得讨好。
“娘子怎么来了？”
粉裳女子半掩着脸，一声娇笑：“奴家可是见你和那仙修女子聊得欢呢。”
小童的圆包子脸又皱了起来：“娘子错怪小烨儿了。”
魔界的灵气混沌，江宁收了剑气，灵气耗得缓了许多。
江宁剑御得缓，初观魔界皇都，倒与人界无多大分别，不过整日都是星辰黑夜、花灯明火，倒有纸醉金迷的味道。
“既然到了皇都，便莫要再御剑了吧。”看着拦着自己的美艳女子踩着广扇，江宁凝阵，便收了剑，一跃而下。
女子娇笑了几声，也收了扇，缓缓飘到了地面。
“有事？”见女子总是跟着她，江宁也不敢轻易摘了掩住仙修身份的面具，只是淡声问道。
“你可是仙修？”女子一双桃花眼转了又转，流光溢彩。
江宁面色一顿，淡笑道：“姑娘何出此言？”
“本尊最喜欢仙修了，若是能带回去养几日就好了……”
瞧着女子眼底的奸诈，江宁一身鸡皮疙瘩，她默然退了一步，淡声道：“姑娘莫拦着在下的路了。”
“我知道你的夙愿，若是跟着本尊回去，本尊助你。”女子娇笑盈盈，一袭香气从广袍中外透，江宁淡眼。
半晌，江宁淡声：“好。”
江宁若是要动手，也不能当着众多魔修的面。她若是不答应，女子眼看也不会放过她。念此，江宁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女子拍了拍手，香薰华撵便由四个女子抬来，皆是倾国之色。江宁嘴角一抽，这女子……
“来，小宁儿，过来。”
听到‘小宁儿’三字，江宁顿住了脚，她淡然抬眼：“你，到底是何人？”
“本尊是上熹仙……小宁儿，快过来。”
仙？江宁一愣。女子握着江宁的手腕，指尖划过，徒留媚香。
“你既然是仙，为何会在魔界？”江宁淡声。
女子掩面轻笑：“仙与魔有何分别？”
江宁眉眼微敛，淡声道：“一个背着骂名自甘堕落，一个清高自在却不懂自修……”
“在你眼中，这世间便没了好人？这还真是没有区别。”
江宁淡然看了女子一眼：“世间人皆是如此，不过有些人显露了出来，有些人未曾显露罢了。”
“小宁儿，那我弟弟如何？”
江宁微微一愣，轻声笑了：“上玄仙？”
“便是。”女子弯眉一笑，伸出的皓腕宛如霜雪，她取了一颗紫葡萄于口中，笑得更媚了，“你倒清楚。”
江宁面色淡了好一会，才道：“不知如何，只知……因缘未解。”
“他如今对你有意。”
并无惊异，江宁只道：“来日服了绝情丹并无碍。”
“丹药阻的是情欲，而非情意。小宁儿，我弟弟对你可真是下了功夫。”
“像我那十世姻缘劫，我见一世便杀一次，杀了十世，倦了，也就完了。”女子微微打了个呵欠，江宁脊背一冷，无言以对。
“这世间，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不过都是骗骗人的话罢了。”
“戏台上的人唱得再真，一旦堕入了情网，不相咬相杀，便是纠缠至最后，成了难说的苦楚。”
看着女子一脸惆怅，江宁淡眼，缠绵悱恻亦或是相爱相杀，皆与她无关。
江宁自觉，不过只是想转世轮回，多些逍遥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