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改变。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如果不去改变,我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荣誉和权力就像梦一样虚无缥缈,但姑娘和爱情怎么可以没有呢,我害怕老去的那一天,却只能抱着自己平淡而苍白的回忆流泪,而后掉进孤独可怜的黑色深渊,这太对不起生命。邪恶也好,庸俗也罢,确实受够了这即无所事事又每天在伤感中煎熬的日子。我对自己充满着自信,我要是变坏了,你们都得羡慕我。首先想到的是摆脱这个让人不想多呆一天的环境,而后做一个放得开的人,做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并决定换一个感兴趣并且可以学到有用知识的专业,想到的第一个专业是这所学校一直在宣传的招牌专业——韩国语。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与老师,并得到了批准,但要完成转专业的程序,还是需要再等几天。我把这事告诉了忆,这无疑也勾起了他的一些想法,没过几天,他也提交了转专业的申请,而他选择的是物流专业。
也有其他同学准备着转专业,为了稳定班里同学的情绪,打消换专业的念头,在健的提议下,班主任特意请来了一位学长为我们演讲,这位学长在暑假期间做导游,赚了几个钱,他在讲台大讲特讲自己的赚钱经历,例如做导游可以免费到处游玩,接触的人也比较多,说不定就可以与哪位老板或领导结交,还神秘的补充说:赚钱要靠灰色收入,听到这我更加坚定了换专业的决心。
在学校一旁村子的酒店包间里,舍友们为我和忆的离开特意组织了一次聚餐,由老大请客,酒桌上大家都对我俩的离开表示惋惜,最活跃的是海,他带着一脸的哀伤不停的向忆敬酒,说自己与忆是一生一世的兄弟,而且不断地劝说忆不要走,忆显然被他动情的话语所感动,哭得稀里哗啦,厚厚一叠的餐巾纸也擦不完忆不断流下的眼泪。健也来了兴致,在一旁添油加醋,而说到过往发生的事情,忆甚至哇哇地哭出声来。其他舍友好像对忆的离开毫不在乎,豪更是不正眼看忆一眼,只是对我送来了祝福,要我好好地,收到舍友祝福的我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但强忍着没有留下来。
晚些时候,我和忆从网吧出来,正好碰上了健和豪,健又像个过来人一样,告诉忆下午在酒桌上海的动情是装出来的,故意让你难堪,豪也在旁边应和着。听到这,忆显然有点吃惊和生气,但只是叹了口气说:“都要走了,还被人耍了一遍。”随后又问豪:“你不是和海关系不错嘛,怎么你俩也闹别扭了?”豪说:“那人不实在,早就烦他了。”又补充道:“要是他请客你看他还喝那么多不。”对此,我和忆都很无语。
在新的班里,班主任暂时把我安排在了靠近门口的第一位,同桌是个女生,来自西部的少数民族,干瘦矮小的身材,黝黑的肤色,枯燥而茂密的马尾辫,精巧细致的五官,脸颊上透着微微红光,既弱小又让人感觉难以亲近。由于我忘了带笔,她看到手足无措的我,主动向我递来了一支笔,我对她说谢谢,她带着害羞的表情低头笑着。而平时,她也很少与人交流,有人主动与她对话时,她也总是低着头害羞到无言以对,但能够看出,她心里面有着股狠劲。我讨厌她,因为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让我痛苦的影子。
在新的宿舍,我试着把心态放开,新舍友们递来香烟,我也都接着,还会回赠,并有模有样的抽了起来,这无疑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去超市买烟时被忆看到,并调侃我说:“你也会抽烟啦”,随后他也买了一包。即使觉得再无趣的人,我也试着与他交流,在他们谈话时,我会偶尔插一句,话语中会加些操啊、妈逼的之类的脏词,这确实让我显得不那么孤立,舍友们偶尔对我开着无聊的玩笑,我也傻呵呵的回应,当他们用手机放起无比俗气的歌曲时,我也回应道:这首歌挺好听,谁唱的啊?再放一遍!
舍长是个矮小强壮的当地人,说着一口与健一个声调的当地话,但更多了一份社会味的痞气,三句话不离暴力。而他的柜子里放着一把黑色的小手枪,舍友们说那是真枪,顿时感觉好有压迫感。据他讲,他爹是当地黑社会的大哥。在学校里他更是谁都不怕,要做学校老大的架势。而他平时经常去帮人打个架,处理个事情之类的,连年轻的班主任都要让着他,看来他说的话都不假,看到年轻的班主任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顿时有种恶心感油然而生。
我试着努力学习韩语,但落下了很多课程,而教韩语的朝鲜族老师特别的严厉,那张从来不笑的脸上写满了冷酷,但也带点正直,这让我觉得无比压抑。有次,约好时间,去韩语老师的办公室交他布置给我的作业,中间忆找我帮他提壶水,为此担误了点时间。在韩语老师的办公室门口,也来办公室找老师的班长了解到我迟到后,严肃的对我说:“进去先给老师道个歉,不然没你好果子吃。”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任人教训小学生,极不自在。进入办公室后,我没道歉,只是向韩语老师笑了笑,令人高兴的事,韩语老师也朝我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看完我的作业,还要我加油,而在一旁的班长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说到学习韩语,真的是无比痛苦,又感觉像回到了小学时代,不断重复的抄抄写写,我像应付公事一样抄完就忘,一个星期过去,连最基本的发音都没背过,但那几个韩国字却被抄写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听到韩语老师对班主任说:学三年最多能达到韩国五六岁小孩的水平,而一般的也就四岁左右的水平,基本没什么用。听到这,我顿时感到绝望,那还学这个干什么呀?这么累又学不出来。
在宿舍,我像个演员一样,假兮兮的表演着自己想象的模样,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的表演很生硬,让别人感觉唐突。或许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我是一傻子,因为我对任何人都没有需求,而且还是改不了独自发呆的习惯,不管走着、坐着还是躺着,总是时不时的灵魂出窍,并没有人与我走的很近。想起宿舍里的那个黑社会就胆怯,他不会看我不爽,一枪把我崩了吧,看上去什么强奸、杀人在他眼里都是儿戏,而宿舍里那一帮屈尊于黑社会的淫威下而婀娜奉承的舍友更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冰冷与压抑。孤零零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前方同样孤单的忆,他的背影没有了刚开学时的挺拔,微微驮着的肩膀和低下的头,让他看上去非常失落。我上前打了声招呼,看到我,他顿时高兴了起来,说着:“走,去食堂吃饭,我请你。”我愉快地答应,但心情却更加的落寞。
我恨透了这里,在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十八岁,多么美好的年龄,快乐却离我如此遥远,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没有像这样如此坚定的做出一个选择——退学,从前觉得不切实际的事情,现在却迫在眉睫。
机缘巧合,我联系上了一个高中女同学,她在这个市里最好的大学上学,但她并不是本科生,而是那所学校的自考生,她描述着自己所在的学校,那是所在海边的大学,有着漂亮的校园和干净的街道,处于半山腰,在校园里就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且靠近市区,学校里大部分学生去了偏远的新校区,所以环境非常安静。我急切地恳求她帮忙打听一下我可不可以去读自考,答案是肯定的,更好的是学校保障可以获得专科学位,我立刻把这件事通知了父母,并激动地诉说着自己的情况,最终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无疑像一团火焰,点燃了我的希望。
我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忆,他有点羡慕我可以离开这里,我告诉他你也可以离开,但在他看来退学这事有点不靠谱,他找了各种理由想劝我留下,比如这个学校也出过靠卖白菜致富的企业家,退学的话学费不会全额退还等等,但有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这所学校承诺毕业后安排工作,他说到这,我不屑的撇了撇嘴,就像看到了他碌碌无为而又被牢笼所束缚的一生,对我来说,这跟知道自己如何乏味的死去一样绝望。我确实从没担心过以后的工作问题,就像三个月前都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所学校,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谁知道以后我会在哪里,又做着什么,对未知的未来我一点恐惧感都没有,反而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吧,我对他说:“祝你好运。”心里却默念着:傻瓜。
就在离开的前不久的那天晚上,高中时我心目中的女神奕给我发来了短信,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了我的新手机号码。在这段焦灼的时间里,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但能收到她发来的短信,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互相询问着对方的近况,在一阵沉默之后,我无聊的给她发去了两条男生之间互相传阅的无聊短信,发完后开始后悔,我纳闷,怎么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的,这在以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难道我真的变了吗?她会不会因此而不再理我。正在纠结中的我收到了她的回复,短信上写着:明天是我的生日,你来我们学校找我吧。虽然她的学校在另外一个城市,但坐车也只需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够到达。我回复她问:为什么要我去找你?一会儿又收到了她的回复:来找我,我就做你的女朋友。看到这,我心里很高兴也很满足,但对关于她的那个美好幻像至此彻底打破,心里想着:去你的吧,贱货。我没有再回复她,以后也没有。
手续很快办了下来,学校退还了大部分学费。爸爸开着刚买的面包车来接我去新学校,而爸爸干起了运输的勾当,结束了长久游手好闲的日子,有事可做的他情绪无疑平缓了很多,不像从前那样总带着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表情。
离开的那天,老宿舍的舍友们到校门口为我送行,抢着帮我搬运行李,每个人都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爸爸看到后还以为我与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热情的与他们攀谈着,海更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说着:“走好,我会永远想你的。”我害羞地对他说:“我也会想你的。”而后钻上面包车,恨不得马上离开,车开走的时候我没有向窗外前来送行的他们挥手再见,并不是出于对他们的讨厌,说实话,在一起时再不喜欢他们,但这要走了,还是有点伤感。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哭泣的双眼,我把头深深地低下,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上一次这么哭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只是感谢这段时光,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它让我学会了很多,多到让人摸不到头绪,多到使已过去的十八年漫长而又瞬息的时光都显得如此苍白,多到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在离开的路上,我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做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