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有何指教。”正是花栗初见那先逝的丈夫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她还是二八年华,住在青城边儿不大的镇子中。花栗一家人素来都过着男耕女织、安静祥和的小日子,若不是花栗那日去河边浣衣遇着了一袭青衣且面目清秀的张合,只怕也会像平常女子一般,每日在家帮父母做做活儿,直至待嫁之年再由着村中出了名的王媒婆指了亲,自此嫁人生子、终老一生。
奈何那一天却让自己遇上了前来河边踏青的张合,花栗原也是听过张合此人的,听隔壁姨娘讲来那人初来小镇不过两三年,却成了镇里极有名望的教书先生。每每从学堂路过,花栗都能听着一阵成熟稳重的男子声音在大声念诵着之乎者也。
她生来女儿身,家中也并不富裕。在父母重男轻女的观念下,花栗虽极为渴望像镇长家女儿一般出入学堂,然,昂贵的学费却让她望而却步。
因而当日初遇张合时,那男子仅是开口讲了两三字不过,她便听出了那极为熟悉的声音。本就是聪慧姑娘,思虑一番便猜出了此人正是自己每每路过学堂时,听到的那番成熟稳重声音的主人。
本以为那人会是个目戴金丝眼镜,手拿四书身着深色长袍,犹如说书人口中那般浑身散发着一种老气横秋的长者。而今相遇,却瞧着这人竟同想象之中相差甚远。且不说那身儿月白色长袍所透出的一丝青涩之感,单见这张合同自己不过张口闭口两三字间,那脸竟已红似滴血,手中所拿纸扇虽仍在来回扇动,然,仔细看来却拿反了方向将那原先的题词反拿到了后边儿。
说来也是笑话,二人初见之时,张合刚巧在河边同朋友踏青赏花。却瞧见一左右不过二八年华,身着粉白色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沿坐在河岸边上欲投河自尽,吓的张合一行人急忙向河岸赶去,边跑边喊着“姑娘莫要轻生尔尔。”
河岸边前阵子刚起了木质渡口,刚巧花栗洗衣时所用木盆一不当心顺水而下,卡在了渡口的木条之下。彼时,花栗为了那浣衣盆子正拼了命的伸头往下探着,远远瞧来却是跟花栗正欲投河一般。
这边儿张合急忙跑到岸边,哼哧喘气间竟不想踉跄了一步绊了一跤。再待到剩下一行人赶到之时,已不见二人踪影,只听得水中噗通两声惹得水面一通水花。正待众人欲下水救人之时,却见着花栗正吃力的扛着溺了水的张合,哼哧哼哧的游了过来。
后来?
花栗一边回忆着一边又笑了出来,后来那男人醒后得知事情始末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在自己以为这男人被水淹坏了脑子时,这人终于如梦方醒般,抬头望向自己道“不知姑娘贵姓,家住何处……”
花栗被张合猛地一问吓了一番,脑袋中一闪而过这人该不是要上门找事儿的念头后,不由脱口而出“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她本也想装得知书达理,举止优雅,奈何肚中墨水实在有限,一张口却显得有些滑稽了。
张合也不道破,却铁了心的要问出花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花栗也是犟着脾气的,生怕张合被水淹了脑子,跑到自己家中“寻仇”,一边暗道自己被推进了河又救了人,一边却要被人“寻仇”,真真命苦。
后来对峙了许久,花栗望着身旁满脸通红的张合,咬了牙横了心,吼了一句“花镇南十字巷花家,本姑娘才不怕你!”便着急莽荒的跑掉了。
彼时,她是真的做好了被张合前来寻仇的打算的。哪知这左等一天,右等一天,还是没有等到张合前来寻仇。当时的她还不由哈哈大笑,以为张合一时心软决定放过她这柔弱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