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从帘帐的阴影里走出来,一眼看见小豆子和徐副官正一脸焦急的穿过人群跑过来,两人也同时看见了她。“夫人,你没事吧。”徐副官率先冲过来,身后跟着的侍从也快步上前护在苏绣身侧。小豆子看到她才松了一口气,“暖红那丫头跟丢了莫乔予,我们这边又找不到你,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苏绣镇定笑了笑:“我没事。”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跑得所剩无几,外院凌乱的枪声隐隐传来,徐副官已经掏出配枪在手,“夫人随属下去与督军会合。”苏绣点头,小豆子对徐副官道:“我带你们过去。”
苏绣他们正准备转身往后院方向走,就听一阵高跟鞋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头就见暖红一路小跑过来,急急喊了声:“六爷!”
小豆子停下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跟三哥一起走了吗?”暖红扫了苏绣他们一眼,“六爷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小豆子向她走近一步,正色道:“我护送夫人和督军会合,你听三哥的话,先撤回去,别再跟过来了。”
暖红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六爷,三哥都受伤了,你别去了。夫人身边的人多了去了,又不缺你一个。”小豆子皱眉沉声道:“三哥受伤你怎么还跑来了,赶紧回去,回去也多个照应。”暖红仍旧抓着他不放,这时一名黑衣身材魁梧的男人跑过来,“六爷,都安排妥了。”小豆子点头,“知道了。”他一手拿开暖红的手道,“有聂虎跟着我,你放心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到徐副官和苏绣跟前,引着几人匆匆朝后院去了。暖红直急得跺了跺脚,却还是一转身疾步走了。
绕过长廊到了后院,远远看见几幢青砖小楼在葱郁掩映间,格外醒目,原来不知道这丽都后面也是别有洞天,只是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唯有夜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周围越静,苏绣心里就越觉得慌乱,才走了几步,走在前的小豆子忽然站住,静听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等一下。”
他身畔那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递给他,“六爷,你拿上,今晚丽都混进了不少乱贼,还是小心为妙。”徐副官焦急地问:“怎么还未见到督军他们?”苏绣心中也有些担心,看着小豆子,他对苏绣微微一笑,“不必担心,聂虎手下现在正贴身保护着督军,他们就在前面那幢楼前等我们。”说罢,小豆子递给苏绣一把枪,“夫人拿上,如果一会儿局面太混乱,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苏绣迟疑了一下接过枪,心里还未反映,手上已经熟练的拉好了枪栓,锃亮的手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苏绣一抬眼就对上众人惊讶的目光,徐副官愣愣看着她标准的握抢动作。只有小豆子一脸淡定道,“前面要穿过一个花园,大家小心。”
月光躲进云层里,漆黑的夜幕下只看见花园里满是错综复杂的斑驳树影,高大的假山背后是看不清的黑洞,无端端让人觉得可怖。才绕过一座假山,苏绣见那假山的影子有些异样,正要往假山后面看去,就听小豆子忽然喊了声“小心!”苏绣只觉得那黑影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覆上她的背猛地把她扑倒在地,苏绣重重摔在地上,耳侧嗖的一阵风,就听身后“嘭”的一声闷响。苏绣顾不得胳膊肘蹭在地面火辣的疼,连忙侧脸看小豆子,“你没事吧。”
小豆子来不及说话,一连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顺势躲进了一旁的水泥花坛后面,两人刚一躲进去,就听他们滚过的地方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苏绣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快的抢,心口砰砰直跳。小豆子看她仰着头直愣愣瞅着前面,徐副官一干人和那群黑衣人在那里交着火,流弹乱飞,他伸手压下她的头,“别抬头。”
小豆子蹲身在花坛边缘,只听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跑过来,他一偏头,手上利落发了两枪,来人应声而倒。过了一会儿就听杂沓的脚步声传来,苏绣看了小豆子一眼,见他一手握抢在侧,皱眉凝神。黑暗中并很难分清来人是谁,苏绣也凝神听,静默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在近处停了,徐副官的声音响起,“督军!”
苏绣这才扶着小豆子起身,一眼看见李义深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此时他也看见了苏绣,立刻大步走过来,一把扶住她的肩,焦急道:“你没伤着吧?”苏绣微笑,“没事,幸好小豆子反应够快避过了子弹。”李义深对小豆子道了谢,小豆子只是笑了笑。李义深拉起苏绣,“今日多谢江老爷和六爷的照拂,此地不宜久留,我与夫人先走了。”小豆子点头,“聂虎送督军与夫人出去。”
李义深看着小豆子,“聂虎留下来照看你吧,你的伤还是先包扎一下。”苏绣一愣惊道:“你受伤了?”
小豆子晃了晃胳膊,咧嘴一笑,“小伤不碍事。”远处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传过来,徐副官立刻吩咐手下准备好,李义深拉着苏绣隐在树后,小豆子凝神一听笑道:“不用紧张,都是我们的人。”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大嗓门道:“******,还是让那个孙子给跑了。”说着一个彪虎大汉走出来,看到小豆子道:“小豆子,你可看见有人跑过来?”
小豆子上前喊了声:“四哥。”又说,“我们刚才一直在,并没见到有人过来。”彪虎大汉一转眼又看到了李义深,愣了一下道:“督军还未出府?”
李义深含笑道:“这就要走,今天多谢魁元大哥相助。”那大汉一咧嘴,“小事一桩不足为谢,督军还是快些走吧,此地并不安全。”李义深点了点头一手护着苏绣朝门外走。
穿过一个月亮门,后院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青帮护送的人站住道:“督军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小的们在此恭送督军。”李义深对那人点点头,“麻烦弟兄们了,改日必当重谢。”听他们说着话,苏绣扭头就瞧见那熟悉的车子,侍从已经走上前去拉开车门等候。一阵风过,苏绣鼻端嗅到一丝血腥味儿,不禁皱了皱眉,抬手轻掩鼻子赫然发现手背上湿濡一片。苏绣一惊,抬起右手到月光下一绕,那是血!可是视线往手臂上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受伤,只是左手胳膊蹭破了点皮。正愣神,就听李义深的声音在耳畔道:“映雪,怎么了?”
苏绣突然想起来,李义深刚才一直握着她的手,立刻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抓起李义深的手,“你受伤了?”李义深见她一脸惶急,以为出了什么事,听到她发问忽然笑了,“一点小伤。”
苏绣正要说话,就听身后灌木丛一阵哗哗作响,徐副官似乎喊了句什么,她还没听清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进了怀里,苏绣踉跄了一下就撞上李义深坚实的胸膛,感觉到他的胸膛剧烈一震。身后就听到徐副官嘶哑着嗓子大喊:“督军!”紧接着身后响起几声枪响,一片混乱中,苏绣觉得身后一空,她的心咯噔一下,一转身就见李义深滑落的身躯,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李义深倒在她的臂弯里,缓缓合上了眼。
徐副官奔过来一把接过李义深,低喊了几声,“督军,督军!”苏绣怔怔看着鲜红的血顺着徐副官紧按在他胸口的指缝中渗出来,苏绣陡然恢复了冷静,急道:“别在这耽搁,赶紧上车。”徐副官抱着李义深上了车,苏绣迅速打开前车门跟着上了车,沉声道:“回督军府!”车子很快启动,轰隆一声疾驰而去,带起一路烟尘。
身后远处的灌木里,追出来一个人,一身黑服剑眉微蹙,目光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神色莫变。“司令,那人已经死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吧。”灌木丛里又走出来一个人,他身材瘦削,右臂空空的袖管随着他的动作荡了一下。藤佑谨没有说话。
刚才他一赶过来,就看见半蹲着身的苏绣,她那煞白的脸,惊惶的眸子,神情俱是让他心中一凉。藤佑谨紧紧握着手里的枪,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只听枪身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许子安吓了一跳。
“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能辨别出他的身份?”藤佑谨忽然发问。许子安想了想道:“刚才那人好像是冲着李义深来的,跟我们追的那一拨不是一路人。”顿了顿又道:“我们追的人,应该是青帮的没错。”
“青帮。”藤佑谨重复了一遍,又沉声道:“盯住莫乔予,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许子安见藤佑谨身形一顿忽然抬手捂在腰侧,心中一急上前扶住他道,“司令,您的伤要紧,我们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