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曦,整个皇宫皆被覆盖了一层寒霜,虽不及大雪来得壮观,但被薄薄一层毛茸茸的晶体所覆盖着的干枯草木以及亭台楼阁,远远望去亦是一种别样的景致。
艾澜与皇帝的其他三名贴身宫女一起等在明轩殿内,以语雯为首的三名宫女虽不发一言,但却井井有序地安排着一应事宜,准备好迎接即将下朝归来的皇帝。明轩殿正殿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却并不让人觉得憋闷,空气中有着檀香的香气,镶嵌着祥龙腾云巨大图案的红木折屏隔开了一排端着托盘的宫女和太监,而艾澜就在这一排宫人之中,手上端着的托盘内放着湿热毛巾以及香茗漱口水。
宫女语雯带了艾澜三日算得上是前辈了,语雯倒是艾澜见过的宫女中心性算得上坚定的一个女子,十四岁,样貌平凡,但却有一把温柔的好嗓音,不过她平日里只管做好主子吩咐自己的事情,从不多言,妄言,心里想的也只是围绕如何更好地照顾主子的一些事情,极其本分的一个人。
艾澜与语雯的关系不错,与语蓝、语红两个倒是关系一般,不是那二个表里不一让艾澜厌恶,而是那两个来自同一个地方,二人行动抱团,平日里说悄悄话也尽是用的方言,外人很难插足她们的谈话。
当然,这些都在艾澜伺候过皇帝沐浴之后有了变化,语雯对她更显亲切了,而语蓝语红两个也时常笑眯眯地同她说话了。
艾澜见这三人也只是一般人的趋利避害心理而已,算不得什么虚伪谄媚,也就没大在意。
而皇帝的后宫中也因得知了皇帝让艾澜伺候沐浴一事而又一次暗潮汹涌起来,这一回的反响还是相当大的,就连慈宁宫的太后都对艾澜有所关注了。
宫里的所有人都认为艾澜这是要撞大运了,虽然眼下才九岁,但再过个四五年也就可以开吃了,甚至有的人还开始打赌,艾澜以后是要青云直上呢还是受宠几日便被冷落,毕竟在这宫里此等情形亦是屡见不鲜的。
如此这般,后宫之人对艾澜的反应也就不尽相同了,不过大多是示好的,至少表面上如此,比如大部分主子都派了自己的得力宫女来和艾澜拉关系,而这其中就有四妃、皇后以及太后的。当然,其中还不乏一些不太被她们的主子看重而想要借艾澜的势,自己愿意巴结上艾澜的宫女们。
艾澜是和语雯一起当值的,每隔一日便有半日的休息时间,而这半日便被一大波以着各种原因而想要与艾澜交好的宫女们给霸占了,起初是送各种东西,但也不能一直送东西吧,于是就各自拿了刺绣绷子与艾澜探讨绣艺。
看着眼前一群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少女们,艾澜有种穿到女儿国的既视感,赶不得,逃不掉,这群宫女里头可是有皇后和太后身边的红人呢,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更何况还不是在她自己的地盘,每轮到她休息的那半日,太后都会派全公公来宣她过去。
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喜好热闹的太后突发奇想,在她的慈宁宫附近特地设立了一个叫做“花容月貌”的宫殿,每月都会让各宫的一二等宫女前来才艺大比拼,前三甲得主会有相应的礼品奖励并享有一次跟随采办司太监出宫的机会。这项活动深受宫女们欢迎,并以能够去参赛而感到无上荣光。
当初艾澜初入皇宫在无忧公主身边做其玩伴之时也有所耳闻,无忧公主身边的翠平、翠安等四人就去参加过比赛,不过没拿到前三甲的名次,是以也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宣扬。后来艾澜又去了三皇子身边,青丝是离不得三皇子身边的,是以她不曾去参赛过,而德妃身边的一二等宫女倒是去参加比赛了,亦是未曾拿到过前三甲的名次。
这种类似于现代企业给职工提供的一项娱乐休闲活动,艾澜当时也只是随意听过便罢,谁曾想她如今竟每隔一日便被太后身边的全公公宣来“花容月貌”殿内与各宫的宫女们一起聊天、刺绣。而这些宫女们隐隐地以她为首,向她讨教绣艺的同时,聊些宫里宫外的八卦,每回都至少要持续一个时辰之久。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无组织无纪律的聚众行为居然还被太后默许,可见,艾澜确实被太后给盯上了。
于艾澜来讲,被一群女人包围的感觉可不是太好,即便她们花容月貌,音若黄莺出谷,但一群人的说话声、心声,声声入耳,吵得艾澜脑仁都嗡嗡的。
今日又轮到艾澜和语雯休息半日了,全公公也雷打不动地过来宣艾澜和语雯过去了。
甫一到“花容月貌”殿前便听得里头传来姑娘们的惊叹与夸赞声,隐隐的还有成年男子的声音。
跟在全公公身后与艾澜并排走在一起的语雯心里疑惑,猜测这说话的男子究竟是谁,毕竟自先帝驾崩后,这后宫除了皇帝以外便再无外男进来过。饶是平日里沉稳淡定的语雯心里亦有些好奇了,不过,当她以眼角的余光瞄向身侧矮她一头的艾澜时,发现她目视前方,稳稳前行,无丝毫神色变化,忍不住就多看了艾澜一眼,这丫头果然不容小觑。
语雯也是参加过诸多场才艺比赛的,只是自打她与艾澜分到一起当值后,她来这“花容月貌”殿的次数便多了,不过她心里很清楚,人家太后宣的是艾澜,她,只是顺带的。若说心理上一点落差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想得开,以她的姿容资质,做好本分才是长久之计。
今日太后也在这“花容月貌”殿,而方才语雯之所以听到了外男的声音,是因为太后的娘家侄孙过来了,送了一箱最新出品的布偶过来孝敬他的姑奶奶。
待艾澜进了大殿后,原本窃窃议论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而原本坐在太后下首的穿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也转脸看过来,如玉面庞,狭长凤眼,眼波流眄间,熠熠生辉,正是帝京五公子之一的任博任二公子。
任博一见艾澜,那眸子便又增亮几分,当即便笑着与太后说道:“姑奶奶,其实侄孙送的这些小玩意,其创意还是出自您殿中的这位小姑娘呢!”终于又见到这丫头了,几月未见,这丫头貌似又长个儿了,看着倒是越发清减了,莫非在这宫中过得不好?
此刻,任博自己都未发现他看向艾澜的目光太过贼亮深情,由不得太后不多想。
艾澜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任二公子,不要那么激动好么?没见着你家姑奶奶嘴边的笑都有些意味深长了吗?
“哦?哀家原还想着向你介绍一番艾澜这个丫头的,实在是她小小年纪便绣艺精湛,甚得诸多宫女喜欢,就连哀家也很是欣赏的,却不想你们早就认识了吗?”
太后年约五十,但一头青丝未见丝毫银白,面庞白皙微丰,透着健康的红润,五官秀丽精致,着一身正统的宝蓝绫绸宫装,刺绣精致的衣领高束,露出保养得甚好的白皙修长的脖子,胸口以下以同色镶红蓝宝石的宽边腰带束紧,衬托出形状依旧美好的胸型以及不盈一握的纤瘦蛮腰,长而华贵厚重的裙裾铺在坐榻上,又沿着榻缘拖曳至脚下,整个人显得雍容大气威仪,比之皇后更多了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古雅韵味。
“是的,姑奶奶,侄孙与二……艾澜是在武安侯府二老爷居处认识的,便是那时侄孙发现了艾澜做出的精致布偶,遂向她买了样品,这才有今日的这些布偶成品出世。”任博兴致勃勃地说道,语气里难掩欣赏与骄傲之意,这再次让太后那描摹精致的眉毛几无可微地蹙了蹙。
艾澜心道不妙,这个任博究竟知不知道他是在为她拉仇恨啊?太后可一直盯着她呢,如今可好,他的夸奖愈发让太后忌惮她了。
任博送完东西又与太后话了一会儿家常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而他恋恋不舍的对象当然不是他的姑奶奶,而是艾澜,是以太后那意味深长的视线便时不时地瞄向艾澜,直到那个祸害离开。
太后并没有立时将艾澜拉过去谈话,只说自己乏了便离开了“花容月貌”殿,留下众多宫女们自由活动,不过却是让全公公将这月的比赛项目公布出来,就是做新颖有趣的布偶,形象自定,七日期限。
全公公一说完比赛项目,宫女们再次议论纷纷起来,最后又一致向艾澜请教缝制布偶的细节,艾澜可不是把着兜里几两米死活不肯撒一粒的小气之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澜虽然早知太后会因她自己猜测出的莫须有的“真相”而对她不利,却不想,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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