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看了一眼那少年,向祝姓修士问道:
“祝师兄,你要带上他?”
说完她又打量了一下下方这个有点血性的少年,看他骨骼的发育程度,怕是有十二三岁。眉清目秀,萧索又坚毅的背影,细看倒不像是村野乡民的孩子。
想到这少年全村皆遭屠戮,纵使修道多年,宁清也有一丝心软,可一个凡人不是他们说带就带的,所以她还是坚持道:
“师兄,此事怕为不妥,我们还有要事在身,途中不方便耽搁!”
祝姓修士看着他这个师妹,也懒得解释,自己飞到那少年身边。
周小五如临大敌般看着这位在之前就冷眼旁观的仙人,他现在还摸不准仙人的脾气,所以只能略带防范地看着他,希望他不要为难自己。
“把手放在上面吧!”祝姓修士拿出一个圆珠,宁清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是掌门交给祝师兄保管的人脉测灵珠。
周小五听到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心中想拒绝但终究没有这般做,他听话的把右手放在了那颗透明洁白的珠子上。
“心无杂念!”祝姓修士说道。
听到这句话,周小五决定暂时什么也不想,不去想自己背后的周家村,不去想自己眼前时刻冒出来的亲人,不去想那个可爱的王悦儿,不去想他左手上提着的这颗沉甸甸的人头。
这一刻他依稀能察觉到他手碰到圆珠的时候,自己心脏的地方涌出一丝气流。周小五看着那圆珠,上面居然出现了其他色彩,分别有五色:赤橙青黄蓝。
看不见再有其他颜色出现,周小五还未反应过来,那仙人已经收走了圆珠,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可愿随我们走?去修行长生的仙法?”
听到这话的周小五仿若五雷轰顶,他万万没想到这天上神明般的仙人居然会看上自己?他只是一个穷山村里的少年啊,而且一穷二白,他看上自己哪里了呢?难道自己是练武奇才?他不由得想到。而当务之急,是立马答应:
“愿意!我愿意!”周小五也不矫情,立刻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仙人?仙人应该能起死回生吧?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周小五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冷面的仙人,他身上肮脏的麻衣和仙人身上的青袍形成不可言喻的对比,这使他几乎没有说话的勇气,但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乡亲和自己的亲人,他还是又继续磕着头说道:
“求仙人救救我的亲人和周家村的村民!求仙人救救他们!”
祝姓修士看着周小五,人脉五品?在生死门之中只能算一般般。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少年将来成就不会小于他。他看着这头皮都快磕破的周小五,说道:
“你且起来,我实话与你说,我也不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修了几年道,比凡人多了一身超凡的本领,要做到让死者复生,我所知道的人里面,怕也是不存在有这种本领的。不过你也不必介怀,人各有命,也应各安天命。不必多做执念!”
周小五听得这一番话,不免失望。试想谁能做到亲死而不悲呢?他起来,说道:
“仙人,在随你们走之前,我想再杀几人,然后回周家村埋我父亲和王平叔!求仙人应允!”
“罢了,因果循环,天之大理,我等修道之人讲究任性而为,我此刻若阻止你,以后你必有心魔作祟,且那些士兵平日怕也是作恶多端,去吧,我随你把他们灭了,算是还这地界一片安宁!也当作警戒!”
其实这些人大多都在这附近,想等着镇长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灭了,然后再跑出来,说些“救驾来迟”的话。
周小五刚想起身,身体却不争气的乏了。那祝姓修士看到这样子,也不耐烦等他慢慢杀了,神念之下,一应俱在。三两下就斩妖除魔了。跳梁小丑,亦有所报。
祝姓修士回来后看这少年还未有好转,便向一旁的宁清说道:
“宁清师妹,予我一颗固本丹。”
宁清也没说什么,便从储物袋中取了一颗出来。这固本丹类似江湖中“金创药”,治愈普通外伤颇有奇效,且不留疤痕。
祝姓修士筑基已久,早用不上这类寻常丹药,而宁清筑基不久,想来身上或许还有此类丹药,故而索取之。
“吞了它!”祝姓修士将丹药拿给周小五,要不是这少年对他脾气,他真的没必要为他做这些。
周小五二话不说,接过吞下,过了一会儿,药力化开,随即感觉伤口处痒痒的。怕是起了作用,头也不是那么晕了。想起外面那些卫士已被仙人所灭,心中亦无牵挂。
祝姓修士带周小五飞回周家村,看着这被火烧得差不多的村子,周小五仍有点恍惚,何至于此,如梦初醒般他觉得自己不经意间真的长大了,这难道才是上天安排给他的“成人礼”,周小五稚嫩的脸庞笑了笑,抽笑,冷笑,苦涩的笑,放声大笑笑的无所不用其极。
祝姓修士并不催促他,宁清在一旁,有点想不通一个人脉五品的小子为何值得这位祝师兄如此大费周章。
周小五每笑一分,这天仿佛就阴沉一分。
祝姓修士看着上方的天空,皱起了眉头,修士身上有法力可以隔开任何灰尘或雨滴,除了内部的杂质,外面很少有平常污秽能沾染其身。看其表情,显然这祝姓修士并不喜欢阴天。宁清倒颇不介意,甚至她还希望下点雨,她有一门水遁的粗糙法门,不知在这雨水之中能增长几何。
周小五适可而止,走之前他最后拜了拜周家村及所有村民的坟墓,并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争取一年回来看一次。
再一次拜谢二位仙人后,周小五随着祝姓修士和宁清女修一齐前往河通府。
二人带着不断回头看不胜急风的周小五。三个人影在这名为周家村的天地间如流星远去。
周家村村口挂着的两颗人口,那黑甲统领和黄月镇长,在其后的日子里,常被前来解恨的其他村村民吐唾沫骂爹骂娘,几多年后,才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被雷劈成天地尘埃。
周家村周小五的去向,成为附近几个村村民乐意揣测的闲事,有人说他去当仙人了,有人说他去县城了,还有人说他进到山脉,被那头久不露面的冰霜狼吃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再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叫“周小五”的人哪怕一点滴的事,仿佛他也随着周家村一道湮灭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