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分了文理班,我果断选择了文科,因为我实在搞不懂也没心情去搞懂化学和物理都告诉了我们什么,关我屁事,文科只要背一背就好了,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准备重新开始。
妈妈在暑假一直问我女朋友长得好不好看,我就告诉她事实是我没有女朋友。她不相信,觉得是我害羞不愿告诉她,这样问可能会让我放下压力而向她坦白。我只好无奈地告诉她有了女朋友立马告诉你,而妈妈则说,好男孩肯定会有女孩喜欢的。我感觉妈妈好可怜,要遇到什么样的男人才得出如此凄凉天真的结论。每想到妈妈的这句话我眼里都含着泪花。妈妈再向我抱怨时,我都会不耐烦的制止她,虽然她还是难以克制自己的委屈,但我不再难过。爸爸还是会经常毫不讲理地发脾气,我会无法抑制的愤怒地指责他,他也会借着怒气打我或是踢我一下,我会哭,但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彻底的委屈和愤怒。
我的班主任没有变,还是那个瘦小的年轻人。经常对我们讲着自己这就快要入党了,领导也都看好他,而他工作的更加努力。偶尔会在离开宿舍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他,他会像模像样地询问你的生活和学习,然后自顾自的飞快地走着,而没有人能够跟上他的步伐。我喜欢他,喜欢他对别人简单而没有压迫感,虽然很严肃,有时也会刻意的严厉,但在我看来他只是装装样子,有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对任何人都没有怨气,谁知道呢。
新的宿舍里,我认识了岩,岩有着枯瘦直挺的身材,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瘦小的下巴和寸头,薄薄的小嘴和精巧的鼻子,一双大大的透着水润的眼睛,上面是一对漂亮的剑眉,非常帅气。但黑黝的皮肤让他总是看上去脏乎乎的样子。他在宿舍里吹嘘着村里新开业的酒店,里面的小姐是如何的风骚诱人。每次周末返校回来,他都喜欢讲述着自己在那个酒店的旅馆如何被妓女们玩弄的故事,但没人相信这是真的。他关心体育,会买许多有关于体育的报纸,通过他的介绍我知道了这时的皇马处于银河战舰时期,汇集了当时最有分量的一票球员。而他则时不时地夸我,一会儿说我长的像贝克汉姆,而踢球像小罗,一会儿又夸我像C罗。小罗和C罗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足球的消息。抑郁的感觉消耗了我对一切的热情,而在学校里看电视都是不可能的事。这让我感觉这支皇马变得好陌生,就像一只由大牌组建起来的明星队一样。而他的比赛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让我牵肠挂肚,但他的胜利还是会让我有少许的高兴。记忆总在提醒着我,这可是我最钟爱的球队啊。没人知道以前的我对足球是多么的狂热,对皇马是多么的狂热。我没有向任何人诉说,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相信。
在球场上,我开始变得耻于奔跑。或许是我的技巧优势太明显,总能轻易的摆脱,玩着各种花哨的技巧,有时甚至出乎自己的想象,而把对手耍的晕头转向。在我看来玩命的奔跑那是没有天赋的表现,笨蛋的刻苦。我讨厌那些身体强壮的人,无时无刻不裸露在外的优势让人厌烦。幸运的是我们班里有一帮球踢得不错的朋友,总能轻而易举的战胜别的班级。班里统一买了一身英格兰的白色队服,朋友们让我穿10号,最棒的球员的象征。但我拒绝了,我讨厌那种背个10号牛逼哄哄的样子,更讨厌那种夺人眼球,好像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个厉害的人物一样,我穿10号真的会害羞。我选择了20号,一个可爱的号码,轻松而感觉愉快的号码。我曾推荐10号给我的一个不错的搭档杰。他身材矮小,速度快,技术和意识也不错,我经常在中后场送出一些穿透防线的直塞球,而他总能很快的意识到我的意图,就像一把顶在对方球门前的尖刀,我非常喜欢。我对他说:“你踢得不错,穿10号绝对没问题。”他犹豫了一晚上,在熄灯后还念念不忘地说:“10号真挺好。”纠结了一阵子,最后坚决地说:“我穿7号吧,你都不穿10号,谁还好意思穿,睡觉!”而10号就这样一直空缺着。
岩好像整天忙着追求女生,而我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带着自闭的样子。时不时有女生到后排找我说话,而我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对我来说,女生们不过是坐在前排,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同学,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些女生或许有些姿色,但不足以让我想要与她产生某种联系的冲动。我常常感到失落的是,为什么没有了初中那种对某个女生格外在意而非性幻想的感觉。而现在,在我眼里看到的全是女生们的缺点。要么装幼稚,要么真幼稚,乱献殷勤更是让人恶心。看到性感的女生被那些忙于拉帮结派又左右逢源穿着时髦,自身却毫无亮点的男生泡到后,也会感到醋意和厌恶。或许在别人看来,被女生们当成公认的帅哥是个非常幸运且值得炫耀的事情,但这却让我烦感。她们除了外表还了解我的什么,好像没人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一样,痛恨着别人对自己的夸赞,觉得这是一种极其肤浅行为。我放弃了那些漂亮而个性的外贸服装,开始穿着一些简单但有着不错的质量的普通运动装。耳机里播放着摇滚乐,鄙视着庸俗的一切,也痛恨着一切与帅和酷有关的东西。而这恰恰是我表现出来的样子,以至于开始讨厌自己,仿佛这个世界就是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同桌是同宿舍一个胖子,他早上醒来总是坐在床边怀疑又带着不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他能感受到我对他的厌恶。在教室我们也很少交流,但他却总能弄到一些学校没有的课外书,这也成了我消磨时间的工具之一。我试着充实一下自己,阅读一些所谓有价值的名着,匮乏的文学知识和有限的资源让我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拿到什么就读什么。我读了一遍四大名着,但没读懂;读郭敬明,但从没有读完过三分之一;读韩寒,只记得很好玩,但他写的内容感觉与自己没有任何共鸣;读三毛,也没读出她整天在忙些啥……还读一些国内的有关大学的青春文学,基本上就是打架泡妞和逃课,这让我对大学的生活一直很憧憬。而让我能找到共鸣的都是些杂志上偶尔冒出来简短的外国名人名言,像尼采、叔本华、这些人的话总能让我回味良久,但也仅此而己。
岩在追求班里的一个女生,我忘记了她的名字了,或许是从来就没记住过,就用A来代替吧。A有着匀称而丰满的身材,长长的略带卷曲的枯燥头发,圆圆的脸和耳朵,大大的眼睛略显无知而带有心机,上面是平而短的浅色眉毛,再加上趴趴的鼻子和丰厚的嘴唇,让并不肥胖的她显得肉肉的。而黑黝的皮肤和常年不换的暗淡衣服让她没有一点光彩。岩经常与她坐在一起聊天,在我看来他俩非常般配,就像一个村里出来的一样。
岩总是带着女生宿舍的秘密与我们分享,很多都是与我有关的。比如哪个宿舍的女生们谈论我可以直到半夜三点还意犹未尽;女生们对我的共识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又或者是出淤泥而不染;说我是大众情人、万人迷、老少通吃等等……有天晚上在宿舍,岩躺在对面上铺的床上,略带失落的小声对我说:“你把A上了不行吗?”我全当他是在荷尔蒙的发酵下开的无聊的玩笑,对他说:“好的,没问题。”
学校举办了次无聊的篮球赛,为此班里还统一购买了天蓝色的篮球服,非常好看。比赛非常激烈,每场都能进十来个球。这时的我身高已长到一米八,还有那么点小学带来的篮球技巧,全部三场比赛都有上场。三场比赛里我总共出手了两次。第一次是干拔跳投,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在了篮筐外面。还有一次没人防守的快攻带球上篮,我接到球时,女生们尖叫了起来,潇洒地把球抛向篮筐,可惜又没进。比赛结束后总有女生问我要不要帮我买饭,我有点害羞的答应,结果收到好几个女生买来的包子。最后一场比赛输了,但我一点都不难过,实力悬殊太大。正准备去与约好一起的同学吃饭,这时A跑来问要不要为我带饭,我摇了摇头没搭理她,而她在后面带着埋怨骄傲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没理她就走了。
后来我对自己的冷漠挺内疚的。在周末,我和同学去逛商场,在门口遇上了A,她热情地与我们打着招呼,随后上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车上还有两个土儿吧唧,染着黄色头发的男青年,而她就被结结实实的夹在中间。我对这一幕感到很不可思议,对一旁的同学说:“他们就那样贴在一起?怎么做到的?”同学哈哈大笑,说道:“就是啊,也不怕挤出孩子来。”
我试着向表妹请教音乐的知识,她学了好多年钢琴,教钢琴的老师说她很有天赋。她也试着教我弹最基本的指法,我试了几遍就可以熟练弹奏,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我非常佩服她阴阳顿挫的歌声,至少听上去是有调的,而且她听到随意一段旋律就可以用简谱记录下来,就像是会魔法一样,我向她讨教技巧,她也试着教我。但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对音调一点也不敏感而且摸不到头绪,唱歌更是五音不全,所以很少唱歌。我为自己找不到调的歌声而感到非常的吃力。
每次回家,林还是会打电话约我,但他不再去教堂。他染了一头略偏黄色的白发,我很喜欢他的这个想法,但却讨厌这种夸张的表现形式,而且这发色真的不适合他。他也不再去学校,而是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在一家豪华的洗浴中心做服务生。他请我和他的几个哥们去洗澡。林把同样在里面工作的一哥们介绍给我,我热情地对他说你好,但他带着一脸的鄙夷没理我。洗完澡去大厅,这哥们就站在门口,热情地向我们每个人鞠躬指路,带着笑容说着欢迎光临,玩得愉快,反差如此之大让我觉得别扭。
晚上在大厅里看球赛,有穿着比基尼的小姐走来走去,晃晃悠悠的大屁股,外面罩着小小的黄色内裤,再想起她刚刚在房间里的勾当,让人觉得恶心又可怜,好凄凉的背影。那是一场欧洲杯的比赛,一同被邀请的林的朋友问我喜欢哪支球队,我说西班牙。他有点纳闷,西班牙这种二流球队也有人喜欢,我告诉他我是皇马球迷,顺便就支持西班牙了,而后他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比赛一边夸赞着西班牙的表现,而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说他在某个初中认了个妹妹,人很好,就是有个男生老是骚扰她,让我们去教训他一顿,我同意了,但并没有打算去教训谁,只是单纯的为了兄弟义气,而且想去看看会发生什么。我从来对打群架这事没有兴趣甚至鄙视,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种叛逆,而且是基于无知无聊和表现欲的最低级叛逆。所以每次听到关于打群架的消息都让我十分厌恶,就像一群毫无自制力的畜生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的荷尔蒙。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竟被当成光荣,但我还是佩服那些可以把别人打个半死的勇气,如果我对别人造成伤害,哪怕只是毫不尊重的骂了一句,都会感到愧疚。
那天下午天空灰蒙蒙的,地表的灰尘肆无忌惮地飞舞着,我如约来到那所初中的校门口,林早已等在那里,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他们蹲在马路沿子上抽烟,我想与他们聊聊,但实在无法像拉屎一样蹲在马路旁边,也没有接受他们递来的香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的电线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