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之中,周小五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拥有法力的仙人,行走天下,惩恶扬善,好不威风。就跟村里那些有阅历的老人说的武林大侠一般。周小五三侠五盗从前听得入神入迷,此次离开周家村,天下之大,他暂时无法去得,醒来后,不禁暗自想道,待有一天,自己定要把这天下游个遍。
打开窗户,清晨阳光铺面,像碗素净的清汤好闻。放眼望去,那些在底下来来往往的民众,让周小五感慨颇多。
他的肚子不争气的饿了,下楼去,喊住一个看样子比他大几岁的小二,点了一些菜。昨日那府主已和他说过,他在此处的一切费用,都可由官府承担。这便是凡人对修仙之人的供奉。日后哪怕能得到一小点回报,就是受用不尽。
周小五并不为这些许的特权沾沾自喜,他深知自己此刻拥有的,不过是沾了那仙人的光。就他自身而言,还并没有享受此等待遇的资格。周小五回到屋子,待那小二送饭菜来,几个狼吞虎咽,桌上就只剩了个杯盘狼藉。
摸着饱饱的肚子,他满意的笑了笑。酒足饭饱,他便想去街上看看,十几年周家村的生活让他对城市有着无法克制的好奇,门口的士兵并未阻拦,那统领只说了请周小五黄昏时分回来。
在经过几个转弯处,周小五来到一处繁华的街道,各种卖艺杂耍的,小吃店铺,服饰货品,这里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周小五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的人,幸好他走之前穿上了掌柜给准备的衣服,不然还是昨天那一身装扮,肯定会惹来一些垂怜的关注。
周小五走着看着,他身上没有带一点钱,只好看热闹般对这个他陌生的环境走马观花,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从前在村里,一个村的人多花几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而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周小五没有那么多手,也没想数他们。
他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前方一处聚满人,仿佛在围观什么。周小五也挤了过去,听到大家都在指着墙上的字讨论“升仙大会”的事。
“升仙大会啊,不行我得让我儿子去,我儿子今年刚好十八,上一次错过,这一次必须争取,不然下一次就赶不上了。”
“急啥,不是还有几个月才结束呢?”
“怎么不急,上面虽然没有名额限制,但早些确定,总要好吧?”
“是啊是啊,等下我回去就叫我那儿子去准备准备,上面说了天资聪慧,说的不就是我那儿子吗?”
“呸,那按你这么说,我那孙子鼻子好使,也是天资使然咯?榜上说了,还要五识敏锐。我那孙子看来是有仙人资质的,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那败家儿子!”
“这上面也没说分男女,我那女儿十三岁,怕也是有一丝机会,她知书达理,我家的门槛最近都被媒婆踏破了,也罢,为了家族的安宁,我就安排她去修仙吧!算是对不起那些媒婆了。”
众人心思各异,在榜前说着。有些人看完后即刻回家,没有子嗣的也会转告交好的朋友或亲戚。一时之间,生死门“升仙大会”的消息,在府城传得沸沸扬扬。而正式测试时间是在三日后正式开始。无数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得道,谁不愿自己家里出个仙人,而且官府也负担了所有的相关费用。这是一本万利的事,人人趋之若鹜。
周小五适时离开,四处闲逛一阵,在看到一条人烟稍微冷落的街道时,走了进去。这条街边上都是一些穿着很不怎么讲究的人,或者说是破落,他们身前摆放着一些破铜烂铁,此街原本有个美名“寻宝街”,传闻有人在里面淘到过一件稀世之宝。也不知是否却有其事,后来这街名头确实响了一阵。不过等后来大家发现买到的东西基本都是假货时,顾客流氓些久生怨恨就对此街打砸一番,结果如今就变成了“门前冷落鞍马稀”这般模样。
周小五身无分文,却毫无顾忌地东瞧瞧,西瞅瞅,有时拿起一样东西,看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店家以为他要买,但随即他又叹口气放下。转身便走。店家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假货,也不做挽留。
周小五一个乡村小子,哪里有什么见识,如果他身上有些钱财,估计早就被这琳琅满目的假货欺瞒,钱白白花光了。而没有钱的他一路走来毫无收获,也是必然之事。
在他走到街尾一个拐角的时候,不经意之间看到摊位上的一个木雕,这木雕刻的是一个少女。少女长发及腰,眼睛却仿佛蕴含万千景色。在一旁的与他人说笑的老者,这铺子的主人看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在盯着他货物中的那座木雕。不禁焕发出一丝神采。他走上前去问那少年:
“小兄弟,这木雕也没脸,你看这半天,有什么问题吗”
“没脸?”周小五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这周围也没有其它木雕,摊铺主人怎么说这木雕没脸呢?
“小兄弟,你看这木雕是什么样子,不好意思,老朽眼力不好!”那老头又说道。
周小五也不作他想,随即回道:
“这刻的不就是一个少女吗?不过这少女有点问题,是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完美了。”摊主老头听完这话,浑身一震,满是震惊的看着这个少年。
五年前,他在修仙界四处打听寻找,终于在极北之地找到天机门的最后一位传人:金鳞子。
冰原之上,寒冷的阳光冻伤似的在地上蛰伏,金鳞子一身古老的黑袍裹住身子,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是谁,也知道得罪了他的人,如今都在他那魔幡之中不得轮回。金鳞子想到自己的小命和天地众生比起来,终究微小如普通冰地上最不起眼的苔藓。但他还是怕死,说了一句:
“你的心魔是你的女儿,她此生是你唯一心爱之人。你的修为在元婴中期已久,再不突破,寿元也不多了。斩破心魔,救你女儿,世间有万法,但你的心魔须见命方能消,你女儿困于你心魔之中,最多只有五年可活。今日我告知你这唯一破解之法,代价之高,我二人的因果是承担不了的,你确定要听?”
那老者什么都没说。于是金鳞子继续说道:
“你去南方沼泽之国寻那千年份的养魂木一截,刻你女儿之貌,再将毕生法力封之里面。孕育其魂。五年之内,若有未入修行之人能见得你木偶之上少女之貌,你取他鲜血一粒,魔功可成,你女儿亦可得救。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取那人鲜血,这是天大的因果,若无偿还,你哪怕是突破了元婴后期,寿也不会过百载。”金鳞子说完这话,鲜血一吐,其金丹中期修为骤降到筑基初期,这便是代价,他一寿元也少了一半。
老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便也不为难,放其走了。
这几年,他带着这木偶来凡世寻那能看到他女儿样貌的未入修行的人。眼看四年如水般过去,他不禁都要怀疑那天机门金鳞子是否是欺骗他,如今却真的遇上了一个能看到木偶面容的少年。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少年并没有任何修为。
所以他不禁大喜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五。”那少年一派天真的回道。
少年看着这个表情有些错乱的老者,想着是不是生意不好世道逼疯了他,少年身上没有钱,想到让这老者产生自己要买木雕的错觉,于心不忍,惭愧之下,就要转身离去。
却哪知他身体早已经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