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暴怒而起的绿珠直逼海月而来,他急忙在身边的盘子中找了找,却不见一点完整的茶点,迫于无奈只好将粘在身上被压成饼子的茶点扣下来,塞到了此刻已满是委屈的绿珠的嘴巴里,也将她的大部分怒气塞回腹中。
“待会儿我们去交接任务,领到赏金后就能买更多的茶点,你不要着急!”水钦有些惧怕嘟着嘴巴的绿珠,识相地把海月从桌子上扯下来,一边还不忘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扫到桌下,以防绿珠触景生情,“我们现在不是没钱嘛,要不然我早就包下整座茶舍来让你吃个够的!”
“你说的是真……”绿珠的小脸刚变得红润,一声惊恐的嘶叫声便传彻整座福安小镇,将这已平静百年的小镇迅速拉进了无底深渊,三人混进涌向门外的人流中,一同见识到了惨绝人寰的场景。
伴随着这件血腥事件的开端,沉寂在福安小镇中的阴谋也逐渐浮出水面,而这阴谋的背后却仍有隐情,一直延伸到千年之前的迷样历史,延展到整个世界中隐秘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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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小镇的后山中,本来安静的山林此刻也多出了一抹异色,神色匆匆的传信员放弃了便利的光码传输,而是采取直面报告的方式面见主人,向他传达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工厂外采伐树木和开采矿石的工人无不是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那疾奔而去的传信员,这在他们眼中是极为少见的情景,毕竟现在流传的谜一般的武器能够帮助他们千里传音,他们只是偶尔听闻那个高端大气的名字,便不敢再忘记——光码。他们只有做梦的份,但却因为没有见过真正的光码而只能臆想。
“铁国先生,大事不好了!”传信员直接闯进了一间屋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那间屋子很是平常,只是门框上点缀了几道花纹,但正是这花纹的存在,使得一般人难以接近。相传只要靠近三丈,便有烈火凭空出现,将好事者焚烧殆尽。推门而进的屋中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个在中间有序运行的花样阵法,阵法之上站着一名年过三十的男子,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胡渣,不知道在为什么烦心事操劳。
“发生什么事了?”名为铁国的男子一挥手,阵法迅速蔓延到整间屋子,屋内格局立刻天翻地覆,瞬间塑成了一所高档别致的私人房间,凭空出现的椅子和茶水让奔跑许久的传信员缓解了几分,铁国看着气喘吁吁的传信员说道,“以后看来得给你配个天世阵法了,光码在你的手中似乎没有多大用处啊!”
“不是光码没用,只是这件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我必须面告!”传信员放心手中的茶杯,定了定神,缓了口气,“今天早上我在考勤时发现一下子就有二十个人没有报到,当我找到他们询问原因时,他们无一不是左腿病变不能行走!”
“我明明再次降低了剂量,没想到症状还是这么快就出现了,看来这里的贱民的确是先天缺陷啊,怪不得战斗力如此之低,像这种贱民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铁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依旧微笑地说道,“没事,不还有五十来号人吗,不着急,等他们全部玩完我们再撤!”
“我们还是找个身体条件稍微高点的城镇继续我们的计划吧,要不然村民暴动,难不成我们又要将他们全部屠杀吗?”传信员说着说着双手就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面带笑容的铁国,丝毫不知道看似亲切的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我究竟要干什么吧!”铁国换了个胸有成竹的笑容,重新为传信员递上了一杯茶水,似有憧憬似有凶残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想当年龙川海睿屠我铁氏一脉,只留下我与小弟无助地面对着亲人的灵位,而身为族长的龙川茶尘却无动于衷,将这件事直接忽略过去。面对这种腐朽的统治,即使我再有怨言,苦于实力悬殊无法反抗,也只好作罢。所以我必须将这件事成功办下,获得他们的帮助,将族长一脉尽数屠灭,扶龙川一族走上正轨!”
“既然这样,我们更应该寻找一处‘资源’丰富之所,而不应该在这贫瘠的地方浪费宝贵的时间啊!”传信员甚是不解。
铁国闻言只是一笑,他叹了一口气:“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还是不明晓啊。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我的目的就是将族长一脉全部抹杀,借助外界力量只是我一个手段,来达成目的的一个辅助而已。”
“那我们的目的与这不入流的福安镇有何联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铁国转过身去,本来坐着的椅子消失后被一巨大的鱼缸所代替,他拿起旁边的鱼食,挑逗似的喂养着争前恐后抢食的鱼儿,“家族成人季即将拉开帷幕,所有在外的族员无论什么原因必须返回家族,这其中就包括那个从出生后就因为某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离开家族的二少爷——龙川海月。我曾无意间从他父亲的嘴里听到他准备回来的信息,福安镇是到所有可能路径中最近的一座小镇,而且又不在他回家的路径之上,我就在这里等待着他进入我的眼线之中,落入这编织许久的网!”
“一旦他露面,管他是否继承了龙川一族强大的血脉力量,我都要发动全力一击,管它波及多少人!”说出此话的铁国面目狰狞地看着那些抢食的鱼儿,一把从水缸中捞出那个最先发现食物掉落入水中的鱼儿,在水面之上混杂着手中的鱼食将它慢慢捏碎,刺鼻的鱼腥味混着粘稠的血肉混合物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流淌而下,将鱼缸中的水慢慢染红。而其他抢食的鱼儿在吞下那混着同伴血肉的食物之后,也一个个腹白朝天漂上水面——死了。
铁国忽然扭头望向失神的传信员,神色慢慢癫狂起来:“我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龙川海月出现,即便毁灭一座城池也无所谓!我就是要让他们尝尝失去亲人的味道,让他们知道本来活生生的人却变成一滩血肉的感觉,我要……”
铁国疯狂的演讲还未结束却戛然而止,失神的传信员抬起头望着这不合时宜的一幕,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一条刚吞过鱼食没多久的鱼儿在鱼缸中躬身一跃而起,朝着得意忘形的铁国颈部就是一口,尖锐的牙齿狠狠咬进他的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鱼嘴流下,染红了鱼身,浸湿了衣服。
“怎么会这样……你这混蛋,给我去死吧!”铁国睁着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瞬间凶厉,狂暴的力量伴随着他的狂吼从身体中迸发而出,那只咬在他脖颈上的鱼儿瞬间被冲击得变成了虚无。血红的眼睛已经吞没了他的神智,铁国反手一掌拍在鱼缸上,或死或生得鱼儿伴着四散到空中的血水滴混着鱼缸的碎渣一起飞了出去,血雨腥风一般横扫整个小屋。火红的阵法随后从铁国身上爆开瞬间包被整间屋子,散落在四面八方的鱼儿同时受到了无数光珠的来回洞穿,被打成血肉筛子的下一刻,连血腥味都被光珠撞击得消散在了屋子里,仿佛这场屠杀从未出现过。
这、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传信员看着眼前的场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祥的感觉从全身冒出冷汗的毛孔齐齐而出,一股脑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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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东西?”水钦早就带着海月和绿珠跳上了茶舍的房顶,与拥挤在街道上的人们一同向前方看去。在青石板路的尽头,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型生物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在阳光高照的青天白日之下仍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再走近几步,一股恶心的感觉迎面袭来,难以压制的呕吐感无不让附近的人为他弯腰行礼。他的身体表面乃是黑色烂泥一般的粥状物,从头到脚一层淤一层,仿佛坠满脂肪的褶皱,虽不肥胖却显臃肿。他每走一步都要在地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脚印,黏连仿若泥巴的体表也会偶尔从摆动的胳膊和腿上滴落在地上,像是浓黄的鼻涕般继续被身体拖行着。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水钦的鼻尖轻抖,熟悉的恶心味迎面扑来,他想捏住鼻子来抵御这气味,却发现这气味根本无法阻挡,就像是、就像是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这种气息……他就是犯人,现在应该称之为‘逃犯’了吧!”绿珠望着水钦,看着他眼中跳动的瞳眸,像是受惊的小鹿在面对未知时那样,即恐惧又兴奋。
“有人死了!”海月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木讷地推了一下水钦,让他看看那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无论是留在地上的黑色脚印,还是因被拖拽而留在地上的黑色粥状物,都像是有磁铁吸引一般跟随在那神秘人的身后,一会儿就钻进了他脚上的褶皱里面。凡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似乎都与这世间的事物不相纳,即使是细弱毫毛的尘土,在它游走过后仍然留在地面上,怪不得他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身上的漆黑色中仍然没有一丝杂质。
青石板路尽头的店铺大都是药铺,毕竟走出青石板路就是荒野大山,四处谋生的人们最容易在碰壁时受伤,将店铺摆在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今晨的生意也很好,大约有二十来号犯腿疾的病人同时来问诊,这可忙得那几间店铺不可开交,他们也没注意那形容诡异的外来人。
可是周遭店铺中有调皮的小孩子,看着那在地上蠕动仿佛虫子一般的液体没有丝毫害怕,相反在大人的告诫下越发好奇起来。直到一个小孩趁父母不注意偷跑出去,在远处所有人的围观之下捡起了那向前蠕动的液体,顷刻间化成了一阵青烟澌灭无闻。
啊,死人了,大家快跑啊!
快跑啊,那东西会杀人!
本来看热闹的人群顷刻间四散如烟,担心引火烧身迅速藏了起来,但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还是让他们忍不住伸出头,打量着那神奇的家伙。街道上安静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待到水钦他们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那安静的街道之上还有一位路人。他是去看腿疾后抓药回去的病人,在刚才的冲撞中被人撞到,此刻的他已经置身于那家伙的脚下,即使是瞬间移动也无济于事,因为那黑色的液滴已经滴到了他的后背之上。可奇怪的是那人毫发无损,只是他也没能逃过一死,终被自己营造的紧张与恐惧而活活吓死了。
“虽然很危险,但这里可能只有我能阻止他了!”水钦看了一眼身旁的绿珠,抬起自己的手在她的脸上一抚,在她的耳边轻语几句。心脏处的衣服在青色纹路出现之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青色纹路再次将水钦的身体包裹起来,陪着他出现在了街道上。
绿珠转头望着旁边的长安,见他双眸生疑飘忽不定,只能将水钦刚讲的话咽回腹中——那家伙的气息与覆灭白城的凶手相仿,他很可能是来追杀漏网之鱼长安的,你要好好保护他啊!
“怎么这东西走过的路有些熟悉!”海月看着那只知道向前冲似乎毫无意识的神秘怪物,看着他行走过的路径与停留的位置,竟然和自己赶来与水钦会面时走过的路径完全相同。
海月的心,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