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微微一笑,“还能有谁?我身边最有这些心思的,只能是五弟了!”
高长恭近日都是愁眉苦脸的,很少能笑,这一会儿许是想着也不必继续装病了,再过几日该做什么事情便规规矩矩地去做,反而坦然轻松了不少,便笑得出来,还会逗郑氏了。
他一笑,温柔中不失英气,俊秀里不失威武,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看得郑氏脸都红了。
商陆儿瞧着两位主子含情脉脉地对望着,忍不住偷笑了两声,又连忙收敛情绪,在前面带路了。
高延宗人在军营,刚忙完才能坐下歇歇,就是听说高长恭过几日要回来了。
他虽也仍是为他四哥的状况忧心,可此刻还是喜悦更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又坐了一会儿,寻了副将过来问,说是没有什么大事等着处理,高延宗便打算回府了。
夕阳已至,红霞满天,高延宗却并无心欣赏,他出了军营就目的明确地直往城里走。
军营驻扎在城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高延宗看今日还算早的,就打算独自走回去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时而蹙眉,眼里透着股警惕。
高延宗知道有人跟着他,从他出军营的时候就跟着了,可这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跟着而已,也没有在他背后放暗箭,高延宗这才稍微松懈了下来。
而且他听着脚步轻盈,不像是男子,可步伐又稳,也不似一般普通女子那般无力,高延宗沉思了片刻,大概猜到是谁,就忍不住抿唇一笑。
回城的途中会路过一个小树林,平时高延宗都是从树林边的小石子路上直接过的,并不必要穿过树林,今日他到了树林旁边,却是忽而闪身跑了进去。
高延宗后面跟着的人完全没有想到,也忘了躲闪,就是追了上去,他却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进了树林。
走入地越深,树枝就越多,又杂乱无章,她便先把头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四处张望着,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叫喊都来不及双腿已经腾空了,可也就那么一会儿,等到双腿再落地,她的头都转晕了,这才发现已经被人给堵在了一棵大树下。
“让本王看看,是哪里来的小贼?”高延宗松开了环住那可以盈盈一握腰身的手,隔着面纱摸了摸对方的脸,嬉皮笑脸道,“哟!还是个娇俏的小娘子呀?你跟着本王,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干脆一起劫了?”
“你……”孙涟漪知道高延宗已经认出她了,她原本这身不似平常的装扮只是为了不被旁人注意,也早知是瞒不住高延宗的,便索性把面纱给解了下来,又没好气地瞪了高延宗一眼,“是我。”
“还是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呀!”高延宗仍是装作不认识孙涟漪一般,挑眉轻笑,“这里是本王的地头,小娘子出来打劫,也得先给地主点儿好处才行,莫不是,你就是来投怀送抱,讨我欢心的?”
“我是自投罗网了!”孙涟漪不服气地朝着高延宗嚷道。“还你的地头呢?你是土匪头子还是山大王呀?”
“只要你是我的压寨夫人,我是什么都可以呀。”高延宗笑容得意,心花怒放,“说真的,涟漪,你怎么过来了?想我了?”
孙涟漪侧过了脸,细若蚊蝇地轻哼了一声。“嗯,想你了……”
“我……有没有听错?”高延宗把手掌举到耳朵边做了个扩音的样子,仍是一脸得意的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延宗,你别得尺进寸!”孙涟漪身后就是树干,高延宗又步步逼近,她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却仍是趾高气扬,抬起了下巴就是朝着高延宗说道。“我就是说我想你了,怎么样?”
高延宗反而被她这气势弄得一愣,然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止不住还都要唤孙涟漪的名字一声,“孙涟漪……”
“干嘛!”孙涟漪被高延宗这么一‘嘲笑’,脸上挂不住,根本就不去看他了,嘟着嘴生起闷气。
高延宗却是突然停了笑,双手撑在树干上,将孙涟漪圈了起来,脸缓缓地靠了过来,停在了距离孙涟漪的脸不到一指的地方,目光如水,轻启薄唇道,“我也想你了……”
他的神情真挚,嘴角微微扬着,好像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不出情绪,但眼底的愉悦却又浓重得非常,仿佛比夏日的艳阳还要炙热。
孙涟漪望着高延宗,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年,他成长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的大男孩了。
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所想,可是在她的面前,他仍然还是他,还是那个不遮着掩着,可以随意表露喜怒哀乐的高延宗。
孙涟漪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捧着高延宗的脸,缓缓地说道。“你又瘦了……”
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一片羽毛一般,却是扫在了高延宗的心上,弄得他痒痒的。
这段时日,高延宗真的是太忙了,每日几乎都是忙到天黑之后才能回府,有时有紧急的军情,他晚上连家都不能回。
即便是回到了自己府上,也是累得倒头就睡,和孙涟漪都说不上几句话,早上又一大早就走了,他也不舍得叫醒孙涟漪。
“涟漪……”高延宗的手覆盖在孙涟漪摸着他脸的手上,语气有些愧疚。“过几日四哥就回军中来了,我也就不会这么忙了,到时候就能好好陪陪你了。”
孙涟漪本是一时感慨,心疼高延宗辛苦而已,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变成她不体贴他似的,脸一红嘴一嘟就是娇嗔道。“谁稀罕你陪呀?”
“诶?”高延宗把孙涟漪要收回去的手给牢牢抓住了。“你不稀罕我陪,你还专程跑出城来找我?”
“谁来找你呀?我就是……”孙涟漪尴尬地偏过了头,越说越没有底气,“我就是……在府上待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出来随便逛逛!”
“哦?”高延宗狐疑地望着孙涟漪,换做从前,他肯定还会继续说,非揭穿了孙涟漪让她使劲儿的不好意思,逗得她急了要他打起来不可,可是此刻,高延宗瞅着孙涟漪脸红的样子,只想……
孙涟漪看着高延宗的脸再度逼近,越来越近,羞得她本能地侧过了脸,高延宗才只亲到了脸颊。
孙涟漪的脸越来越红,都红到耳根了,她伸手想推开高延宗,却是左右都被他堵得死死的,他那双手臂有力地撑在树干上,好似和树融为一体一般,怎么扯都扯不开。
孙涟漪恼羞成怒地锤了高延宗的手臂好几下,抬起头,朝着他怒目圆睁道。“荒郊野岭的,你想干嘛呀?”
“你也知道是荒郊野岭,你说我想干嘛呢?”高延宗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眉梢眼角都是笑,笑着笑着他就把孙涟漪紧紧地搂进了怀里。“不闹了,我方才逗你的!”
“讨厌!”孙涟漪不解气,用力地锤了高延宗的胸口好几下,高延宗也不说疼不疼,只又作势要亲她,孙涟漪才是忙着去躲忘记继续打了。
“既然都出来了,你又想随便逛逛,那咱们就找找节目。”高延宗坏笑了好半天,才收敛了。“我听说城西开了一家新的酒楼,厨子有几款招牌菜很不错,咱们去尝尝?”
“听你的。”孙涟漪乖顺地点了点头,“反正……我是跟着你混吃混喝的,没得挑。”
“你是我夫人,吃喝自然得归我管,这是为夫应当做的。”高延宗抬手,把孙涟漪的肩膀搂住,“不过你这句‘没得挑’,说得好似我平时虐待你一样,我难道只给你吃萝卜白菜吗?”
“你都好些天没陪我吃饭了,我真的只吃萝卜白菜你也不知道呀。”孙涟漪这么一说,又是一笑,然后就是推着高延宗走出了树林。
两个人一路上都在闲逛,走得就慢,到城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酒楼的人不少,放眼望去已经坐满了,还好掌柜是邺城本地人,认得高延宗,所以一看到他们就连忙给请到了楼上的雅座去。
楼上分割开的一个个小间儿,自然是比嘈杂喧闹的一楼大堂要清静多了,掌柜的带高延宗和孙涟漪去的那间,外面还连着一个可以乘凉的小露台,露台下面有个戏班子刚搭好了台子正要开唱。
“哟!咱们这还能免费听戏了。”高延宗挺有兴致的,点好菜之后,让掌柜吩咐小二把桌椅给搬到了外面的露台,他和孙涟漪一边吃饭一边听戏。
都是些寻常的戏,唱得也是中规中矩,两人吃完了饭,让小二撤下之后,就坐在了露台边缘的观景长椅上继续听。
孙涟漪光听戏有些昏昏欲睡,反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杂耍更有意思些,可那些喷火的把式,要靠得近看才更有趣。
她正准备提议他们干脆下楼去,转头一看,发现高延宗就保持着坐姿,手肘撑在栏杆上,手掌握拳支着下巴,闭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