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早晨,外面天气格外晴朗,但还是有一股寒意。胡闵不到八点就起床了,他醒来时韩清雪还没有醒。为了不吵醒她,胡闵的每个动作都做得很轻,甚至在洗手间里洗刷时也是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半点响声。他洗刷完毕后,轻轻走出宿舍,朝楼下走去。
胡闵来到街上时,外面没几个人。也许是大清早,其他人都还没起床的的缘故,也许是过年了,街上根本就没多少人,平时卖早餐的早餐店未开张,他有些失望。之后他穿过一条巷才看到那里有一家卖早餐的店。时间还早,胡闵看到那家卖早餐的店此时并没有生意,很远地,他就闻到了从那里飘过来的淡淡的油香味,他也远远地看到放在那里的炸得黄黄的油条。他在那家小店里买了几根油条和一些包子还有豆浆。这些东西比平时卖得几乎是贵了一倍。
胡闵提着买来的早餐回到宿舍时,门是开着的,他看到已穿戴整齐的韩清雪站在阳台上看着前方。胡闵将早点放在一张空桌上,韩清雪回过头来看他:“你去哪了?”
胡闵说:“哦,刚才去外面买早餐去了。你什么时候起床的?为什么不多睡会儿?”韩清雪说:“睡够了就睡不着了。”
胡闵说:“过来吃早点吧,吃完了我们出去转转。”
韩清雪疑惑地看着他说:“你想出去玩?你身体好了吗?”
胡闵微笑着说:“好了啊,要不然怎么还能出去买东西啊!”他停了一下又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韩清雪想了想:“我想去海边,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去看过大海呢。”
“看大海?”胡闵吃惊地问她:“去海边好远的,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再说现在又是冬天,海边肯定很冷,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那你决定去哪吧!”韩清雪说。
“不如我们坐车去市中心玩吧,反正好久没去了,过年肯定很热闹。”
胡闵所在的厂离市中心有一段路程,需要坐车过去。以前厂里休息的时候,他和刘杰他们去过两次,之后就一直都没去过,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是一个人不想去,去了也没什么事。
“好吧,今天你说的算,我没意见。”韩清雪说。
“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胡闵嘴里在说话,眼睛却望着外面,脸上还浮现一丝坏坏的笑。
“你什么意思啊?”韩清雪不明白似地问他。
“我是觉得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听话,不坚持己见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今天是你提出要出去玩的,当然得听你的,不然我们又得争执了。再说,现在是过年,我可不想为了一件小事而与你争。”韩清雪说。她边说边收拾桌上刚吃完的装过早餐的用具。
“咦,新一年刚一开始,想不到你突然好像长大了许多了。”胡闵说。
“我本来就长大了一岁。你可别忘了,我已有二十岁了。”韩清雪得意地说。
“唉,是啊,你长大了一岁,我也老了一岁了。”胡闵故意叹着气,装出一副大人对小孩才有的那种语调对韩清雪说。
“什么?你好意思在我面前卖老,小心我过年也对你不客气。”
“你想对我怎么样不客气啊?是不是想打架啊?”
“是啊,怎么样?”
“打就打,谁怕谁。”
“好,你别跑。”
“好啊,我不跑,你来追我啊,如果你追得上我,算你赢了。”
他们一路嘻嘻哈哈地跑下楼。胡闵在前面跑,韩清雪在后面追,俩人的笑声打碎了整栋宿舍楼的宁静。也许这一刻对胡闵来说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刻吧!在他印象中,他记得自己很少像这样开心地笑过嘻闹过。在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不愉快,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烦恼,忘记所有的怨恨。他真的希望这样的时刻能永远能长久地保持着。
但,每个人的心愿真的能那么容易地就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如愿吗?世上没有一件事能真正如人所愿,也没有一踏平地的路,更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人们所走的路都是先人走出来的,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们所看到的那些外表看似快乐的人,其实他们背后有许多的痛苦与辛酸!就像胡闵在这快乐的这一刻一样。也许别人只看到此刻开心的他,却不能看到他深埋在内心的痛苦。
往往人们只羡慕别人开心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们背后的痛苦。
胡闵和韩清雪来到车站等待去市中心的公交车。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一辆去市中心的公交车,但车上站满了人,几乎连站的空地方都没有。胡闵不想上去,他想等一辆有座位的车子,可他们等了两辆车,上面都载满了乘客,没办法,他们在第三辆公交车到来时硬挤了上去。他们站在一起,车上满载的人令他们无法移动脚步,他们就这样紧贴着站在一起,彼此能闻到对方的体香。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位年龄仿佛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先生,胡闵望了望他,他也望了望胡闵,和蔼微笑着对胡闵说:“小伙子,找到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孩,有福气啊!”老先生的话引来车上其他一些乘客参他两的注意,他们都用一种好奇的眼光向他们看来。面对众人的眼光,胡闵本想解释她不是,但他没有说出口,他看了一眼紧贴着自己的韩清雪,发现她正低着头偷偷地笑,并没有反驳那位老先生的话的意思,只是胡闵发觉她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胡闵之所以不解释,是他没必要解释。别人怎么看他们,那是别人的事,他自己心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他觉得,也许韩清雪并未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她之所以没有反驳别人对他们关系的看法,可能也是为了不让他难堪,也许她也觉得没必要去对一群陌生人解释那么多。
人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的高级动物。就因为人与其他动物不一样,所以人更能很好地处理一些事情。但有时人却将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他们在不断地给自己添加压力,所以人的烦恼比其他动物的烦恼要多许多。尤其是感情这方面的事,如果想得太多,就会越复杂,可能到最后连当事人都无法解决其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就像那位老先生说胡闵和韩清雪是情侣关系时一样,如果胡闵或韩清雪都要执意去解释去辩白,可能更会导致别人的误解。
也许在胡闵或韩清雪心里,彼此对对方都有好感,但双方都没有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在胡闵心里,他确实有一点对韩清雪产生了超出普通朋友之间的那种感情,但他不会承认,至少不会说出来。也许韩洁在他心里的地位至今仍然重要,仍没有一个人能够代替韩洁在他心中的位置。他之所以不愿承认自己对韩清雪有好感,可能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个韩洁的存在,他还是爱韩洁。假如哪天他发觉自己已不再爱韩洁了,也许他会对韩清雪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到那时,韩清雪也会不会走韩洁一样的路呢?即使她不走韩洁的路,到时她也会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胡闵可能也想过这些问题,他也很想忘记过去,忘记韩洁,想让自己重新去喜欢一个女孩,将韩洁的位置让给韩清雪。他很想从那种痛苦的煎熬中解出来,他希望自己彻底摆解脱那像恶梦一样的过去,摆脱那像幽灵般的阴影。也许他也想过将对韩洁的爱转移到韩清雪身上,甚至将韩清雪当作韩洁,但那样得来的爱会真吗?会幸福吗?一个男孩在一个孩面前口口声声说爱她时,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女孩,这样做对那个女孩公平吗?
公交车很快地就驶到了市中心。胡闵和韩清雪还有其他一些乘客都陆续下车。过年,街上人仍很多,除了拥有一份喜庆,及一些外卖的东西翻倍涨价外,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变化。胡闵走在前面,韩清雪跟在后,不管走到哪里,胡闵也只瞟一眼就走开,而韩清雪却像一个从未出来玩过的小孩一样四处看,似乎街上所有的东西对她都能产生一股吸引力。
胡闵漫无目的地走着,直走到一座桥上才停住脚步。几个月前,他和刘杰他们一起来到过这里,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现在,他想停下脚步站在桥上,想看看桥下那条并不宽广的河里流着的河水。
“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韩清雪已站在胡闵旁边了。她双手扶着护栏,朝着胡闵视线的方向看去。“这么脏的水,有什么好看的。”
“记得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看到这条河的水还是清的,没想到相隔短短的一年多,清清的河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胡闵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与人倾诉。“别人都说,一个人如果长期处于忧郁的状态,整个人就会很快地变老,我现在发觉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好多。”
“喂,你这么年轻怎么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啊?”韩清雪咯咯地笑着说。
“为什么有的人总是生活在快乐之中,而有些人总是生活在苦恼之中?”他转过头对韩清雪说:“你是不是总喜欢笑,是不是一直生活得都很开心?你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其实不开心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如果你总是想着一些不开心的事,那你就会变得忧郁;假如你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那你肯定会变得开心起来。别人都说我像个孩子,天天都那么开心。其实我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不过那种时候很少。”韩清雪说。“每当在自己不开心时,我总会找一些开心的事来压制不开心的情绪,通常我会听音乐,听那种欢快类型的音乐,我会将声音调得大到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为止。随着音乐旋律的响起,我也会跟着跳动起来。”她停顿了一下,侧过头来看着胡闵问:“你喜不喜欢跳舞?跳舞可以让一个人暂时地忘掉一切烦恼。”
胡闵说:“我没跳过舞,也不喜欢跳。如果为了暂时地忘掉烦恼,我情愿不要。我不需要那一时的快乐。但如果你想跳的话,你一个人去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韩清雪说:“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今天说好是一起出来玩的啊,如果我一个人去玩,丢下你,那我也不会玩得开心的。既然你不愿去那就算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会吧。”
胡闵说:“你想去哪坐?”
韩清雪说:“我们不如去肯德基吧,我好久都没去过了。”
胡闵说:“好吧。”
他们来到市中心的一家肯德基店,韩清雪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她让胡闵坐,说她去买东西,但胡闵没让。
过了一会,胡闵端着装着麦辣鸡刺和薯条的盘子向韩清雪这边走来。胡闵将装有食物的盘子放在空桌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将鸡刺递到韩清雪面前。
“你知不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与一个男孩在一起吃饭。”韩清雪看着拿在手上的鸡腿说。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吃东西?”胡闵问她。
“嗯。在学校读书时,一个星期至少要去一次,大多数都是跟班里的女同学一起去的,一个人去没意思。不过现在很少去了。”韩清雪说。“你呢?你以前也常来吗?”
“不是,我这是第二次来。”胡闵边吃薯条边说。“像我那一个月才拿那可怜的几张钞票,除了吃饭外,哪有剩余的钱来这里消费啊!”
“以前你在学校里就没去过吗?”韩清雪问。
“在读书时,我没敢乱花钱,我的学费都是我爸妈辛辛苦苦一分一分地积攒起来的。”胡闵慢慢地嚼着薯条,看着窗外说。
胡闵的思绪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