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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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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张浩志去麦当劳做兼职。

热热闹闹的麦当劳前台,他站了整整一个上午和下午。

收工的时候,腰酸口渴,他想买一份可乐。蓝色的透心凉的可乐,但手捏着两张青色的人民币,他走在大街上,记起了“望梅止渴”的故事,而现在,一想起她会下雨的眼睛,就感觉到清凉。

星期一的下午,张浩志走在植物园,感觉花都在微笑。

植物园的出口,走过来一个穿着黄色灯笼裤绿色小吊带的女生,夹着一个大大的画板。

“嗨,又遇见了,”她嘻嘻地笑,“头发像海藻,眼神如湖泊的美人鱼,你找到了吗?”

“女巫。”他一闪神,脱口而出。

“女巫?”她的深黑眼眸闪出一丝诧异,继而发出一阵爆笑,“你说我像巫婆?那也不错哦,黑色的尖头皮鞋,黑长袍和一把破烂扫帚,”她挑畔地看着他,“不过,恐怕你从未见过我这样漂亮的女巫吧!”

“你今天倒像漂亮的油菜花,绿的梗枝黄的花瓣。”张浩志忍不住取笑她。

她看看自己的装束,面无表情地说:“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男生。”

他尴尬地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可以填补我的伤害吗?”她作出一副哀伤的样子,“不如请我喝杯咖啡吧。”

张浩志犹豫了一下。

“你,还是要去找你的美人鱼吗?”她夹着那块大大的画板,往前走,那背影不是不生气的。

停了一下,张浩志追上去,“只喝一杯。”

她慢慢地转过身,笑容迷人,“就一杯。

天华路往南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走过“视线”唱片行,张浩志的脚步慢了下来,和唱片行光头戴耳环的老板打招呼:“这是我最常来的唱片行,无聊的时候,抱一打碟片,靠着沙发看到睡觉。”

“这种经验我也有过。十五岁的那一年,在人群喧哗的时候突然觉得对唱K玩手机养动物没有什么兴趣;于是,突然一个人跑回家,看碟看到睡觉,不过我只看一张碟,是一部好莱坞的文艺片,很冗长的爱情,但从此以后不相信爱情。”

她的眼光灼灼,像夜航时突然亮起的海灯。

唱片行的隔壁是一家花店,纯白色的姜花像一个绝世的美人,伫立在水中央。

再过去,就是咖啡店了。

旋转的玻璃门,白色薄纱帘子,秋千的藤椅。

张浩志准备走向大厅的中间明亮的地方。

“我喜欢角落的位置,”她妩媚的丹凤眼向上吊,“难道,我这样的人就一定爱张扬的位置吗?”

她太聪明了,会让男人害怕的。

一路走过,咖啡厅里都有男人用欣赏的眼光看他身边这位明艳的女子。

她呢,恐怕已经习惯于目光的追逐,心无旁骛。倒是张浩志,觉得浑身不自在。

“来一杯拿铁仑。”她熟练地带他走向一个角落,有一棵绿色棕榈作为天然屏障的角落。

“两杯。”说实在的,他不喜欢咖啡深沉的颜色和内向而危险的流淌。

白衣的侍者端来两杯黑乌乌的咖啡。

“要不要牛奶,或者糖?”一般女孩都喜欢牛奶的滑白和咖啡的香浓吧。

她没有回答,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在前侧的一团三角的火焰呼地燃了起来。

“那不是真的火焰,是用桔黄纱布和艳红的灯,再加上风的鼓吹做出来的,有时候假的东西更真实。”她转过身,专注地看着那盏火焰灯。

灯亮了,天色是不是该暗下来了呢?张浩志抬起手腕,偷偷地看了一下时针。

“你要去找你的美人鱼,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她暧昧地笑,一仰头把整杯咖啡都喝下去了。

他来不及阻止,看见她的红唇残留着咖啡渍,有些抱歉,“我没有约她,只想着能碰见她。”

“我们走吧。”她说着,却一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反正都已经六点钟了,她应该回去了,我们再坐一会也无妨。”

她低下头,如云雾一般的蓬松卷发轻垂在胸前,遮住了她的脸。

“跟我讲一讲你和美人鱼的故事吧。”

“其实,我跟她还没有开始啦。我连她的名字、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笨啊!”她笑得花枝颤抖,“你都没有问吗?”

“有时候忘记问,有时候不敢问。”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是你第一次恋爱。”她肯定地说,“都什么世纪了,还有你这样的绝种男生。”

想想也对,初中时女生送幸运星,高中时女生送便当,但却没有一个在他的心中停留。

“你知道她多少?”

“她是外语系大二的学生,在学校的复印室帮忙工作。”他知道的只有这些。

“学校复印室?”她用手抵住下颌,“我可不可以认识她?”

他不知道可不可以有反对权,不敢想象,色彩斑斓的女巫与清纯美人鱼如何相处?

女巫的笑像音乐中骤起的激昂旋律,张浩志的心脏仿佛停顿了一下,摸到了藤桌上的画夹,岔开了话题,“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作品?”

“可以啊!”她是对自己永远充满自信的女生,“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专业。”

“经济管理学。”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一手把倒垂的画板上的素描纸翻过来。

“3B的铅笔,深深地勾线,简洁而有力的下笔。”

倚在椅背的她忽而俯身过来,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还看到了什么?”

“懒洋洋的心。”

他又仔细地端详画面,那占据了大篇幅的重重叠叠的花瓣,“为什么是桅子花呢?那是纯净的简单的花……哦,是因为你的慵懒不是痛苦带来的身心俱惫,而是一种无聊,或者这是你的本质。”

“还有呢?”她冷冷地说,语气已经结冰。

他却没有发现,“那一只栖在花朵上的蝴蝶,加色时要加成灰蓝,那样它就会有一种懒洋洋的生命。”

她忽地狠狠地抽回画板,有一种被看穿的气怒,“你以为只有你懂艺术啊?”

“我只是喜欢。”他不怕得罪这个易怒的女巫。

“哼。”她夹起画板,自顾自走了。

买单后,他走出咖啡厅,在天华路口安静地站了一下,想象美人鱼在这里斜挎着她的大背包等车的样子。

晚上十一点,他准备睡觉。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哪位?”

“女巫,”一个娇娇的声音,“你到家了吗?”

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傍晚发生的事情,愉快地说:“你进洗手间的时候,我玩了一下你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更多的时候,只有张浩志的音响在播放乐曲的声音。

收线的时候,她说:“我有两张李明德作品展的票,明天下午五点钟你在植物园后门等我。”

“谢谢你。”

花花绿绿的瓷瓦砌成的圆形后门,像一张静默的网。

张浩志在下午五点钟,准时跨过这一张网。

她已经站在那里,半笑不笑地看着他,“你是第一个让我等的男生。”

“7月6日,也就是这个星期天,你一定要来哦。”她的皓白手掌藏着两张薄薄的票。

他接过来,土黄色的一张硬卡片,只有三个字“李明德”。

“再见!”她的手中仍然夹着大大的画板,走进植物园,很快不见了。

他惆怅地望着土黄色的小卡片,站在黄昏下。

“嗨!”

一股熟悉的水流涌来,张浩志睁开眼睛,穿着白色娃娃装的她像一朵山茶花一样洁净。

“我……你要去哪里?”一见到她,他总像长舌婆唠唠叨叨地追问她的行踪。

“我要去王伯伯家拿下一个星期要用的动物节目的配音。”她长吁了一口,“好远呢,在金和园,要搭一个小时的汽车。”

“我们一起去,那就不远了。”

“好啊!”她轻轻地笑,“不过车费你要自己付哦。”

上了车,发现竟然稀稀疏疏的只有几个乘客。

她一上车,就走上后座。

“你好像很喜欢坐在车的后面。”

“不是的,以前我晕车,一上车就坐在第一排,眼睁得又圆又大,紧张地盯着前面,”她停顿一下,“喜欢坐在后座的人都是逃避现实的人。”

“你也相信坊间的心理学占卜星座吗?”

“我不大懂这些,”她光滑的手腕搭在窗户上,“这是我对自己的占卜。”

在夕阳的斜辉中,街边的一切都变得那样地美丽。

从蜜湖到金和中路,张浩志曾经走了三年。

“徐林中学,”她淡淡地说,“我在这里度过了我的初中生活。”

他惊诧于缘分的奇妙,在漫长的初中生涯里,在三千多人的徐林中学,他竟然不曾认识她的以前……或许,曾经擦肩却也无缘抬头相见。

“我把那一夜的故事讲完,好吗?”她脸色像快要下雨的阴云天。

九岁的时候,我们从乡下草围搬到城里。

住在千灯区的一条小巷里,巷口有一株高大的槐树,春天一来,细细碎碎的槐花就铺天盖地。

夜晚的时候,我们在槐树下纳凉。

一开始,常是一家人有说有笑,慢慢地,爸爸越来越忙。我到徐林中学上初一时,已经难得见到爸爸一面了。

有一天,我上公车,坐在第一排。

车过了两站,有一个孕妇上来了。

印象中,孕妇总是挺着麻烦的大肚子,不修边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孕妇,酒红色的直发,白色圆点的孕妇裙,脸上洋溢着被宠爱的幸福。

没有人让座,我站起身来。

她温和地摩挲我的头,“谢谢你,小妹妹。”又顽皮地笑,轻轻拍拍肚子,“宝贝,谢谢小姐姐。”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忘记她美丽的容颜和温婉的举止。

再过一个站,她接了一个电话,语气娇纵:“漫凯,我快到了嘛,你再等等。”

我听到手机那边是一个男人温柔的责怪:“都说一起去医院检查的嘛,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去了呢?”

“我爸爸也叫做漫凯。”我在一旁插嘴。

她收了线,对我微笑,“叫做漫凯的男人都是很体贴的!”

徐林中学的前一站,她下车了。

我随意地看窗外,只见一个男人远远地跑过来,温柔地搀扶着她,俯着头亲密地讲着话。

一阵排山倒海的昏眩感向我猛烈袭来,我在车上又呕吐了。

那个男人是我亲爱的爸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车的,但回家以后,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妈妈压抑着巨大痛苦的眼睛,那是不能用语言讲述得清的痛苦。

原来妈妈已经知道很久了。

后来,我和妈妈搬离了那条小巷和那株槐花树。

可是记忆是无法搬离的。

“这就是我讲的故事了。”她像一只刚刚飞越暴风雨的林中鸟儿,小而脆弱。

张浩志的手终于轻轻地落在她的手掌上,紧紧地握住了。

坐着车,闭上眼,都没有说话。

他握着她甜甜的小手,真想到天涯海角。

“到金和园的乘客,请下车。”

她先站起来,手像滑溜的小鱼一样溜出了他的包容。

她一个人上去拿翻译资料,张浩志在楼下等了一会,她就气喘吁吁地跑下来,“你等得很烦了吧?”

“我还欣赏了一下美景呢!”他微笑着说。

“我刚刚拿到酬劳,请你吃晚餐吧。”她兴奋地说,“我知道有家蚵仔面线很美味。”

沿着街道走了三四分钟,在路旁有一家小小的面铺。

胖胖的老板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线。

“大碗,你的,小碗,我的。”她撕开卫生筷的包装纸,斜摆在碗口,推了一大海碗过来。

“老板下了新鲜的红辣椒哦。”他的舌头一阵发紧,味蕾立刻清醒起来。

“很好吃吧!”她小嘴红唇,比樱桃更诱人。

“……”

“你怎么了?”

“星期天,我可以约你吗?”

“星期天?”她偏着头想一下,“可以啊,不过要等到三点钟以后。”

“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到时候我们可以联系。”

她把手机号码慢慢地念一遍,用一种花开蝶舞的声音。

默默地,他在舌头上将号码翻滚了一次,又在心中诵读几次。

吃完蚵仔面线,他在左,她在右,沿着街道等公共汽车。麝香黄的灯光弥漫在大街上,街道摇落了白天的尘埃,透过光线,可以看得每一片叶子的脉络。

“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男生哦。”她在麝香黄的灯光下走,像一个温馨的天使。

“为什么以前没有认识到别人呢?”

“你不觉得我有时候比仙人掌还多刺吗,比犀牛还偏执盲目吗?”她轻轻地笑,“而且,我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是爱上他的秘密吗?

张浩志忽然向前跑了几步,因为害怕在旁边的她都可以听到他的地震般的心跳。

松山路口,她先下车了,站在街边,用力地挥手。

他趴在车窗,一直看她慢慢远离的身影,心像一片茶叶在清水中舒展开来青绿起来。

一程路,他一直在傻笑。

星期六下午三点钟,他和美人鱼约在市中心的广场。

“三点钟,我在广场的喷泉池等你。”

他把一句甜蜜的话揣在怀里上路了。

一路风轻人暖,他的心情像一个气球在飞升。

二点四十五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中心广场。

是七月的阳光,灰云里只有少量的金线射出来。

踏入喷泉的圆形巧克力色标志性砖面时,张浩志见到了她,提着一个粉蓝条纹的小圆包包,双手插在粉红色的外衣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喷泉水气在她的发间、胳膊、脚踝形成了一团白蒙蒙的云雾,张浩志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的风和大海深夜的星光。

她专注地看着行人,要从中找出一个张浩志来。

他穿越人群,跑得那么快。

她看到了,眼睛有阳光的美丽痕迹。

“你怎么这么早呢?”他的声音像风中的树叶般摇晃。

“我也才来一会,”她笑了,开朗而天真,“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我从天明到黑夜,一直找不到市中心广场的喷泉在哪里。”张浩志把手放在自己温热的脸上,轻轻地笑。

“傻瓜!”她娇嗔地骂。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发现她淡淡的黑眼圈。

她看张浩志盯着她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笑,“早上起来有敷冰,但是昨夜翻译太晚了,都没有办法。”

啊,他忘了她要交的翻译工作了。

她提早来,或许是因为彻夜赶时间工作。

这一刻,张浩志的血液闪过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跑了进去——他知道,那是对她的爱已经深得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了。

张浩志轻轻地用手扫过她海藻似的又黑又长的头发,“以后忙的话一定要拒绝我。”

她轻轻地摇头,“你不用觉得抱歉。”

在爱情这一场暧昧的角斗赛中,他并不孤单。

李明德的画展在广场的东边艺术区。

进了展场,只见得髻香礼影,到处是举止优雅的先生和华饰美服的女士。

她小巧的鼻头皱起来,“糟糕,我不懂得欣赏这么高雅的艺术。”

他惊讶于她的坦率,“真正的艺术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能够吸引共鸣的,你用灵魂去看,可以做一个很棒的欣赏者。”

他和她慢慢地走过每一幅图。

“即使我不懂,但也知道其中流淌的美。”

“李明德,三十岁,画坛的一匹年轻的黑马。”张浩志轻轻地说,“长久以来,一个画家常常只能专攻某一种风格或派系的画作,但是对于全才的李明德是一个例外。”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淡得看不见,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呢……”她怀疑地盯着他看,“为什么啊?”

张浩志侧过头,心里一阵悸动,她从声音里就可以捕捉到他的惆怅吗?难道他把心情都写进声音里?

他停下来了。

“我们来玩一个猜拳游戏吧!”她突然说,“如果我赢了,你可以把你的理想告诉我吗?”猜拳的结果,他输了。

“除了上小学的时候做过《我的理想》的作文,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他不觉伤感地说,“我的理想是,有一方小小的工作室,用之不尽的颜料,取之不竭的灵感,我可以在画作中无日无夜地畅游。”

她投给他一个怜爱的微笑,“可是,理想一开始并不是拿来实现的,而是被当作是绮丽的虚幻的梦想的,只有合适的时间,才可以成就真正的理想。”

“谢谢你的安慰。”

“为了公平,我把我的理想告诉你。”她俏皮地眨着眼睛,“我希望有一个英俊的王子穿过一片森林,走过一片草原,寻找一个神秘的古堡,而我是古堡里美丽的公主。”

人鱼公主,我可以做你的王子吗?

张浩志在心里默默地说。但他不敢开口,怕一张嘴就会冒出奇形怪状的话,吓跑了她。

在画场的一个拐弯处。

张浩志一眼看到了它,像一个遁世隐者安静地挂在雪白的琉光壁上。

他拉住了她的小手,紧张地说:“你看见那幅画了吗?”

“看见了啊,画上满是枯黄的新绿的叶子。”

“你慢慢地闭上眼睛,默数一、二、三,再睁开。”

她温顺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我没有看到什么啊。”

“孤独翩然而至,张开翅膀,把新生的希望带到了远方,那新绿的叶子只是枯黄叶子的回忆而已。那是深深的记忆!”

“这幅图画叫做《叶子的记忆》。”一个挺拔的、优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从我的叶子里看出了寂美的生命,眼光很厉害。我是李明德。”

“你这么干净、清爽,一点儿都不像是艺术家。”她忽然说。

李明德莞尔,“我是食人间烟火的人。”他随意扫了她一眼,眼眸里飘过转瞬即逝的惊艳,“一片蔚蓝的、美丽的海洋。”

张浩志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是的,一片海洋。”

“你有很厉害的眼光。”他再一次重复,意义却不一样了。

“再见,两位小朋友,有机会到我的工作室来做客。”他一个旋身,走过了拐弯处。

“他这样的男人,即使是在熙攘的人群中,也是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

听到了她的赞美,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酸有些涩。

离开画展,才只是五点多钟。

他们一起走到了热闹的怡美路,这里汇聚了琳琅满目的e时代商品。

挑染的头发,多袋大肥裤,又长又宽的上衣,戴着耳塞……

“我们像是外太空的异类。”

“你老了吗?”她微笑地看他。

“嗯。”

“其实,我们都会越来越老,有一天会白发如霜,可是这世上唯一永远都不会老的,是时间。”她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有一天,我们的白发像秋日晨早的霜,那时候,我们还能见面吗?”

她笑了,笑容有些复杂,“那是以后的事,我们怎么能够预测呢。”

爱情,是永远都无法预测的一场舞蹈,落幕时,也许掌声雷动,也许观众早已离席,也许演到一半就搁浅了,也许一个漂亮的腾跃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走过游乐场,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我们进去,好吗?”

“可是……”她犹豫着。

“来吧,我已很久没有进游乐场了。”张浩志先她一步跑过去,在前面停下来。

她看着,嘴唇紧抿着,慢慢地,展开了一个玫瑰似的笑容。

已经接近黄昏,排队的人并不多。

“你去坐吧。”她温柔地说,“下来的时候告诉我感受。”

“那你呢?”

“我从来都没有来过游乐园,即使我渴望。”

在摩天轮前。

“坐摩天轮的时候,你肯定会忍不住喊叫的,大声地喊也是渲泄的一种方式。”张浩志说。

她粲然地笑,“飞天时,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有一种失重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好像自己可以飞翔。”

这时候,摩天轮到达最低点时,张浩志听到一个女生青草一般的尖细的嗓音:“我爱蓝天,我爱高飞。”

她靠在白色栅栏边,也听到了,一直地笑,“想有一双翅膀,原来是可以的。”

可是,他怎么觉得她的微笑是那么的忧伤。

他和她最终还是没有坐摩天轮。

在游乐园的卡通大门,她投给他一个烂漫山花的眼神,“其实那么刺激的摩天轮,只能是偶尔地一次,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地走在路上,安全而温暖。”

他微笑着看她,笃定地说:“你喜欢的都是我喜欢的。”

也许是太露骨的表白让她惊惧,她的脸颊暖暖地浮起红晕。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有你的地方就是美景。’而当时,他们在大雨中的荒野,满身泥泞。”她轻轻地诉说,“而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你相信了吗?”张浩志艰难地开口,然后迅速地将头发掩住担扰的耳朵,恐怕它承受无法负担的重量。

“我?”她绽开了一朵凤凰花似的微笑,“可以握你的手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伸出了嫩嫩的小手,藏进了他的掌心之中,像蜗牛找到了自己的壳,“我的手像是住进了一个家哦。”

夕阳的光辉仿佛是一片薄薄的海水,美人鱼公主的莺语是那样的动人心弦。

天气很热了,夜晚还是一样散发着热气,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一个夜太阳在黑色天空之后。

张浩志牵着她,掌心里一片潮热。

一直到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仍然感觉到掌心的湿润。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美景。”他想到这句话,心就像饱满的船帆。

有时候,爱情就是当你说出不切实际的话语时,没有人来反驳你,取笑你。相反,被爱的那一个人却深深地相信了。

他的手掌从今天开始,已经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了。

模模糊糊之间,他听到了手机的震动。

他摸索着拿到手机,含糊不清地说:“喂,是谁啊?”

“女巫。”她清朗的声音像一根唤醒睡眠的刺,“我今天看到你,在《叶子的记忆》前。”张浩志的睡意去掉了一大半,“去看李明德的画展是极大的享受。”

“我二哥在称赞你。”

“李明德是你的哥哥?”也难怪,像她这样的女生一定不是出生在什么平庸家庭。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埋怨着,“我是老幺,每一个人都光芒四射地罩在你的前面,都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已经是万人迷了。”张浩志笑。

她没有回答,沉默像一滴渍开了的墨汁,逐渐扩散。

挂电话之前,她慢慢地说:“我看到你和美人鱼手拉着手……”

他等待着她的下文,但她只是轻轻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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