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藤心疼般地拉起了小安的手。而丹下左膳则牵起了羞答答的阿藤的手与源三郎并肩同行。
只有泰轩居士孤独一人阔步前行。
一
先行赶到日光山的泰轩先生与小安二人向哨所提出申请想求见作阿弥,但是被拒绝了。无奈之下这一老一少二人只得四处乱逛。
在四下游逛之时,二人听说在雾降瀑布附近的山谷中有一个戒备森严的神秘小屋,还听说在这个小屋里有一位老人在日夜做工。
这个消息让二人兴奋不已。
正当二人在兴奋之际,却忽然又听说护摩堂的北墙里要活埋进去母女二人用来祭祀。而即将被活埋的这对母女正被幽禁在这大山中的一个秘密之所。
这个传言让泰轩先生与小安二人紧张不已。要知道无风不起浪,既然这事情都已经传遍了坊间,看来不像是假的。
这母女二人会不会就是莲夫人与小美夜呢?
这样一想,泰轩先生与小安不禁有些焦急难耐。
但是这母女二人究竟会被关押在何处呢?若不速速前去搭救,恐怕这母女二人是难保性命了。
首先还是要先找到作爷爷。
二人打定了主意后,便顺着险峻的雾降道来到了谷底。
“作爷爷!作爷爷!是我啊,我是小安!泰轩叔父也在这里!我们从江户城赶来找您来了!”
小安一边扯着嗓子呼喊着,一边和泰轩四下寻找。
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座小房子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正在屋内忙碌的作阿弥闻声急忙开门望去:“啊,是小安啊!泰轩先生也来了啊!”
“嘘寒问暖的话先放到一边。”泰轩居士此刻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且说小美夜与其母亲莲夫人可曾来过此处?”
“嗯?莫非她们母女二人也来了日光山不成?……大事不好!”作阿弥大惊失色地击掌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听说此次大修要捉来母女二人活埋以作祭祀之用。”
“现在已经容不得我们在此耽搁了,立刻去搭救她们母女二人!但问题是究竟她们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呢?”
这时小安突然用手指着后山说道:“不好啦!不好啦!山上起火了!”
泰轩与作阿弥二人闻声回首抬眼望去。果然,在日光山的后腰村庄处升起一团团烟雾,火光映红了大半边天空。
“村庄里一定乱作一团了!嗯,我们何不趁此大乱之际往四处找找看?说不准能碰到什么呢?”
“嗯!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作大爷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回身一脚跨入了房间内。
“这足曳马和我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可以说相互间已经是心气相通了。现在我那可怜的女儿和孙女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埋入墙壁中去了。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我只能用你一用了,你可要好生听话啊。”
作阿弥说这话的口吻就如同和人说话一样。
言毕,作阿弥将足曳马拉了出来。
“嗯!即刻出发!”
泰轩居士飞身一跃上了马,作阿弥老人和小安分别坐在其前后。
就这样,三人骑着宝马良驹足曳朝着日光山后山的村镇,顺着山路绝尘而去。
二
“这附近好像有溪流流淌。”
源三郎透过浓墨般的夜色凝神说道。
经过一番跋涉,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日光山脚下时已经是半夜了。
眼前高高耸立着一座黑糊糊的断崖。断崖之上的杂木林中,一座小房屋里闪烁着一丝灯光。
这个断崖的下方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溪流往下汇入大谷川。溪流两侧堆满了厚厚的落叶。这虽然是一条一步就可以跨过来的小溪流,但是萩乃小姐还是让源三郎手下的一名武士给背了过去。
这时,一名武士在阿藤面前蹲了下来也背其过河。而阿藤伸出手指头在那人脊梁上戳了戳笑着说道:“哼!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你背呢!”
说着,阿藤便撩起裙子露出白皙的脚踝,一边笑着一边迈步趟过了小溪流。
这时,丹下左膳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屈膝蹲在溪流边看着。
“嗯?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左膳伸手从岸边的杂草中捡起一只雕花竹筒:“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
左膳捡起一看是只有些破旧的竹筒,便想随手扔掉。就在抬起手来的一瞬间,左膳瞟见这竹筒的筒口处有封蜡的痕迹。
这一下激起了丹下左膳的好奇心。左膳抬手在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将竹筒筒口的封蜡打掉,然后往筒内看去。
“咦,里面竟然有张文书。”
“看来是从上游漂过来的啊。”
这时源三郎也凑了过来。
一名侍从急忙将灯笼提到丹下左膳眼前。
灯光照射下,丹下左膳的那张刀痕怪脸更显得阴森恐怖。“啊!不好!”
左膳从竹筒中将文书取出来,刚刚读到一半便脸色大变。
我们母女二人将被活埋为祭祀之用,现被软禁于此崖上小屋内。如能搭救我们母女二人性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莲、美夜。
“什么?莲夫人?这可真是有趣。真没想到这莲夫人竟然还有个女儿!呵呵,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罢,源三郎便带领着众人顺着山崖上垂下来的藤蔓爬了上去。
就连萩乃与阿藤也撩起裙子爬了上来。
嗜血成性的丹下左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咬着濡燕刀爬到了崖上。
当一行人来到崖上的这座屋内的时候,却发现莲夫人与小美夜并不在此处。
只有那个哑巴侍女呆呆地坐在屋内一边干张着嘴巴嚷嚷着,一边用手冲着丹下左膳与源三郎二人指向日光山方向。
“对啦!文书上不是写着呢吗,我们这就速速前往护摩堂!”
恍然大悟的丹下左膳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带领着众人急速赶往了哨所附近的护摩堂。
三
话说前文,虽然莲夫人让小美夜趁着暴风雨偷偷地将封有求救信的竹筒顺水投入了溪流,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谁能捡到。
就这样在周围衙役的看管下,莲夫人与小美夜母女俩儿提心吊胆地蜷缩在这个小屋子里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天晚上房门被哗啦一声打开,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美夜啊,看来我们是没救儿了,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母女二人都要永远在一起。即使是被活埋进墙壁内,只要能与美夜在一起,母亲就很欣慰了。明白吗?美夜。”
此刻莲夫人心中唯一的期待就是能与小美夜死在一起。
人一旦做好了奔赴九泉的准备,内心往往会变得极其豁达。
就这样,莲夫人与小美夜手牵着手被众衙役带往了护摩堂。
当众衙役刚刚赶到护摩堂,脚步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只听见人群中有人惨叫了起来,随着便看到丹下左膳的濡燕刀在空中带着一道道寒光上下翻飞。
因为承担此次大修的是自己的兄长对马守,所以源三郎不好出手,一出手必然会伤了与兄长的和气。
但是一想到兄长竟然想出用活人祭祀的荒唐主意来,源三郎又感到有些生气。
源三郎回过头来对手下的三个人耳语道:“装作阻拦左膳的样子,趁机给那母女二人留出一条退路来!”
说罢,源三郎领着手下三人抽刀而出,迎着丹下左膳假装着打斗了起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虽然有源三郎等人阻拦着,但是伊贺武士们还是有十数人被丹下左膳飞舞的濡燕刀给伤到了。
如同一股白烟萦绕在人群中的丹下左膳冲着在墙壁前呆若木鸡的莲夫人与小美夜喊道:“嘿!你们已经安全了!哼!居然想出以活埋良民百姓的手段来向德川幕府献媚!这日光东照宫岂不是变成了一座坟墓!有我丹下左膳在,你们的阴谋就休想得逞!”
说着,丹下左膳撇下伊贺众武士,夹起母女二人就走。刚迈出两步只见旁边的一座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原来是源三郎为了使场面更加混乱一些,令人纵火所致。
远处雾降瀑布下的作阿弥与小安、泰轩居士三人看到通天的火光,急忙纵身骑上足曳马飞一般地赶到了已经乱作一团的护摩堂前,这时正迎面碰到从人群中杀出来的丹下左膳。
“父亲!”
小安一眼看到了左膳。
“啊,小美夜也安然无恙啊!”
说话间,小安眼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小安哥哥!作爷爷也来了啊!”
“嗯。真是千钧一发啊!阿莲,美夜,此处非讲话之所。”说着,在火光映照下满脸通红的作阿弥伸手摘下了马橛子。
四
众人趁着混乱之际急忙下山而去。待行至半山腰时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天光见亮的晨空上已经基本看不见刚才的熊熊火光了。
片刻之后,秋日升空。
在通往今市方向的道路上一行人正匆匆赶路。
只见足曳马的马橛子上挂着一张纸,上书大大的几个字:宝马相送、谨致谢意。
作阿弥放任着足曳马信步在前面走着,两只手分别牵着小美夜与莲夫人。丹下左膳、源三郎、萩乃、阿藤、小安、泰轩居士围在左右。
泰轩先生突然止住脚步说道:“我说小安啊,你要是就这么下山了的话,可就见不到你的生身父亲了啊。”
“哦?这么说小安的父亲有下落了?”
在作阿弥兴奋的追问下,小安答道:“嗯。听说我父亲会在日光东照工大修竣工之日身穿紫袍出现在仪式上。正是为了见到我的生身父亲我才赶到日光山来的。”
“什么?一个身穿紫袍的人?”作阿弥止步沉思,“身穿紫袍。不会,不会啊。伊贺之人……”
片刻思量之后,作阿弥很肯定地说道:“小安啊。我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父亲,但是我确信竣工之日身穿紫袍出现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柳生对马守!”
“啊?!他就是我的生父?!”
小安嚅动着双唇,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一旁的源三郎更是吃惊非小,此事若是真的,那么眼前的小安就是自己的侄子。
“小安,难道说你是那个柳生对马守的私生子?这事情可闹大了啊!”
小安抽泣着冲一脸茫然的丹下左膳嚷嚷道:“胡说些什么啊!我可不是喜极而泣!为什么我的父亲是大名!为什么?!要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来了!我父亲就是你——丹下左膳!父亲,你能做我父亲到什么时候?菩萨啊!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是大名的儿子呢?!我只是大杂院的小安!”
众人闻听此言不禁哈哈大笑,而大笑之余内心里又有些许辛酸。
这时阿藤心疼般地拉起了小安的手。而丹下左膳则牵起了羞答答的阿藤的手与源三郎并肩同行。
只有泰轩居士孤独一人阔步前行。
作阿弥看着小美夜与小安,还有回归母性的阿莲,自然是喜上眉梢。
在一行人临近江户城时,丹下左膳一把甩开阿藤的手,在对萩乃与源三郎说了几句祝福之词后便绝尘而去。留下的是与伊贺柳生源三郎之间悬而未决的胜负之争。
那个藏有万两黄金秘密的猴壶依然下落不明,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疑问。或许猴壶此刻正被当做破烂儿扔在不知何处的破屋子里。那位一风宗匠算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据说那位愚乐老人在日光东照宫大修完工之际对大冈越前守说道:
“不管怎么说,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啊。此次大修可以说是因缘多多,能顺利完工,真是可喜可贺啊!”
越前守听后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