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就要开始了,我也早早的赶回学校处理下半年房子的问题。丹搞起了卖电话卡的勾当,想趁着新生报到大赚一笔。小花也跟着他干,但看得出小花是完全出于无聊,整天在磨洋工,并不断向我抱怨着丹的种种不是。丹像是有意让我听到一样,每天与小花交流着赚钱的经验,信誓旦旦要抓住这次机会赚一笔钱。但结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用小花的话说是:“本来想坑上家一把,结果被上家坑了。”
我不想与他们在继续住在一起,从他们身上我学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反而害怕被感染一些讨厌的习气。与他们说着心口不一的语言,交流着毫无趣味的生活,甚至都懒于表达自己的幽默,决定自己租房住。
我在海边的居民区找到了一个位于半地下室的单间,价格便宜而设施一应俱全,这再好不过,我用省下的钱买了一台二手的电脑,有着优良的配置,还买了一台德国原装的二手相机,由此,开始了在地下室的宅男生活。
而丹和银则租下了一套刚刚全新装修过的三室一厅的阁楼,在阁楼的客厅安排了三张床位向外出租,小花租了一个单间,清和银一起租了一个单间,丹则在客厅睡沙发,剩下的一间租给了两位女生。最后算下来,丹和银不但没花钱,反而赚了一笔。钱被他俩赚去的小花和清很不高兴,但又能怎样呢,难道要让你俩白住吗?每个月高昂的水电费和食物花销却是他们之间永远也调节不好的矛盾,而这又像是他们唯一感兴趣的话题,并乐此不疲。
地下室虽然破旧,却也难得的清静,但我显然想得太过于美好了。刚住没几天,我的身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片小疙瘩,我仔细观察着床单,看到无数的小黑点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床单的每个角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跳蚤,我立马想起了日军侵华时用跳蚤发动的细菌战,不会被感染什么传染病吧,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地通知了房东并跑回了家,直到房东说跳蚤已被消灭,我才又赶回了学校。
其次还有经济问题,高昂的水电费和网费花去了每月很大一部分生活费,而独处时会止不住的吸烟,买烟钱又花去了一部分,为此不得不省吃俭用,但不会做饭的我时不时的又嘴馋,在附近的小饭馆买各种价格较贵的饭菜,更不用说在淘宝上购物这事了,每月都需要家里的救济,妈妈问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我说没,但又说不清钱是怎么花的,像流水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紧张的时候,我连续啃了一个星期的煎饼。
在一个周六的清晨,迎着初冬的冷风,我来到了海边,准备拍几张有意思的照片。漂亮的站牌和别致的公厕,弯曲的石子路和一尘不染的垃圾桶,但相对于这些,最喜欢的还是拍自己。我站在布满贝壳的海岸边,背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海的那一边是刚刚出生的太阳,左手举着相机,冲自己连续拍了好几张,而后匆匆地回到了地下室。翻阅着刚拍出的照片,微微有些晨雾的青绿色海面被身后的太阳照射出一层暖暖的明黄,地上的贝壳反射着橙黄色的光芒,遮住双眼的长发随风飘扬着,几束调皮的阳光穿过发际打在镜头上,紧身的黑色风衣看上去更加的瘦弱,还有那张轮廓分明,带一丝笑容的脸。照片的感觉与音响里唱着的TRAVIS的新歌《CLOSER》融为一体。我喜欢这张,并连同歌曲一并发给了琳,琳帮我用软件擦去了脸上几个多余的青春痘,颜色也被她调和的更加饱满,并告诉我:这张可以做专辑封面了。
而夜深人静时,独自躲在厕所里,对着布满污渍的梳妆台,安静地画着浓黑的眼影,把长发弄得乱七八糟而又尽可能的带些美感,嘴里叼着纯白色的点八中南海,窗外传来流浪猫时而尖锐又时而慵懒的鸣叫声,借着厕所内昏暗的银白色月光,“咔咔”又是几张自拍。连同THE USED的那首《BLUE AND YELLOW》一并传送给琳,琳说:咱能不装吗?随后又补充道:你真神奇。这是我最喜欢听到的夸奖。
琳的装扮也发生了变化,她剪去了一头长发,而变成了像男孩子一样帅气的短发,服饰也开始偏向摇滚的风格。她经常介绍电影和有意思的网站给我,她说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两小无猜》,而我说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魔戒》,显然不是一个类型。
通过网络,我试着了解这个世界,源源不断的信息让我每天都有新的发现,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教科书上写的那样,但还是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想象,但却又是如此的合理。好奇心也随之不断地被激发,从前难以理解的东西也渐渐变得平淡无奇。我既感到后悔,又感到庆幸。后悔的是,发现高中的三年时光真是荒废了,如果那时候就脱离学校,我了解的或许要比现在多得多。庆幸的是,还不算晚。也找出了长久以来困扰我的恐惧感的源头,那就是无知,发现陌生的领域总会让我感觉自卑,而克服这种恐惧和自卑的方法就是尽量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无知。
有一天,忆突然要来找我,我觉得他肯定做了什么大事,是来向我吹嘘的。远远地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肩膀上背了个单肩的公务包。我带他进入一个躲在阴天下角落里的小饭馆,要了几瓶啤酒。果然,他告诉我自己在学校卖银饰,并向我推销了起来,话语间,像是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一样,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我果断拒绝了。他说自己最近经历很多,比如第一次去夜总会,不小心摔坏了一个杯子,被服务员强迫收取了五十元钱,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我一点也不奇怪。还有就是他终于向一个女生表白了,是他的同桌,但女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好无聊。而他不断地告诫我:你也去找点事做吧,整天玩可不行,父母养你不容易。我想说些什么,但又无言以对。只能迎合着他说:“好。”
走时,还不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帮我介绍一个,我说:“不用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慌张地挤上一辆缺氧的公交车,像是匆忙赶着要去办正经事一样,我不知道当他在返回学校的路上,看着周围越来越灰暗的色彩会有怎样的心情,或许这只是我没用的焦虑。
偶尔会觉得自己是只小白鼠,操控者们给了自己各种各样的选择,但却不给你方向,以此来试验哪条路才是自己在自然状态下的归宿。我决定过完年回来就放弃这个地下室,永远记得结束三天没有出过地下室的那个中午,从没有见过如此闪亮的阳光,它不是白色或是金色,而是可以照亮任何角落的七彩光芒,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睛突然不近视了。到春暖花开时节,我不想还躺在泥土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