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澜,你说我们是不是运气不好啊?”语雯一边用帕子细细抹过皇帝龙床上的每一个雕花纹饰,一边同艾澜闲聊。
今日是语雯和艾澜当值,此刻她们正在收拾整理皇帝的寝殿。
艾澜一边用抹布擦拭用来搁置花瓶的半人高花架,一边回道:“赶上了,没办法,其实语雯姐你大可以跟着语蓝语红她们一起过去的,我一个人留下来当值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使得?我若真那么做了,何公公不得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呀!罢了,良妃的生辰宴每年都有,今年去不成,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语雯轻笑道。
“……”艾澜不知该如何回语雯了,那姑娘嘴上不介意,心里却介意得不得了,甚至都将良妃生辰宴上会出现的美食以及各宫主子们会穿什么衣饰都联想了一遍,生动得就像她已经亲眼见到过一般。
“对了,艾澜,明日的才艺比赛你准备好了吗?我觉得以你的绣艺和灵气,绝对可以拔得头筹,我就不行了,便是你怎么教我,我的布偶也缝得乱七八糟的,我心里明明设想的是只灵活可爱的小猫,却不想缝出来后的效果是一只肥猪崽,唉!”
艾澜忍不住笑出声,语雯确实不怎么擅长女红,不过她擅长煮茶,一手冲茶的手艺连皇帝都是赞不绝口的,所谓术业有专攻吧。
“好啊,你个小丫头也来笑话我,你等着,我要让你再也笑不出来!”语雯刚好结束手里的活儿,紧跑几步就要去挠艾澜的痒,却不想她一语成谶,下一瞬,艾澜还真的笑不出来了。
艾澜和语雯被一队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侍卫带走了,语雯惊惶失措,面色煞白,而艾澜却从侍卫头领的心声里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忍不住就想吐槽,太后,您老操心操肺整出如此假得让人不忍直视的手段来冤枉一个年仅九岁的小丫头,就不觉得亏心丢脸外加羞耻吗?您儿子皇帝造吗?您死去的老公先帝又造吗?
太后她老公先帝知道不知道,艾澜不清楚,但是,艾澜却深知,太后她儿子皇帝却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皇帝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事情进展。
艾澜被侍卫押进慈宁宫时,原先与她一同刺绣聊天过的宫女们已经在殿内跪成一大片了,有一个明显已经被上过邢逼过供了,还有一个也是一脸的已经被威胁洗过脑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相。
太后一见艾澜进殿,那一脸痛恨嫌弃又藐视的神情出乎意料地逗乐了艾澜,奶奶,人家才九岁,您老至于摆出一脸相看儿媳妇时的糟践表情吗?
太后一偏脸,不屑于和艾澜说话了,全权由她的心腹全公公代劳。
“艾澜,你可认得这两个小布人?”全公公冷冷地问道。
艾澜被两名侍卫强行压按着下跪,才一抬头,全公公就将两个早已被拆得破破烂烂的小布人扔到她的面前。
“认得。”艾澜实话实说,这两个小布偶是青丝和福春向她请教后缝制的,青丝以三皇子为原型做的布偶,而福春则是以太后为原型做的布偶。
青丝做的人形布偶是要送给三皇子的玩具。之前她与艾澜一起照顾三皇子期间曾经无意间见到过艾澜做给肖白的那个人形小布偶,端的是精巧可爱,是以全心全意疼爱三皇子的她也便学着做了一个送给三皇子,三皇子很是喜爱。这回借着太后举办的才艺比拼活动又再次向艾澜请教,愈发精心地做了一个,仍旧打算送给三皇子,当然,若是有幸能得到前三甲的名次那就再好不过了,而布偶的头发也自然是用了她自己的。
福春是太后身边的二等宫女,有一手精湛的梳头技巧,在慈宁宫负责替太后梳头。据福春自己说,太后对她有知遇之恩,是太后在一次不经意间发现她打的络子很是别致,便慧眼识珠地将她从三等洒扫宫女提拔为二等的梳头宫女了。每每提起这件事,福春都是满怀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对太后是膜拜又膜拜,是以当她见到青丝缝制的人形布偶时,便也动了心思,向青丝和艾澜请教后便也开始动手做了。
不过在头发的来源上,福春的想法与青丝不同,她觉得除了太后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头发都不配用作以太后为原型的小布偶的头发。还好她以往替太后梳头时有将太后不小心掉落的头发丝收集起来,所谓积少成多,几年下来,她居然收集了一个马尾的量出来,是以,她做的小布偶的发丝便是用的太后自己的发丝。
在艾澜看来,福春只不过是太爱太后了,就好比是现代的追星族,总想着能得到自己喜欢的明星身上的什么东西一样,又不是用非法手段得来的,顶多会让人觉得有些诡异罢了,并不能影响太后什么。
然而,不巧的是,福春做的小布偶恰好给太后的布局提供了现成的棋子。
原本太后是打算让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福双做一个小布人坑艾澜的,后来福双发现福春在做小布偶,灵机一动便向太后说明了情况。起初太后还有些舍不得牺牲福春,毕竟福春梳头的手艺宫内无人能比,但当福双将福春偷偷收藏她的发丝,并用于制作小布偶的头发一事告知太后时,太后当下被恶心得胃部都有些痉挛,若非福春还有利用价值,说不准当时就被太后派人给弄死了。于是在福双的积极建议下,一个连环坑人的阴谋便逐渐酝酿出来了。
而太后之所以会选在良妃的生辰宴上发作,也是良妃倒霉,只能说她是在替她的亲祖母江老夫人受过了。据闻当年太后与江老夫人曾是闺中好友,两人家世背景相当,很有共同语言,也很有默契,甚至还说过要一起入宫选秀互帮互助。然,江老夫人却在选秀的前一个月内匆匆嫁进了江府,为此,太后觉得自己受到了好友的背叛,即便隔了这么多年,她也不能释怀,尽管她事后想想也觉得江老夫人当初之所以不参加选秀也是为了不和她争,但背叛就是背叛,无论她有多么高尚的理由。是以,太后一直对江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良妃江淑珍很是不待见,这回更是在她生辰宴上装病直接吓惨了她。
“既然认得,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教福春做这个东西诅咒太后,说,你到底有何居心?”全公公那尖锐的声音九转十八弯地撞击着艾澜的耳膜,压根儿就不是在询问,而是直接就定罪了。
艾澜倒是想让自己表现得与那些毫不知情的被坑之人一样惶恐又不安,但无奈那太后的全权代理者全公公的内心活动实在是太过面面俱到了,当真是从头至尾,巨细靡遗,难为他那一张据说是常年高冷面瘫的俊颜了。
“民女不知公公说的是什么,一个布偶而已,何来诅咒之说?”艾澜无辜地说道。
“大胆贱婢,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全公公气得一甩手臂上的那支明显留着装逼用的雪白拂尘,挑着眉尾瞪向艾澜,将鄙夷不屑传递出去后继续道,“好,今日杂家就让你死个明白!福春,你说!”
此时,跪在地上被刑罚折磨得狼狈不堪的福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睁着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直直看向殿上坐着的太后。
没人知道福春对太后有多孺慕,太后在她的心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知道是太后让自己活不过今日,但她仍旧想将太后美丽慈祥的模样铭记在心里,空洞的眼神深处依旧期待着太后或许会突然又救下她的奇迹出现。然,太后却如同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地撇开脸。
福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全公公凶神恶煞地呵斥:“福春,快说!”
说?说什么?
福春的脑子空白一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见全公公像要吃了自己一般瞪着自己,眼里满是威胁和恐吓。
福春又是一哆嗦,之后便如背书一般慢慢说道:“奴婢原是三等粗使洒扫宫女,太后娘娘见奴婢手巧便提了奴婢做二等梳头宫女,奴婢感恩太后娘娘对奴婢的厚爱,很想为太后娘娘做点什么。适逢太后娘娘招了各宫的宫女姐妹一起聚在殿内做女红,奴婢与青丝姐姐很能聊得来,而青丝姐姐又与艾澜妹妹相熟,之后奴婢也便与艾澜妹妹相熟了。后来全公公公布才艺比拼项目为缝制布偶,奴婢见青丝姐姐以三皇子殿下为原型做的小布偶很是生动可爱,便也意动做了一个以太后为原型的布偶,奴婢为此特地向艾澜妹妹请教过,奴婢想着做好了送给太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那布偶里怎会出现断针的,更不知那布偶的头皮上又怎会出现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奴婢绝无加害太后娘娘的心哪!”
福春的说法显然无法让全公公满意,但见其厉眼一眯,阴腔道:“你说你向艾澜请教过,她是如何教你的,细细说来,杂家这里可是有你之前供认的供词,上面可是有你的手印,甭想临场反供抵赖!”
福春又是一哆嗦,回想起上刑前那帮审讯她的人再三诱导她说出口的话,她当时痛得死去活来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断断续续记得那帮人让她指认艾澜是幕后主谋指使她缝制布偶诅咒太后什么的,至于那手印也是旁人强逼她按下的。
福春也是个傻气的姑娘,理智一清醒过来,立时便觉得不对了,即便那全公公一直用杀人的目光威胁着她,她也没有依着他的意思将莫须有的锅甩给艾澜,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诅咒太后”。
福春这算是彻底得反水了,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好直接上刑逼供,全公公差点没气得内出血,阴恻恻地扫向太后身旁的福双,心里暗恨她出的馊主意,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死心眼儿的货出来顶锅。
福双表面上平静异常,实则内心里害怕至极,神经高度紧绷,就怕有人会提出她的名字来。
而太后也是秀眉紧蹙,面色不虞,对一点也不配合她心意的福春更添了一层厌恶,直接出口呵斥道:“真真是个刁奴,你说你没有诅咒哀家,不知那断针和生辰八字是哪来的,但你缝制布偶的头发丝可是哀家之前掉落的头发,你……”太后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般涨红了脸色,“你收集哀家每日掉落的发丝做什么?”真是太让人恶心了,每每想起都会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太后有如吞了苍蝇一般的便秘脸色让福春大受打击,她收集太后的头发只是虔诚地供奉起来,绝无半点亵渎之心,怎么听着太后的意思她是将她的头发用来做什么龌龊的勾当了?
福春想替自己辩驳一句的,却被全公公喝住,如她这种临场反水的贱奴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大胆贱婢,证据确凿还敢狡辩,简直罪大恶极,来人,拖出去杖毙!”
替死鬼有了反抗意识不愿乖乖替死了,这还了得?
全公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了死令,立时便有两名小太监上来拖人,福春还想说话却直接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巴,无力反抗的她只能瞪大眼睛发出嗡嗡的哀鸣,如死狗一般被两名小太监拖了出去。
艾澜看至此,也是被气乐了,就在那两名小太监拖着福春经过她身侧时,她出声了:“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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