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澜独自一人走出大殿,语雯和青丝仍在殿外候着。
“语雯姐,咱们回去吧,陛下准许我们明日休假一天,走,到御膳房找点吃的庆祝庆祝!”
艾澜拉着语雯的手离开,经过青丝时,她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张了张口想叫住艾澜,却没能够发出声,她知道在大殿上她说出那些话的一刻,她与艾澜之间的情谊便断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她当时是被逼的呀,她若不答应,他们就会对三皇子不利,三皇子还那么小,那么无辜,她当然要选择保护三皇子了,为什么艾澜就不能理解她呢?她不是也很喜欢三皇子吗?哼,看来艾澜喜欢三皇子也只是表面上的,不像她是骨子里在喜欢三皇子,为了三皇子她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真是枉三皇子那么喜欢依赖艾澜了,她根本就不配!
青丝愈想,心里对艾澜的怨气愈重,瞪着艾澜背影的双眼里几乎冒出仇恨的火花来。
已经走了有十来米远的艾澜自然将青丝的内心听了个明明白白,语雯忽然小声对艾澜道:“艾澜,你瞧那个青丝,先前在殿内诬陷你不说,如今还仇视你呢,什么人这是?亏你之前待她那么好,这好心都让狗叼了,不是我说你,以后眼睛擦亮点,这宫里人可不都是些知恩图报的,说不准你哪日就被卖了!”
“嗯,谢语雯姐提醒,艾澜省得!”艾澜心里微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纹。
“省得就好!哎,我说你方才在大殿内都说了些什么呀?怎么太后就那么好心放了咱们?”语雯对此十分好奇,虽说她当时在大殿上没有屈服于全公公恐吓威胁的淫威之下,但其实当听到全公公直接给她扣了一顶包庇大罪的帽子时,真的是差点就吓尿了。
“没说什么,陛下英明,直接就拆穿了全公公的阴谋!”
“咦?我不信!陛下明……”
艾澜轻拍了语雯的手背一下:“陛下明得很!”
语雯也是个妙人,立时妙懂艾澜的用意,在这皇宫中一言一行都要时刻小心谨慎为妙,隔墙有耳啊!
二人跨过慈宁宫外围的最后一道月门后,不自觉地都舒了一口气,语雯瞧着艾澜小小模样便学着成人那般老气横秋的,登时一个噗嗤笑出声来。
艾澜不以为意,蓦地一把拉着语雯就躲在了一丛花木后面,语雯被惊了一跳,好险没当场叫出声,不过她好歹也在这皇后内混了好几年了,应付突发事件的经验还是有些的。
语雯不发一语挨着艾澜猫腰躲着,眼睛倒是一直盯着通向斜后方月门的那条青石板小径。
片刻后,一抹纤瘦的宫女身影沿着青石板小径急匆匆跑过来,在距离月门尚有几步之遥时突然又停住,站在原地来回打转,显然是在犹豫不决,最后像是又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狠狠一跺脚,义无反顾地跑进了月门。
艾澜的眼皮跳了跳,虽然又发现了一个算得上是狗血的秘密,不过与她无关,无事人似地从花木后走出来,理了理方才弄皱的衣裙,却突然被语雯一把抓住了手腕。
“艾澜,你认识那个宫女么?”语雯的音量明显降低了许多,一脸神秘兮兮地看着艾澜,眼睛眨眨,分明在向艾澜传达“我认识,快问我”的信号。
艾澜嘴角一抽:“不认识,怎么,你认识?”
“嗯嗯,我认识,她叫霜红,和我同期进宫,不过我在浣衣司,她在织绣司。”语雯说到这里,显然是想起了以前不美好的经历,眼神一瞬间有些黯然,不过那层阴云很快便被她甩出了脑子,继续八卦道,“她有一个十分要好的姐妹霜月,她们同在织绣司,绣艺很不错,尤其是那个叫霜月的,有一双巧手,她绣出来的图样很是活泼生动,且新颖独特,很受主子们喜欢。不过这霜月极其内向,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内除了霜红谁也不搭理,因她的手艺好,分到了一间单独的卧房,其间,亦有主子们特意指定让她绣的图案,为保密,她便独自在自己的房间内绣,大部分绣娘宫女也就不去打扰她,久而久之,她的人际交往对象也就只剩下霜红一个了。”
语雯讲到这里停下喘了口气,为了说后面的内容,前面似乎铺垫得有点多,啰嗦了点儿,不过看艾澜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掩去一瞬间自嘲的尴尬,继续道:“我其实想说的是后面的内容,这个霜月啊,曾经拒绝过淑妃娘娘的提拔哦,更是连皇后娘娘抛出的橄榄枝也给婉拒了,啧啧,你说她狂不狂?若皇后娘娘来招揽我,我恐怕早就过去了!”
语雯一脸的遗憾可惜模样。
“你不想呆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艾澜随口一问,尽管已经晓得答案。
“当然不是!我是说以前在浣衣司的时候。唉,想想在浣衣司的日子,冬天那个冷冽,井水那个冻煞人,啧啧,手不是手,是红肿的猪肘……”语雯一瞬间双眼呈现出深远的意境,“往事不堪回首啊!”
艾澜忽然被触发了冷笑点,脑子里同步出现了现代的一句歌词“手不是手,是温柔的宇宙”,此句词虽然意境清新文艺又富含多情诗意,但却不如语雯的那句来得有生动现实感。
“你还笑!”语雯没好气地轻推了艾澜一把,非常神奇地又将话题绕回那个叫霜红的宫女身上,“你说这霜红怎么这会儿跑来慈宁宫了,天都黑了,再说这慈宁宫也不是谁人想进就进的呀?”
“不清楚。”艾澜淡淡回了一句,实则心里却在咂舌,忍不住又问了句,“语雯姐,那个霜月长得如何?”
“她呀,嗯,不好说……”
“……”不好说?艾澜的眼皮跳了跳,这形容词用的真是够销魂。
“不能说她难看,也不能说好看,总之就是挺特别的,听说有雅罗人的血统,不过不是雅罗人那样长着妖怪一样的蓝眼珠和枯草似的头发,她嘛,就是皮肤白,鼻梁高,眼窝深陷,透着那么一股子……”
“妩媚?”
“嗯嗯,是呢,虽然她不经常出房间,也轻易不与霜红之外的人打交道,但我有幸见过的几次便是有这种感觉了,我一个女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呢!啊,肚子饿了,回去不晓得还有没有吃的,好想吃烤鸡啊!”
语雯话题转得也快,明明上一刻还对霜红霜月充满八卦精神,下一刻便跳到食物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神人了。
艾澜笑而不语,与语雯呆在一起,她也是少有的轻松,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御膳房没有剩余的饭食了,她就花银子买两只鸡烤了。
艾澜离开“花容月貌”殿后,太后和皇帝便直接回了慈宁宫佛心殿。皇帝摒退所有下人与太后来了个母子之间的沟通深谈。
殿内,烛火明亮,映照得太后那被深蓝宫装的高领围拢的修长颈项更显得莹白细腻优雅,有一种说不出的华贵与执拗之感。
皇帝俊眉深锁,薄唇微微下拉,熟知他的人便晓得他这是心情不悦了。
“母后,弄这一出有意义吗?”语气中是满满的失望和愠怒。
“哼,你以为哀……我喜欢这么自贬身价吗?”太后没好气地回道,“若非你们一个个的皆被那个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给迷得七荤八素的,我会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吗?你都不晓得那小丫头有多严谨,愣是揪不出一个错处,好不容易整出这么个压胜的由头来,结果还是损兵折将不落好,这小丫头也真是邪乎得紧,她那双黑漆漆阴恻恻的眼睛一旦盯着人看便好似能够看透人的心思一般,怪瘆人的!”
皇帝见太后一边说一边一哆嗦,更是夸张地抱紧了手臂去捋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当真是哭笑不得了,而且太后说的是“你们”,难不成她晓得端王也对艾澜很是关注吗?
“母后,您想多了!”皇帝觉得太后太过杞人忧天了,弄出这么一个闹剧简直有失体统。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可你不是让那个丫头给你沐浴更衣了吗?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自打六岁以后就再不肯让女子服侍你沐浴了,这其中就包括你母后我,而如今,你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看光了身体,你如此做是几个意思?”太后无比幽怨地瞪着皇帝,显然是嫉妒了,而她嫉妒的原因也实在是让皇帝尴尬。
“母后,您真的想多了,艾澜才九岁,与无忧一般大……”
“就是这般才吓人,你,你……”太后的脸色很是难看,羞于启齿了半天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你,没有,那什么,癖好吧!”
皇帝听到这里脸都黑了,没好气地回道:“当然没有,朕正常得很!”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但愿如此!”不过她还是没有全然放下心来,“可你侄儿任博可是对那小丫头非常有好感的,我能感觉出来,这都做的什么孽哟!我不管,若是你届时当真与你侄儿一起争个小丫头,那我,我……哀家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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