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场雪

李轻舟入宫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这个季节的天总是黑的很快。

守在御书房外面的新任内务府总管太监连成有些发冷的对着手哈了口气，灯光下，白色的水汽刚为十指带去了一丝暖意，就感觉手上一凉，仔细看去，竟是一片小雪花落在了其中，再一抬头，就见雪花在天上飞扬下来，第一波落在了地上，之后越下越大。

雪落了下来就表示正式入冬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他想该叫人去为御书房的炉子里加些果碳了。

透过刚刚被他打开的窗户，苏秉桦也看着那漫天的飞雪，有冷风吹进来，他没有在意，却注意到旁边的李轻舟打了一个机灵，便随手又把它关上了，做完转身的时候轻笑道：“长天的身子骨看来不是很好，朕把升平就这样交给你可是放心不下。”

对于皇帝开玩笑般的口吻，李轻舟同样回了一笑开口道：“让陛下见笑了，只是有些不太耐寒，长天会多加在意的，请陛下放心。”

“以后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要在用凉水沐浴了，少年的身子骨不适合那样的刺激，等你长大一些用会更好。”

听到皇帝的语气里带着许些关心，就像长辈一样，明明他们是一样的年岁，可他还是想着有这样一位长辈也不错，不管这种关心是不是真的，至少他很喜欢听，已经很久没人和他这样说过话了，有些孩子气地回到：“这是没办法的，听到陛下传召，我只能如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这话能说得在白一点，苏秉桦就会觉得这是自己在和自己的学生对话，他们总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在向自己保证的时候会留一手，为他们下次犯错找理由，听得多了，他就会想办法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次他同样想到了一个理由：“户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你认为如何？”

李轻舟对皇帝的话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才道：“那要看什么人去坐这个位置，有能力者可以会认为是位高权重，无能力者可能会想是闲散无权，关键在于选人。”

苏秉桦对李轻舟的话不置可否，没有做正面回应，而是接着问道：“朕如果让你去当这个官，你会是哪种人？”

“我不知道，按大周律我还是一个少年，明年还要当驸马，是不能做官的，而我见过能担当这个职位的我都应该称为世伯，如果是我，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会反对。”

好狡猾的少年，只是在阐述原因，不做正面回应，想让我亲自求你，可苏秉桦可不会让他得逞，带着一些戏弄道：“那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

语气出奇得坚定，苏秉桦很满意，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担任五品的实权官职，还是在户部这样的敏感部门，就算是名传世间的少年才俊，就算对方来自南阳李氏，可其依旧太年轻了，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当明天朝会上他当众宣布这一消息会引发怎样的轰动，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反对声，可他依旧要做。

这个腐朽的朝堂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这会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很多，不是指年龄，是面孔。

只是这还不够，终究是换汤不换药。驸马都尉不能在朝为官，这是铁律，苏秉桦不会去为李轻舟破坏这个规矩，户部员外郎只是暂时的。

在他的设想中，等明年李轻舟和苏采薇的大婚临近，他就会撤掉这个官职，这不是卸磨杀驴，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这个年青人。

这个时代在汉朝同样发生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汉初起至今已经延续了近千年。世家大族之所以传承久远，始终鼎立在这世间，便是他们掌握知识，或者说是知识的载体——书本。

寒门子弟想要读书就要依靠世家，于是寒门子弟变成了世家的人，千年来一直如此，世家越发的壮大，越发的超然，让世人自发的想要去仰望。

士农工商，是这个时代严格遵守的等级制度，农业是这个时代的支柱，立国之本。士族是这个国家的核心，真正的掌控者。工商者是贱民，就连户籍上登记的也是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是认可这种观点的，这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自己想改变彻底改变这一现状是不现实的，天下的士族在某些时候会很团结，就像十年前那样，

自己刚开始做的最多只能是把现在这批世家人换成另一批，除了能增强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之外，其实没有任何用处。

培养属于自己想要的人才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自己只是一个文科生，蒸汽电气只限于知道一个原理，化学物理只能写出一些公式，就连众多穿越小说里提到的火药，自己怕是还没这个时代做炮竹的工匠懂得多。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自己在本质上只是一个很大众的人，除了比这个时代的人多知道些未来发展的大方向轨迹，自己还真的比不上站在这里的李轻舟。

这样的自己最适合的就是引导，引导大方向的发展，培养自己真正想要的人才。这是他最近几天定下的关于未来最正确的规划，明天他就要开始为这个计划付诸行动，真正的博弈也就要开始了。

这一晚，苏秉桦留李轻舟说话到很晚，讨论的内容有户部、有朝堂、有天下、有现在和未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是短短的几次接触，就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在里面蔓延。两人越说越投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在其中，一直到宫人要换蜡烛，才惊觉已经很晚了。

推开门，风呼呼得吹进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整个太华宫都被包裹了起来，李轻舟有感到：“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年，户部一定可以把国库重新堆满。”

很朴素很白的话，在这样的场景下，面对初冬的第一场雪，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和他的才名不符，但是却显得更真实，比诗词来得更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