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姐合谋的那单骗局没有弄成,曾名利在囊中羞涩的情况下又熬了一阵子。这天下午,豪哥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能否组织一批农民工。曾名利觉得有些奇怪,豪哥要民工干什么啊?
曾名利来到约定的茶楼,豪哥已经在那等着了。闲扯了两句之后,他便直入主题:“你以前常跑工地,应该能找到一些民工吧?”
“能找到啊,怎么着?有工程做啊?”曾名利以前跑工地,接触过一些包工头。
豪哥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不是做工程,是看能不能花钱请些民工去坐牢。”
“请人坐牢?”曾名利直接给听糊涂了。
豪哥笑了笑,说:“这样的,这段时间不快到6·26禁毒日了吗,分局要搞整顿,大姐说咱们星光城很少抓人,她在其他领导面前也不好交代,意思让我们自己找些人来交指标。我这想来想去,觉得直接雇民工进去坐几天不就得了,难道还让我们把客人交出去啊?”
听他这么一解释,曾名利茅塞顿开,“呵呵,还有这样交指标的,真是太有意思了!那一个人给多少钱啊?”
“我和肖总商量了,一人一天给三百,这个价钱应该有人去了吧?”
“要多少人?大概要关几天?”一听这价钱,曾名利的精神头为之一振,当时请民工一天的工价只有七八十。
“找十几个就行了,我安排一间房给他们,回头叫公安过去把他们给抓了。大概在里面关个五六天吧。”
“行,这事我来联系。”曾名利欣然接受了这单业务。与豪哥分手后,他便打电话给以前跑工地时认识的刘工头,约着晚上吃饭。
有老板请吃饭,刘工头自然乐意。两人在一家川菜馆碰面之后,曾名利把情况跟他讲了讲。刘工头显得有些犹豫:“喊他们去坐牢,不晓得那些鬼肯不肯啰。”
“有啥子不肯的嘛?我每个人每天出两百块给你,你给他们开一百五,这可是工资的两倍哦。坐在里头还不用干活,舒服得很啰。”曾名利学着他的腔调在开导他。
“那坐起在里头,会不会挨打哦?”刘工头还是有些担心。
“哎,你个傻儿,你当这是内地哦。这里都是文明监狱,吃得好住得好,环境比你们那工棚强多啰。”在里面待了一年,曾名利倒帮着深圳监狱做广告了。
“那要的,我回去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去,反正最近也没啥子事情。”刘工头吃罢晚饭,便回去找工人们谈心了。
曾名利和刘工头分开还没一个小时,他的电话就来了:“曾老板啊,哪用得我劝,这些鬼都争着抢着去,报名的有三十多个,你看够不够哦?”
“呵呵,哪要得那么多?有十七八个就足够了,你给我选年轻点、精神点的过来。长起怪模怪样的不要啊!”
“要的,要的。我等你的电话啊。”
曾名利把情况告诉了豪哥,豪哥说安排人明晚来场子里面。曾名利马上通知了刘工头,让他明天白天准备一下,每个人都洗漱干净,剪个头,换身干净衣服,把人整得精神点、利索点,别一个个跟个盲流叫花子似的,一点卖相都没有。
到了第二天晚上,刘工头带着十几个民工来到了星光城。曾名利在大门外面等着他们,只见这帮人穿着一色的白衬衫,有几个还打了尼龙领带。刘工头满脸堆笑地跑到曾名利跟前,讨好似的说道:“这样子还要的吧?衬衣是批发来的,十五块钱一件,你看,雪白的哦!”
曾名利笑着点点头,其中有个叫大罗的工人认识他,便说:“曾老板,还是你好啊!也只有你带起我们到这么好的地方来耍,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哦!”
“哈哈,这啥子地方都要去耍下子才行噻,等下还有啤酒喝哦!”曾名利一招手,一帮民工跟着他进了夜总会的大门。
“欢迎光临星光城!”门口两排咨客齐声致欢迎辞,刘工头的队伍一看这阵势,顿时连路都不知道咋走了,傻站在那里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这边来哦!”曾名利朝民工们喊了一嗓子,众人这才回过神,跟着他朝里面走去。
豪哥已经坐在包房等着了,一看这帮人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曾名利招呼他们就座,豪哥吩咐服务员,什么啤酒饮料、花生豆干、鸡爪子鸭脖子可劲上。没一会儿,桌子上便摆得满满当当了。起先民工们还有些拘束,可等啤酒喝下去几杯,这些人也都很放得开了,有几个年轻的民工还拿起麦克风扯着嗓子在那唱了起来。
豪哥把曾名利叫到走廊,说:“等下还给他们搞点摇头丸和K粉哦。”
“还要整这个啊?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别把他们给吓跑了。”
“我安排人兑在酒里面给他们喝,这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嘛。”
曾名利笑了,“哈哈,你这可是投毒罪啊!”
“哎,毒不死人,没关系。你两点钟就溜走吧,别把你也给抓进去了。”随后豪哥打电话给大勇,让他准备些摇头丸和K粉兑到啤酒里面。
一会儿功夫,大勇便提了个扎啤桶子过来,并使了个眼色,曾名利自然是心知肚明。刘工头看着这扎啤桶觉得新奇:“日你个先人板板,那么大个桶装起的啤酒,老子还没喝过哦。”
服务员给他们上了扎啤杯子倒酒,大罗一口便喝下去大半,他吧唧吧唧嘴说道:“这啤酒啷个苦得很哦,好像吃药一样嘞。”
刘工头在一旁骂到:“你个傻儿,进口啤酒就是这个味道噻!”
其他人也没敢再言语,只顾着在那喝酒、吃小食。一会儿功夫,装鸡爪的碟子已经摞得老高,鸭脖子也吃掉了五份,而那一桶啤酒也报销完了。
或许是药劲开始上头了,一干人都觉得有些头晕,刘工头问到:“这啤酒啷个喝起脑壳晕哟?不对头哦!”
“没事,给你们放的士高听听就好了。”曾名利让服务员点了舞曲,优先播放。
随着快节奏音乐的响起,起先唱歌唱得欢的几个年轻民工便跑到舞池里摇摆了起来。这一个个穿着白衬衣、晕头转向的民工,看上去就像实验室里等待死亡实验的白老鼠。
正在这时,豪哥电话来了,说警察已经到楼下。曾名利看着倒在沙发上迷糊的刘工头,也来不及打招呼,立马出了门去。
没过五分钟,警察直接冲进了民工们所在的包房。虽然民工们都知道这是事前安排的,但一看到警察进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等警察叫他们验尿时,先唱歌最欢的小个子吓得哭了。大罗冲着他骂道:哭你个锤子!在里面管吃管住,不做事都有钱发,不比当小工累死累活一天才拿几十块钱强多啰?小个子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想明白了,也没再哭哭啼啼了。
十几个民工被带上了囚车,囚车闪着警灯,消失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之中……
到了第五天下午,刘工头一帮人被放出来了,打电话找曾名利要钱。他们十八个人在里面关了五天,换算出来便是九十个工作日。豪哥让肖总付了二万七给曾名利。
曾名利约刘工头到家楼下的茶餐厅见面。没多久刘工头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他满脸堆笑、手举得老高地打招呼:“曾老板!”
曾名利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样,在里面日子过得舒服不?”
“嘿嘿,舒服就谈不上啰,但是也不遭罪,有几个鬼都吃胖啰。”刘工头满面红光,精神头好得很。
“在那里头还吃胖了?那说明你这工头平时安排伙食太差了嘛,你狗日的剥削人不要太狠啰!”曾名利笑着骂道。
“我下面伙食不差哦,每天都买肉吃。在那里头整天吃了就睡,肯定胖噻。”
曾名利没再跟他啰唆,直接拿出一万八给他,刘工头接过钱,乐乐呵呵地回去了。
这九千块钱是曾名利出狱后赚的第一笔钱,他觉得应该感谢一下豪哥,第二天便约豪哥吃饭,并包了个三千块钱的红包给他。
豪哥一把堵着曾名利的手,脸也拉了下去:“你这干啥?这才赚了个几千块钱就分钱给我,你不当我是哥哥了是吧?”
曾名利笑着说:“哪里,江湖规矩嘛,跟钱多少没关系啊。”
“屁话,赶快收起来,否则我走了。”
一看他真生气,曾名利这才把红包收了起来。豪哥问道:“你这出来有啥打算,也没个正经事干?”
“公司也没了,能忙啥啊?场子里要不要招人嘛,过来当内保算了。”
“你去看场子那可太屈才了。哦,对了,星光城最近要重新装修一下,肖总最近在找人做设计,但都不太理想,你看看能在里面做点啥不?”
“行啊,没问题!”曾名利一阵兴奋,现在只要给钱,啥活都能找到人干,做原子弹估计都没问题。
“那好,这两天我约约肖总,让你们见面聊聊。你上次出手相助,他对你印象不错,但可不要把偷税被抓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豪哥叮嘱到。
“知道了,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曾名利虽然接触过不少装修企业,但却从来没有亲自操作过装修。这回他先印了个自己关系较好的装饰公司名片,又到书店买了些有关夜总会设计的书,在家潜心研究起装修设计来了。
没过两天,豪哥便安排曾名利和肖总见面了。对于星光城的翻新,已经有好几家装修公司来找过肖总,但对方的设计理念他都不太满意。听豪哥说曾名利也在搞装修,肖总便答应见面聊聊,毕竟大家比较熟悉,属于“自己人”。
来到办公室,肖总拿出几小包上好的铁观音,开始烧水泡茶,他笑呵呵地问道:“名利最近忙什么啊?”
“哦,北京有个五星级酒店要搞设计,昨天陪他们投资方在五洲宾馆考察来着。”曾名利想着,与其说闲着没事干,倒不如胡吹瞎侃一顿。
“呵呵,那项目做得蛮大嘛!”
“哪里,现在不还没中标嘛。”
肖总一边冲茶、一边问道:“星光城要装修的事阿豪也和你说了吧,你谈谈看,有些什么新创意没有?”
对于夜总会的装修,曾名利这些年经常泡夜店,确实有了些独特的构思,他喝了口茶,便开始侃侃而谈了:“现在深圳夜总会的装修,就知道突出豪华这个概念,其实这种路线不是绝对的。大家来夜总会是来干吗,是来放松的。我们应该给客人提供各种不同感受的娱乐环境才对。爱嗨的人都会在玩的时候产生幻觉,幻觉可以让他实现生活当中无法实现的梦想,我们的装修应该照这个思路来走。”
“嗯,说得好,继续。”一听这理念,肖总觉得很对路。
“星光城有六十几间包房。我们应该把它弄成几种不同风格的场所。首先可以考虑中式仿古风格。房间内不用现代的装饰材料,一律的明清仿古设计,里面琴棋书画、古筝琵琶啥的都给整上。服务员及DJ小姐一律着古装,喝酒一律用镀金的酒樽,客人在里面感受的就是古代达官贵人的夜生活场景。房间不要叫什三个八、四个六、总统一、总统二啥的,多俗气啊?咱们的房间应该用古代的官衔来命名,比如总统房可以叫帝王宫,豪华大房可以叫尚书房、丞相府。小一点的房可以用古代词牌来命名,像西江月、沁园春、如梦令什么的。全中国的夜总会,没有哪一家有这种风格,这可是个很大的空缺啊!”
豪哥大笑了起来:“哈哈,没错啊,他外国总统哪有咱中国皇帝牛逼啊?别说三宫六院了,搞个小秘书还整得满世界都知道。”
“深圳夜场都是以欧式风格为主,其实咱们可以搞几间阿拉伯风格的嘛。想想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神灯、飞毯,那可以让多少人产生丰富的联想。房间不要沙发,直接搭炕,客人都坐在炕上面。这里的服务员一律穿阿拉伯服装,客人到齐就跳一段肚皮舞,你说客人能不开心吗?”
肖总笑着点点头,“接着说。还有什么创意?”
看肖总有兴趣,曾名利心里一阵高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弄完古典的,咱们还可以弄些民族风格嘛。舞蹈区用绿色地毯和彩绘营造出大草原的辽阔,再放上蒙古族或者藏族的音乐,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客人饮酒区可以借鉴蒙古包的内饰风格,大家不要喝那些搞不清真假的洋酒了,直接上青稞酒、马奶酒,客人喝酒不要拿杯子,直接上碗,你想想那场景该多痛快啊?”
“嗯,好!有创意!”肖总高兴地站了起来。
“如果你不嫌麻烦,还可以将每间房都以一部经典的电影为背景,突出他的装饰风格。比如什么《侏罗纪公园》《夺宝奇兵》《西西里岛的传说》《埃及艳后》,这题材可是太多了,用都用不完。”
“不行吧,整一些太恐怖的装饰,人在里面玩得会难受。”豪哥提议道。
曾名利说:“不会,恐怖的只是少数几个房。大家豪华地方玩多了,玩点恐怖可能更吸引人。”
“嗯,可以考虑考虑,这样弄的成本会不会很高?”肖总问道。
“高不到哪去,也就设计费贵点。只要房间能客满,装修那点钱算个啥啊?”
“那好,你这设计要花多少钱?”
“这么大面积,就算八十每平方吧,毕竟每个房间的风格都不一样。”深圳当时的装饰设计价格,按设计师水平的高低,每平方从五十到三四百不等。曾名利觉得毕竟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设计师,只不过是个爱玩的玩家而已,能收个中等的价格就已经很满足了。
“月光城有差不多六七千平方,你就收四十万吧,我先拿十万作定金,交图纸再给二十万,施工完毕再全部结清。怎么样?”肖总笑呵呵看着曾名利,等他表态。
曾名利没想到自己这一顿瞎忽悠,肖总居然真的把这么大个设计活交给他了。他忙点头道:好、好。话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连价也不还一下啊?
肖总让曾名利第二天来公司拿定金。回到家中,他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做完这一单,他可又能脱贫了。到天亮小睡了一会儿之后,曾名利赶紧联系自己熟悉的设计师小张。小张说这种活只有找兼职人员做才有利润。下午拿了十万块钱定金之后,他直接付了五万给小张,让小张负责组织人手,监督出图。曾名利自己则是总设计师,负责给每间房的装修提供设计创意。
在曾名利和小张以及众多绘图员的共同努力下,不到一个月时间,星光城的设计图就全部出来了。光效果图就有八十几张,施工图更是堆得跟小山似的。
肖总拿到图纸看了一整天,除少数几间房做了改动,对于曾名利的设计基本上满意。没过几天,又付了二十万给他,他把设计师的工资付完。为了顺利把尾款十万块拿到,曾名利经常都守在工地上,监督着工程的各个细节。
为了让王庆赚点钱,曾名利又介绍他进去做家具。王庆挂靠了一个专门生产酒吧、夜总会家具的厂家,跟肖总把家具合同签了,初步预算一下,也能赚个十几万的。
一个半月下来,工程完工了,曾名利也已经算得上是装修的行家里手了。那十万的设计费尾款,肖总说资金紧张,只付了五万他,剩下五万让他签单消费。而王庆提供的家具,也留了三万块的尾款签单消费抵数。曾名利心想兄弟们也经常在这玩,能签单还是个挺有面子的事情,便跟肖总说:“你这夜总会那么贵,我这五万块的签单最少要按十万算,王庆那三万最少也要按五万算才行啊。”
肖总笑了,“你小子,这五万已经是利润了,人家装修公司要签两百万呢,这样吧,五万算你八万,小王那三万算他四万五,怎么样?”
肖总接着又补充一句:“还有啊,这小费不能算到签单里面啊。”
豪哥在一旁打圆场:“可以了,名利,就算支持肖总工作嘛。”
看豪哥开口,曾名利便没再说什么。星光城新开张第一天,兄弟们开了间房聚一聚,那一晚上便签掉了五千多。他和王庆这十几万的签单额度,没到两个月就全部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