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想起在某篇小说里的一个男主人翁所说的一句话：“不是我在体验生活，而是生活在体验我。”
“我不是大学生，我只不过是一个上过三年师范的中专生。虽然我想过以后会写东西，但我没有信心是否能够写好，更无法确实自己以后是否真的会将写作当作自己的事业。”胡闵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只能这样说。
“既然你上过师专，那什么不去当教师呢？当教师不好吗？不比在工厂里上班轻松吗？”韩清雪疑惑地问他。
胡闵想告诉她当初自己之所以出来，是为了逃避，为了远离那个家。但他没有这样说，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否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当工人挺好啊，每天除了上班外，就剩下吃喝拉睡了，过得逍遥自在，什么都不想，比当教师轻松多了。现在的一些学校，打着教育的幌子去诈取学生家长的血本，说得好听点，是教育机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个只会骗取学生钱财的诈骗集团。”胡闵脸上显出得一本正经，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在说笑。这是继在读书时在作文中写的那一次之外，第二次向别人这么说。但这次只是开玩笑，并没有说真的，他还补充了一句：“就像现在的某些慈善机构一样，名义上是救死扶伤，拯救穷苦百姓。实则是以这些为旗号去骗取更多的不义之财。”
“这些是你的心里话吗？”韩清雪有些不相信地问胡闵。“难道在你心目中，学校和一些慈善机构就是这样的吗？如果都像你说的那样，那人类早就毁掉了。如果不是学校，哪会出现那么多为国为民为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才？如果不是那些慈善机构，恐怕许多贫困地区的儿童都将失学。”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些不是你的由衷之言吧？”
的确，这些都不是胡闵的心里话。也许以前所想的那些想法有些极端，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对教育机构的那些偏见了。人长大了，思想就会变得成熟起来，许多想法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就像你说的吧，为了体验生活。”胡闵言不由衷地回答说。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韩清雪问他。她又接着说：“你似乎过得很不开心。”
“世上不开心的人太多了。”胡闵说。
“为什么不开心？有心事吗？是与女朋友分手吗？或者是遇到了挫折？”
“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知道别人的感受。”
“你才多大啊，仿佛经历无数沧桑一样。”韩清雪笑着说。
这句话倒真给她说着了。“是啊，我才二十岁，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二十。”胡闵回答她说。
“才二十就显得七老八十似的。”韩清雪讥诮着说。
有些人一辈子也许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但有些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
“你呢？你多大了？”胡闵问她说。
她看着胡闵笑。“保密。”
“你一定比我老，所以才不敢说。”胡闵冲她笑着说。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谁说我比你老啊，告诉你，明年我才二十，比你年轻。”
女孩生气时的样子往往也是很可爱的。胡闵呆呆在看着她不说话。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很丑吗？”韩清雪不好意思地说。
胡闵忙收回视线。“不是。你长得很漂亮，只是我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是女朋友吗？”韩清雪轻声问他。
“普通朋友。”胡闵说。
“普通朋友？她很不错吧？”韩清雪又问。
“对，她很不错，至少比我优秀。”
“外貌还是才华？”
“都有。”
“其实你长得也不错啊，只是有时候有点……”韩清雪没有说下去。
“有点什么？”胡闵问。
“感觉你挺冷的，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是吗？”
“是啊，你不觉得吗？没人跟你说过吗？”
他当然知道，只是没人在他面前说过。她是第一个说出来的人。
“可能是别人已经看习惯了吧，所以没人跟我说过。”
“那你以后可得改了。”
“改什么？”胡闵不懂她的意思。
“你的性格啊！冷冰冰的，让人看了多不舒服啊。”
胡闵笑了笑。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现在，因为这个可爱的女孩所说的一些话，所以他笑了。
“你笑的时候真帅。”韩清雪平静在看着他说。
胡闵没笑，也没有回答。这是第一次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帅，并且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天黑了，我得回去了。”胡闵平静地说。他站起身子，轻轻地拍掉粘在身上的枯草。
“明天你还来吗？”韩清雪望着走开的胡闵说。
胡闵没有回答她。他知道，如果明天有时间，他还会来。也许她也知道他会来，所以他不用回答。他也知道不用回头看，她依然像上次那样看着自己的背影远去。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不用语言表达出来，对方也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事。
虽然与韩清雪仅仅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但胡闵发觉自己对这个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产生了一种很强烈和很奇怪的好感。这是自韩洁后，他对另一个异性所产生的那种特殊的感觉。
也许人在寂寞与失落久了之后，对身边与自己有亲密接触的异性很容易产生好感。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种命运的安排，就像自生下来起就无法再选择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