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妹妹,柳老师就是我长辈,关心你们是应该的,再说了,你和柳老师都是我们河阳县的老百姓,关心你们的生活,就是我的公务,就是我的工作,听话,在家等我,我马上就赶过去。”
“大哥……”柳梢哽咽不语。
挂断柳梢的电话后,周成林又拨通了董教育的电话:“老董,在哪?”
“我在办公室。”
“下午有事吗?”
“没事。”
“那好,你马上来到县政府,和我一起去一趟石门镇石河子村。”
“做什么?”
“探望柳老师。”
“柳老师?哪个柳老师?”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石门镇完小的柳洪斌老师,”
经周成林提醒,董教育想起了周成林昨晚交代的事情,更何况又是周成林亲自交代的问题。因此,董教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周成林,接着叫来张克亮和刘中崇,一起乘车赶去。
见董教育他们来到后,周成林摇下车窗户,冲董教育他们挥挥手,然后冲赵刚道:“小赵,开车。”
赵刚应了声,发动引擎,向石门镇石河子村方向赶去。
董教育的车紧跟在周成林他们车后。
由于是山路,十五公里的路程走了大约两个小时。
到石河子村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午后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这个小山村,石头砌成的青瓦小院依山而建,杂乱无序地错落成一幅水墨画,虽说不是青山掩映,可也有曲径通幽的感觉,小村不是很大,有四五十户人人家,在村口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玩耍。
赵刚把车停下来之后,梅景阳走下车,来到孩子们身边,问孩子们道:“小朋友,你们知道去柳老师家怎么走吗?”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孩子自告奋勇道:“你们是来看柳老师的吗?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梅景阳道:“谢谢。”
男孩道:“不用谢,你们跟我来。”说完,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往村里跑去。
在小男孩的引领下,周成林和董教育他们来到了柳梢的家。
这是一个让人一看就知道其境遇窘迫的家,碎石块堆砌的石墙,三间房子看上去也已经有年代了,墙体上已经有不同的脱落,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农具,柳梢的母亲正在院子里撕苞谷皮,看见有人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迷惑不解地望着众人,怯生生地问道:“你们……你们是?”
梅景阳指着周成林、董教育、张克亮和刘中崇向中年农妇介绍道:“这位是周成林。”
得知眼前站着的是一县之长和教育局的头头脑脑,这位没见过大世面的农村妇女有些不知所措,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周成林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才清醒过来,才知道到这一切是真的,县长和教育局的头头脑脑真的来看望她家的老柳了,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恐慌、忐忑、不安、兴奋和激动,各种心情一起涌上心头,交织在她的脑海中,平静下来之后,急忙冲着屋里喊道:“柳……柳梢……快……快……快出来,周成林来看你爸了……”
接到周成林的电话后,柳梢一直处在激动和不安之中,她不相信周成林会来看望爸爸这样一个山村教师,但是,她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她虽然和周成林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她坚信周成林是那种说到做到,讲诚信的人,所以,她坚信周成林一定会看望他们的,但是她没想到周成林会来的这么快,听到妈妈在外边喊自己,她就已经意识到周成林已经到来了,她急忙冲出小屋,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正好看见了正在和妈妈说话。
和妈妈一样,在看见周成林他们的一瞬间,激动、不安、恐慌、忐忑、高兴的心情一起充斥在她心头,怀里就像揣着两只兔子一样狂跳不止,受过高等教育,从深圳回来,见过大世面,一向机灵的她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那里,傻傻地望着周成林和周成林身后那些陌生的脸孔,泪珠竟然不争气地涌出眼眶,低落在衣襟上。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地失态,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急忙伸出手,用衣服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到周成林的身边。
由于激动,说话依然结结巴巴的,而且说到一半,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周成林理解她的心情,走上前,轻轻地拍了下她柔弱的肩膀,爽朗地笑了笑,和善地说:“还是叫大哥吧,叫大哥亲切,不然,我听起来别扭,拗口,感觉像隔着一道墙似的。”
一阵幸福的暖流从心口产生,而且迅速地传遍柳梢的全身,但是她仍然紧张不已,张了张嘴,好容易才从嘴中挤出 “大哥”两个字。
周成林笑着说:“这就对了,还是叫大哥亲切。”说完,转过身,指着身后的董教育、张克亮和刘中崇向柳梢介绍道:“我们今天过来,是专程看望柳老师和你的,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们在场的所有人说。”
听说教育局的正副部长和工会主席都来了,柳梢的心头又有一股热流涌过:“谢谢您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望我爸。”
然后又转过身,指着周成林兴冲冲地向妈妈介绍道:“妈,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的周成林,也……也就是我在深圳认下的大哥。”
或许是心存顾忌,或许是激动,或许是紧张,柳梢在向母亲介绍周成林的时候,小脸涨得通红,说话依然结结巴巴的,前言不搭后语。
柳梢话音刚落,柳梢的妈妈就抢前一步,走到周成林面前,“扑通”一身跪在周成林的面前,哭着说道:“请您救救我们家老柳,帮助我家柳梢一把吧。”
周成林没想到柳梢的妈妈会来这一手,急忙蹲下身子,拉起柳梢的妈妈,不让她跪下,边拉边道:“大婶,有话慢慢说,千万别这样。”
梅景阳、董教育、张克亮和刘中崇也都急忙靠上前来,和周成林一起拉柳梢也没想到妈妈会这样做,急忙走到妈妈身边,扶起妈妈后,哽咽着说:“妈,大哥不会丢下爸爸的事不管的,大哥今天来我们家,就是为爸爸的事来的,您千万不要这样,有话慢慢说。”
柳梢的妈妈抹了把鼻涕,搬过来一把凳子,用衣袖擦了擦,请周成林坐下,然后握住周成林的手,嘶哑着嗓子祈求周成林和周成林道:“周先生、董部长,各位领导,感谢您们来我们家看望老柳,也请您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柳,老柳都三天没吃饭了,实在不能再拖了……”
周成林急忙道:“大婶,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柳老师再躺在病床上不管的!我们一定会把柳老师送到县里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给柳老师治病的。”说到这里,周成林停顿了一下,不无自责地说:“以前,我们不知道柳老师的情况,没能及时来看望柳老师和您,我这个做县长的失职啊,今天,我来就是给您和柳老师还有柳梢赔罪了。”
柳梢的妈妈的眼泪再次“哗”的流了下来,哽咽不着说:“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不能怨您们!怎能怨您们呢?……”
柳梢妈妈的话像一记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周成林的心头上,他羞愧不已,甚至有些惶恐不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不假,他们每天是要处理很多事,但是,他们处理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可以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拿到桌面上说的正事呢?可以不客气地说,他们每天忙忙碌碌所做的都不是什么正事,无非是为了应酬,从这个饭局赶到那个饭局,没有一件是正事。
但是柳梢妈妈,这位勤劳善良朴实的农村妇女却把他们所谓的应酬都当成了国家大事,这对他们来说,不能不说是种嘲弄和侮辱。
愧疚、不安、耻辱像春雨过后的藤蔓,不经意间蔓延到周成林整个身心,缠络在周成林的心头,他愧疚地做了自我检讨,尴尬不已地说:“大婶,您千万别这样说,是我们失职,是我们不好,什么是正事?柳……柳老师呢?我们要看看柳老师!我们要当面向柳老师赔礼道歉……”
董教育也道:“是啊,我们要当面向柳老师当面赔礼道歉。”
柳梢起身把周成林、董教育和梅景阳他们一起引到了屋里。
映入眼帘的,是苍凉,整个屋里一片狼藉,连一件像样的家具和电器都没有,要说电器,也就靠着正墙书桌上的那台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买的十四英寸黑白电视。
此外,靠东墙铺着一张小床,小床上躺着已经病入膏肓的柳洪斌老师。
病魔已经彻底夺走了柳洪斌老师的健康,本当壮年的他骨瘦如柴,如同金字塔中被风干了木乃伊一样蜷缩在小床上,见有人进来,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点点头,用那微弱的或许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同众人打着招呼。
周成林再也看不下去,冲董教育和梅景阳他们道:“马上送医院,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给柳老师治病,如果县医院不行的,就是送到市里,省里,也一定要治好柳老师。”
董教育和梅景阳他们也是震撼不已,异口同声地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