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与吉正闲逛于麻布林念寺前的柳生宅院。忽闻庭院之中人声鼎沸。与吉扒着墙头偷眼观瞧,只见青竹铺地、稻草绳悬着,正在进行锄头节?
一
“诸位敬听、诸位敬听!我家主人将财宝埋于此处,感恩苍天护佑至今。”
这话听起来实在蹩脚——
即使是这蹩脚话,也是田丸主水正昨晚苦思冥想一晚上,想白了一缕头发才想出来的。这就是主水正的即席祝词。
以高大之进为首的尚兵馆的年轻武士们今天都穿着整齐的礼服一字排开站立两旁。
地点就是麻布林念寺前的柳生对马守的宅院。
在供奉着五谷之神的假山脚下。
今天并不是五谷之神的什么祭祀之日,但是在祠堂之后的庭院角落里正在召开一个如同庆祝节日般的声势浩大的仪式。
这个节日就是——“锄头节”。
辞别愚乐老人,主水正匆匆折返宅院,然后悄然来到猴壶所示之所观看,果然地上有些许新鲜土壤散落,正是昨晚有人在此挖穴埋宝所留痕迹。
原来正是愚乐老人派手下五六人昨夜晚间潜入柳生宅院在此处埋了修缮所需银两,然后又将加工过的茶壶悬挂到了松树枝上。
现在的主水正心如明镜般知道众人心生狐疑,但是此刻必须一口咬定先祖藏宝之所就是此地,必须毫不含糊地宣称这就是真正的猴壶。
“这件事一定要等待藩主回府,要藩主亲自动手的。在此之前谁也不准靠近这个角落!要昼夜巡查!”
直到前年还是他人府邸的院落里怎会突然间冒出猴壶所暗藏的财宝?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在疑惑中众人都一脸木然,如同化作了五谷之神的随从侍卫了一般。
即便明明知道其中有鬼,大家还要像庆祝真的发现了财宝一样如此整齐列队。因此众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面孔。
庭院的这一角落瞬间成了一片圣地。
此刻的“圣地”青竹铺地、稻草绳[1]悬挂、崭新的锄头叉在土里立于正中央、锄头把儿上系着铜钱、周围环绕着应时的海产与山货。狭小的角落里此刻塞得满满当当。
田丸主水正此刻上前一步,口里仍然不住地念叨着。
这时一位年轻武士扯了一下旁边的衣襟。
“喂,你是怎么看的?”
“真没想到会来这一手啊。”
“如此雕虫小技用来骗谁啊。”
听到这些谈话的高大之进回首喝道:
“休要胡言!给我闭嘴!”
终于喧闹的仪式结束,正想接下来进入大客厅喝酒祝贺,已经准备停当的若党仪作身披斗篷、分开人群威风凛凛地走近主水正。
“老人家,我这就赶往伊贺——”
“嗯!快些出发吧!路上要多加小心!”
二
今天东海道上飞奔着的是新干线特快列车“燕”。即使已经是风驰电掣般了,但还是有人觉得不够快。美国的二十世纪快速、伦敦至巴黎的金箭列车、伦敦至爱丁堡的“飞驰苏格兰人”等是眼下世界顶级的快速列车。
人类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也正是这种贪欲推动了世界的进步。
据说在出门全靠双脚的时代,走路疾如风者众多。
走如风是需要修炼的。
脚下功夫了得的人全凭脚尖踩地,即使走路走得草鞋鞋尖破了,脚后跟也不带一丝尘土。
走路疾如风者在走路时屏息凝神、目不斜视,仿佛周围的风景全融入自身一般,与自然浑为一体疾步向前。
有这样一些传言。
有人可以手端盛满水的茶碗走上一天的路,也不见一滴水洒出。可见身体平衡保持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人在走路时可以保持胸口贴着的一张纸不掉落。
当然还有些更加离奇的,说是一人走过,身后立刻带起一股旋风,直刮得砖瓦飞舞。——这自是有些夸张。
辞别林念寺宅院,柳生家的若党仪作孤身一人离开江户赶往伊贺。
仪作肩上背着一件奇特的行李。
一个包袱里包裹着的就是那松树枝上悬挂的猴壶赝品。
把茶壶背过去的目的之一是作为通报时的物证。
同时也是为了向那些盯着猴壶的人们宣扬一下猴壶已经在这里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家伙们肯定会紧随而至。
从品川到大森海滨,一路上满眼是种植紫菜用的柴木。这是江户特产。
告别这些特产也就意味着将要离开江户了。
旅途匆匆,来不及欣赏路边风景。六乡之水缓缓流淌,在河口处的芦苇丛外白帆影影绰绰。
终于来到了夹于神奈川、狩野川两川之间的南北走向的一个狭长城镇。在一处面对大海、风景别致的地方,茶坊林立。这如同歌川广重(江户末期的浮世绘师)的浮世绘所画风景一般不二。
“进来歇歇脚吧!坐下吃口饭再走啦。”
“有刚烧好的鲜鱼,客官要不进来尝尝?”
路边餐馆的老板娘们立在门口招呼着客人。仪作这时才感觉到口渴难耐,一屁股坐在被海风吹得有些风化的石头台阶上。
“这晌午可真是够热的啊。”
仪作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客官进来歇歇脚吧。”
在揽客女老板的甜美声音中仪作迈步走进一家店里,随即身后便跟进了一位男子。
这是一位身穿夹衣,撩着后衣襟,面露狂妄的男子。
三
原来是久未谋面的手鼓与吉。
与吉面对着真假难辨的猴壶同样是一头雾水。
更令人焦急的是那位丹下大侠同伊贺狂徒一起已经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下。
还听说随后赶来的泰轩与大杂院的众人一通猛挖,但挖出来的除了水还是水。
而不知少主人源三郎去向的以玄心斋、谷大八为首的伊贺武士们此刻依然若无其事地在妻恋坡的司马道场等待着少主人的归来。在他们眼里的源三郎根本不会中什么奸计,必定会安全返回的。
此刻这些等待着源三郎归来的武士们正与同在一室的峰丹波一伙怒目而视。
不知真正茶壶下落的手鼓与吉此刻彷徨不知去向。
突兀之间,与吉试探着到了尺蠖横町上的阿藤姐姐的庭院,一看门口却挂着出租房屋的牌子。
深感惊诧的与吉不露声色地向近邻询问了起来。
“嗯。已经是多日前的事情了,那一日只见阿藤行色匆匆地出门了,之后就没见回来。想必已经不在江户了吧。”
之后的手鼓与吉四处奔走,打探消息。
小安依靠着泰轩先生寄居在大杂院的作大爷家中,与小美夜四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这个泰轩拉拢着小安到底要演一出什么好戏呢。”
与吉百思不得其解。
“我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个泰轩和那个破烂儿小安为妙啊。”
束手无策的与吉每日里一边强装笑脸地迎合着丹波,一边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日与吉正闲逛于麻布林念寺前的柳生宅院。忽闻庭院之中人声鼎沸。与吉扒着墙头偷眼观瞧,只见青竹铺地、稻草绳悬着,正在进行锄头节?
心觉蹊跷的与吉折返报告给了峰丹波。
真不愧是谋略过人的家伙。峰丹波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与吉,速速准备草鞋。”
“让在下去何处?”
“嗯。今日之内从那林念寺的宅院中必定有人出发赶往柳生藩通风报信。与吉你当紧随其后,暗中观察。源三郎之兄长对马守若是出手对我们将大大不利。”
来不及与众人辞别,与吉便匆匆赶往了东海道。
注释
[1]表示禁止入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