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这是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御书房内外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帝王震怒,就如龙王啸天,马上就要有万丈巨浪翻天而起,现在的皇宫里只有云太后可以无视这滚滚龙威,可也只能是无视,没人有胆量去对抗。
“大周治下有一千一百万户人家,光是登明在册的人口就有近六千万之多,每家每户的在册田地均在六十亩以上,可账目上今年的大周秋税竟连二千万石都没有(此处没有什么具体依据,就是按一亩地产出两石的标准算的,大家看看就行,不用较真),折合下来不过二十万贯,连给官员发俸禄都略显不足,先皇一个陵墓就没了大半,多年来一直在消耗大周历代先皇的积蓄,户部竟然一直对此隐瞒不报,实在是胆大包天,好一个杨明,国之祸也。”
看了苏业三天前强行带回来的账本,苏秉桦是又惊又怒,光是今年一年的账本就有整整三大箱,要用六个大汉才能抬起,可里面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在花钱,经过三天的粗略算计,今年的秋税、春税总共加起来只有不到四十万贯,可今年的支出却达到了两百万贯,而户部的呈上来的报表却只是以略有不足为报告,和杨明在他登基次日拿给他的账本相去甚远。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收支结余,进十压一,虚藏少报是自古就有的默认成规,只怕这暗地里的账目更可怕,这如何不让他感动愤怒,想一想大周国库被彻底掏空的后果,怎能不让他惊惧,国恒以弱亡,国力的标准,一向以财力为基,这是亡国之祸。
出离的愤怒使他的心情很是糟糕,直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脚踩在的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让跪在下首的宫中账房们心里一突,只觉得心脏好像就要跳出来了。
苏业也跪在下首,苏秉桦曾经特许过他可以不跪,但面对处于暴怒中的皇帝,他只能用下跪的动作和沉默来回应,等脚步声逐渐放缓,他想皇帝的情绪应该快稳定下来他才开口道:“陛下息怒,如今奸臣杨明已死,当务之急应是选取可靠之人彻查户部,明细账目,以资国本才是。”
听了苏业的劝告,苏秉桦不但没有立即行动,反而自嘲一笑,可靠的人?穿越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天了,活动区域连这太华宫他都没有转完,所接触的人大多带着虚假的面具,他有几人可以信任。
云太后独居长乐宫不问世事,苏业心有余而力不足,宁王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刚开始接触的赵王也被自己派去了荆州,数遍满朝文武,自己能信任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
看着放于案桌上不知真假的传国玉玺,只觉得有一种无奈在心底蔓延开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凭现在的自己怎么和那朝堂上的正真掌舵者博弈,想来苏业能这么顺利就从户部拿到今年的全部账目也是有原因的。他好像透过这些账本听到有人在对他说,就是杨明死了又如何,还有李明、张明,很多人都可以补上,只是这不由他做主,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云曜、似郑沐、似李博言。
握紧的拳头重重地打在身前的桌面上,梨花木做的桌面自然无恙,他的手也没觉得痛,只有一股无力回荡在心里。
哐当
有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从桌上震到了地上,斜眼一瞧,是苏采薇刚刚送过来的一个小玩意,这是对他三天前的谢礼,因为那个阳光般的少年。
想到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年,就让他有一种在黑暗中看到曙光的感觉,只是那个少年真能担此大任?要知道其虚岁都只有十六岁,在他看来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可……
他已经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只能一试,不再犹豫道:“来人,传召,升平公主婚事在即,朕心甚为其忧,传准驸马李轻舟入宫听从训导。”
当传旨官员带着这样一道让人奇怪的,有些近乎强词夺理,可又让人无话可说的旨意从太华宫一路来到李府,当着李府众人念出来时,别说李家众人,就是念旨的官员都是带着疑惑,一字一句慢慢读出来的。这样的一道旨意,要不是这属于皇帝的传召令,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旨,没有经过任何第三方之手,只怕是连宫门都出不了就会被驳回。
李轻舟在李府人古怪的目光下十分自然的接了旨,谢了恩,还轻声请来一道接他的内侍稍等片刻,他虽是世家子,可却也没有功名在身,驸马的爵位还没有正式册封下来,属于士家平民。按大周律法,他要见皇帝以前是一定要焚香沐浴才可以,尽管这条律法在十年里已经快要被人忘了,可木讷的人做事总是循规蹈矩,这一条他记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没有提前准备热水,他便只能用凉水,在这即将入冬的天里肯定不会很舒服,幸亏他已经习惯了,才能做到一直保持着平静,只是更衣时比平时更快的动作,让人知道他还是有不适感觉的。
有点傻,但却谁也不能去说,因为他的目的是不能否认的,否认他,他就会说你在否认大周律法,在明面上,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相反的,如果没有这个看似很傻的行为,他相信,能记住这条律法的大有人在,那可能就会成为把柄让人抓住。
比起暂时的难受,他更不愿让人抓住把柄。
虽然不能出门,但他还是能从府中下人的闲聊中分析出一些局势,分析的结果对皇帝很不利,在这种时候接到皇帝的传召他还是有些意外的,用得还是这样的理由更让他意外,从短短的话语中,他能感到皇帝的心有些乱了。
看来这趟皇宫之行不会像那道圣旨形容的那样简单,自己的理想或许就快要实现了,对有可能亲自实现自己的愿望,这让他有一种兴奋在心里跳跃。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有些急切的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