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离皇宫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的,在加上苏秉桦不愿坐车,兜兜转转、走走停停、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还多。
现在这副身体明显没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走在路上时还没什么感觉,等看到宁王府大门时就有一股疲倦缠在了脚上。
不过这身为皇帝的气度苏秉桦总归是要保持的,倒也没有失态,勉力挺直腰板看着连成拿着一块玉佩上前和宁王府门房交涉,身为王府门房眼力还是有的,也不敢怠慢,边叫人进内门禀告,边往里迎苏秉桦一行。
在王府中只能算是小号的宁王府自然是和皇宫相去甚远,但苏秉桦倒是挺喜欢这里的,有一股宁静、自然在其中,不像皇宫,除了大就是华丽,更像是用来欣赏的,而不是住人。
出来迎客的宁王没想到来的是苏秉桦,不敢有怠慢就急忙施礼,宁王一行礼,周围宁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也赶紧跟着行礼,跟着宁王的声音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
“皇兄快起,不必多礼,今日是朕贸然来访,在这里咋们兄弟就不用在乎那些虚礼了。”王府的环境平缓了苏秉桦双脚上的疲劳,说话也带着和气。
以前的苏秉桦原身当齐王那会是没来过宁王府的,府中下人自然也不认识他,一听眼前这位看着身着华贵的少年竟是当今陛下,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还有闻讯赶来见礼的宁王妃和宁王世子、郡主,短短时间就把外院挤了个满满当当,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皇帝略显尴尬的表情,苏秉炎赶紧对着旁人说了几句,遣散了众人,才迎着苏秉桦往内院走去。
主宾分坐,说了几句客气话,苏秉桦也没绕什么圈子,直接开口道:“不知大皇兄认为三皇兄此人如何?”
苏秉炎本来还在猜测今天皇帝来此的目的,不过客套两句就听这话锋一转,说到了赵王,他现在是属于皇帝一派的,可他和赵王也是很好的朋友,在此时不知皇帝态度的情况下,他略微思考了会儿才道:“他是一个聪明人,不是说他的才名,而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小时候我总爱和他争斗,可自从出宫建府之后,我便再也没和他斗过,我知道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后来我和他做了朋友,他也是我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宁王和赵王是朋友,要是让外人听到怕是要笑掉大牙,以为是谁编出的笑话,毕竟世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可这话现在出自作为当事人的宁王,还是当着你面说的,说的很认真,你就不能不去选择相信,相信他们关系真的很好,颠覆了固有的思想,苏秉桦只能端起旁边的杯子,用喝茶掩饰自己的惊讶,可入嘴的味道让他更惊讶。
有一股茶叶味,却不是大周流行的生茶饼煮出来的,细细品味下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味道,那是炒茶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样,好奇之下脱口而出就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有一年微臣奉旨去了趟默南地区,见当地人都在喝这种东西,我看着和茶叶很像,就要了一些尝了尝,后来越喝越想喝,当地官员见我喜欢就送了我一大堆,当地人管它叫什么我也忘了,只是我拿回来后王妃和老三都说喝不惯,也就我一个人时常饮用。今日见陛下来访,想到陛下也不爱喝茶,就把这东西拿了出来,还望陛下不要嫌弃。”说完还自顾自的饮了一口,眯眼回味着,在苏秉桦看来更像是在炫耀。
不过他也没和宁王计较这些,只是低头又品了一番那久违的味道,长呼一口气后说道:“很不错,一会儿送我一些。”说是送,但这语气就是白着手要。
说完也没等苏秉炎答应,紧接着就继续道:“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这个人的对手,朕本以为大皇兄会是那个最了解赵王的,但现在看来,却是让大皇兄为难了。”
对皇帝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宁王是头一次见到,不免让他有些想笑,绷着脸开口:“陛下此言也不尽然,对陛下微臣是忠,对赵王微臣是义,忠义难两全,可陛下还叫我一声大皇兄,我便会更偏向陛下一些。”
“京都有一个和暗部类似的秘密组织,朕刚刚查明他属于赵王。杨明、苟青山等人被杀一案,同一日的皇宫刺客案都是出自那里。”
没有苏秉桦期待中的震惊表情,宁王听完此事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又品了一口茶道:“如果这件事是他做的,微臣反倒是放心了,也不觉得惊讶。”
“此话怎讲,大皇兄对他就那么有信心?”
“不是微臣对他有信心,刚刚说过,自从出宫建府以来微臣从来不和他争斗,甚至还成了很好的朋友。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微臣不敢和他为敌,把最可怕的敌人变成了最好的朋友。臣现在是陛下的臣子,可以向陛下保证他永远不会是我的敌人,当然也不会是陛下的敌人。这不是有信心,而是对他有足够了解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现在在山南,山南还有薛家。”
“楚地离山南更近,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赵地,也只有那里会是他最终的归宿。”
“皇兄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可以说两句真心话。”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苏秉桦没有再问,他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和他原来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或许是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活着,或许是受一些历史野史影响,让他总以自己认为的世界观,价值观看这个世界,于是这个世界在他脑子里就偏了,他就想把它摆正。
可现在宁王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定位就不准确,存在即合理,封建王朝能在这片土地上存在几千年,儒家文化能深入到这片土地所有人的骨子里,这不是凭自己那点墨水就能随意涂抹的。
现在想来他脑子里的很多计划其实是很不合实际的,幸亏还没来得及实施,要不真容易出大事,宁王府真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