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百应,在场所有人都内心激荡,齐声道:“赵王继位,盛世重现!”
青樱夹在这激荡之中,忽然深感这个同她一起度过青葱岁月的少年,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为他欣喜却感到陌生。好像自己也在这一刻随之发生了巨变,不知是被胁迫着还是真的长大,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般一同嬉笑游戏的心情。
此刻赵王司马明禹和朝廷背后的郑氏一族已经在起贤关僵持了数日,朝廷里郑氏一派的大员都不眠不休,兰陵郡这里赵王的新势力也日理万机。
那日以兰陵王的老辣,早已瞧出赵王与坐在末席的慕容青樱之间不时地有目光的交流,深知这女子绝不只是慕容尚书之女这样简单,在议定赵王军中百官职位之时,便提名她为军师。
青樱一再推辞,只说自己资历太浅,年轻不懂事,绝不敢忝居高位,最终推辞了三次之后终于领了军师之职。
但是,稍稍用些心思的人都看得出来,这赵王军中百官唯一的女子,绝对是他的心腹。
就比如赵王经常会单独召见慕容军师一同用餐,其实青樱对此很是别扭,毕竟今日不同往时,一来是军中众目睽睽,二来司马明禹与李芳旭已有婚约,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
此时兰陵军已与朝廷开战了数日,起贤关迟迟攻不下,朝廷将北部重镇风扬关调集了七万兵马囤积在此,两军对峙,战况僵持,除了兰陵王和海西刺史徐钰之坐镇后方以外,其余人全部跟随司马明禹驻扎在起贤关。
军中物资紧张,除了司马明禹以外,其余的谋士将领皆两人甚至三人合用一顶军帐,唯有青樱是女子,多有不便,也一人住了一顶帐篷。
文臣谋士还好,不少人知道月落庄“凤潜”之名,对于“雏凤”这一传闻中“凤潜”的亲传弟子倒也颇另眼相看。只是在前线拼杀的将军们大多出身寒微行伍当中,今日的地位全是战场上浴血而来,自然看不惯她以一娇怯怯的妙龄少女身份反而还享受了他们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况且王爷还时不时去这所谓的慕容军师帐中探望,一去至少就是一顿饭的工夫,谁知道在做些什么?这慕容军师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妖媚迷惑王爷呢?
青樱只装作没听见,只是愈发的注意自己的言行。这日司马明禹带人冒雨登上起贤关的北面山峰察看敌情,回来时浑身湿透,回帐也只草草换了衣物也没有沐浴便一头扎入了青樱的帐中,还未及说话便已经靠在了床榻上,懒懒道:“今天真是累坏了,要说当年在凤鸣山上的时候也****勤练,却还是不及行军打仗辛苦。”
青樱自从司马明禹同李芳旭的婚约告知天下之后,总是刻意地回避同他单独相处,一来确实为他声名着想,毕竟现下许多人还是同兰陵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郡主的婚事也是所有人的定心丸,切不可节外生枝。
二来……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你”,虽然过后他并没有什么再让两人之间尴尬的话,可是却也分明能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亲近,比如,现在。
此时天已经擦黑,他这时候闯进来,算什么事!而且外面五步一个巡逻的兵士,难保没人看见。
如此一想青樱便想把他从床榻上拉起来掼到地上去,就像小时候他对她一样。只是忽然看到他舒展勃发的身体,蓦地面上一红,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几年前一起玩耍的伙伴了。
如今,身份有别,男女有别。
司马明禹瞥了她一眼,也不知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只闭眼懒道:“头发湿着难受,你来帮我擦干。”
青樱听了顿时如临大赦,这下坐在他旁边可是名正言顺,忙取出一块干布给他轻轻地拭干水珠。
司马明禹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得寸进尺道:“大约是淋了雨,头痛得很。”说着声音微微示弱道:“你帮我按下头上的穴位。”
青樱叹了口气,在他百汇穴上敲了一下道:“你如今也是统帅千军的王爷了,还玩这种伎俩,都是我小时候在凤鸣山上玩剩的。”说着又忍不住道:“实在现在军情紧急,不然你和郡主早点成婚,也有人照料你。”
司马明禹脸皮倒厚,面上竟也没有什么变化,仍是不起来,靠在青樱的床上道:“……
司马明禹脸皮倒厚,面上竟也没有什么变化,仍是不起来,靠在青樱的床上叹道:“你现在对我比以前心狠多了,我是真的头痛,你去煮些姜汤给我。”略一思索总结道:“你是记恨我伤了你一刀,还是记恨我要娶李芳旭?”
青樱本来正要掀起帘子吩咐外面的兵士取些生姜来,停了停冷淡道:“没有的事。你要娶郡主笼络兰陵王天经地义,我作为你的谋臣也是很赞同这个计策的,何谈记恨?王爷以后跟臣下说话可要注意。”
司马明禹闻言点头道:“看来还是记恨我要娶别人。”
青樱不敢看他,一转身出了营帐,丢下话道:“我出去熬姜汤了。”
司马明禹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很是高兴,轻声自语地念着她的名字道:“青樱……”
这个时节生姜难寻,青樱也费了好些工夫才选了几个个儿大新鲜的生姜,又深恐厨房的女人粗手大脚,亲自守着直到汤滚。待她回营帐的时候,司马明禹已经歪在她床上睡着了,青樱叹了口气叫道:“王爷,姜汤好了,快些起来饮了好回帐歇息。”
连叫了两声,司马明禹也没有应,青樱点了烛火到床前一看,却发现他面上不正常的潮红,伸手在他额上一探,烫得惊人……他方才说头痛,竟不是骗她。
顿时心中又慌又痛,连声叫道:“明禹,明禹……”叫到最后,声音拖了哭腔,不管不顾地抓着他的手紧紧攥着。忽然想起当日见他在客栈生死不明时也是这般心情,蓦地明白,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司马明禹昏睡中只觉得身体被箍得越来越紧,简直连呼吸都困难,不觉睁眼,见是青樱,轻笑道:“我没事,发热而已又死不了,倒是你再这么抓着我,以后要是想我了,就只能殉情。”
他烧得不轻还言语轻薄,青樱立时放开他,啐道:“我顶多是殉葬,该殉情的是芳旭郡主和你那些姬妾。”
见他醒来,心中一安便清明,欲起身去端姜汤,司马明禹手腕一动反手抓住她的手,把青樱拉到怀中。
即使凤鸣山的少年时光,即使顶着王妃的名义在宫中的****夜夜,他们也从未如此亲密过,像此刻清醒时的呼吸相接,温热相依。青樱一时心中迷乱,沉溺在他身上的青桂香气中,竟也没有挣扎。
烛火昏黄,照不出两人相拥的心情,片刻之后,青樱反应过来猛地一挣,低声道:“姜汤要凉了……我们不能这样……”
他丝毫不放,“为何不能?”在司马明禹的眼中,只要足够强,世上便无不能。什么礼法规矩,他何曾放在心上。
青樱一直沉默。
“你不想我们一直在一起?”他深知她心中最柔软的的地方,舍不下凤鸣山上的朝夕相伴,也舍不下他。
“想……”她的声音轻如蚊蚋,半晌才道:“但是……你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
“你知道的,我不能。”司马明禹其实也不能理解,为何她非要对此执念这么深。
且不说大夏风俗中妻妾共处本是常事,以现在的局势,笼络权贵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联姻,她自己也这么说。
争夺皇位之路必定艰险重重,倘若是他,也不会把宝押在一方身上,必定要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权臣。唯一跟他们成为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能叫他们忠心不二。
将来如果真的上天眷顾得登大宝,后宫之道,也同样是权衡和制衡之术,所以,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啊,他紧了紧臂弯,在她耳边轻声道:“但是,我说过,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女人,你青樱都只有一个。如果成事,你陪我同享天下荣华,如果不成,你陪我在塞外隐居,我们总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气息濡热,仿佛浓缩着无数光影,凝聚着过去的种种时光,一放手就是山高水长。青樱受不了这般蛊惑,果然点头道:“好……我们不分开。”
像是一个仪式,从此青冥长天,碧落黄泉,即使没有名分,再没有像今夜越过规矩的亲密,反而显得疏远守礼了许多。然而即使是议事时投过来的一个信任的眼神,众人散去后独自留下时执手的三言两语,战场上一时不见她时的慌乱,两人却都甘之如饴。
宣成二十二年,四月二十六,起贤关的争夺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朝廷自然也知道这个兰陵郡咽喉的重要不仅又从北部重镇调来2万兵马,更派了威烈将军徐国明亲自督阵。这徐国明是郑妃的亲妹夫,年轻时数次与北魏交战,也是一员虎将,并不可小觑。
更况且起贤关易守难攻东西两个方向都是崇山峻岭,几乎无法从这两边攻入。唯一通往兰陵郡的北面关口,倒不是城墙有多坚固以致难以攻破,而是起贤关地势远高于平地,是以只要一接近弓箭的射程,城头的弓箭手便万箭齐发,纵然兰陵郡骁勇,也难以靠近。
这日众人又在王帐之中议事,除去青樱,其余的皆是带兵的将领。
付为正之子付继孟个性率直首先道:“王爷,起贤关自古就是兵家重镇,从来就没有被攻破过。只要弟兄们一靠近他们就放箭,正面进攻下去不过让弟兄们白白送性命啊。”
颜超羽一向同他不睦,闻言冷笑道:“付兄真是说笑了,不正面进攻,那付兄可有良策?付兄可不要告诉我以水攻城.”
也正是由于地势高,兰陵军花费一月时间在地下打通了地道,也无法将水灌入城中。
付继孟口齿不及颜超羽,登时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须得……须得想个法子!”
青樱察言观色,深知付继孟虽然不比颜超羽骁勇善战,他所带领的云西州兵却是现下赵王麾下除却兰陵郡兵的第二大势力,万万不能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