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娘娘又去哪里了?”
连来三次见不到人,端王终是急了,一甩手将茶碗磕在桌上,瓷器相碰的脆响让下首站着的小屏一阵心悸。
“娘娘她,大约去了水亭。”小屏嗫嚅着,甚至不敢抬头看盛怒之下的端王。
水亭水亭!又是水亭!
自水亭建好,她江向晚便如同住在里面一般,除了用膳简直恨不得睡在里面。他曾怀疑过向晚通过水路要将什么消息传出去,叫人看了两日,晚上也偷偷派人去试过,也不得不承认所谓红叶题诗不过是个美好传说。水流太慢,又容易湮没字迹,消息却是穿不出去了。前几日向晚要鱼,将这水路进出口全堵住,她便是有方法,东西也漂不出去了。
“娘娘总是躲在那里,也是有原因的。”小屏一咬牙,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般,上前一步,冲着盛怒中的端王开了口。
小屏这一开口,端王倒没什么,倒是屋里另一人,表情异样仿若见到猪爬了树。
“你说。”端王顺了口气,坐下重新将茶碗捧在手中。茶是向晚亲手制的荷叶茶,他怎么舍得丢下。
“耳听为虚,王爷还是跟奴婢去个地方吧。”小屏组织了下语言,最终还是一咬牙,带着端王出了门。
端王府大,多的是端王没去过的地方。小屏带着端王七饶八绕,竟走到了最下等奴婢洗衣的浣衣院。还未进门,里面便叨叨扰扰传来了不绝的议论声。
“唉,你们说正妃娘娘会让那个江侧妃生出孩子吗?”
“啧,不好说,不过呀,就算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也没用。你想啊,有个那样地位低下的娘,能有什么好出路?”
“到底还是庶出的,等到正妃娘娘生出个嫡子,王爷就不会对那个贱人那样好了。”
……
小屏自然无需再说其他,风言风语至此,一贯强势的向晚都躲起来足不出户,甚至不肯见端王,还有什么辩驳和撒娇比这个更有力道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爷,娘娘心结不解。这样抑郁下去,怕是对孩子不好的。”
不知何时,跟在端王身后的宋昭脸色愈发苍白,双拳紧握,连指甲陷入肉中也浑然不觉。小屏是她亲手挑的,胆小安静,哪里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连最下等最卑微的人都这样妄议向晚,抬高江澜而贬低她,端王还如何容得下江澜。
水泽梨园里,那两人隔着水帘默立,水帘中女子身形愈发消瘦,看得端王心如刀绞。
“王爷又来啦。”
“你不要急,本王会给你正妃的位子,这个孩子出世之前,本王一定会让他成为独一无二的嫡子。”
“王爷……”向晚的叹息微不可闻,从他认识她以来,何曾见过她这样,形销骨立,委曲求全,嘴角的笑勉强尴尬,“我知道自己出身那样低下,我也不想给你找麻烦,可是,为人妾室终是……我倒无所谓,只是孩子……”
向晚偏过头,被水帘遮住的面孔满是凄惶,端王一步跨过水帘,带着满肩水珠将向晚抱紧。
“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在人前一贯温润如玉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何曾这样狼狈。被水淋湿的鬓发沾在脸侧,满头满脸的水珠,还在沥沥地往下流。
“我有那样卑贱的出生,绝不会让我的儿子步我后尘。向晚,你放心,我的儿子生下来就应当是高贵如同明月,绝不会被星子淹没光辉。”端王抱着向晚喃喃说着,一遍一遍朝向晚保证,似乎少说一遍就无法确信了。
“娘娘。”
一把鱼食丢进水中,鱼儿的争抢惊起一阵阵涟漪。小屏恭顺地站在她身后三步的距离,脸上没了昨日的巧言善变,又恢复原先的胆小谨慎。
“一个女子,若是真心爱一个男子,不管是正妻或妾室,哪怕是个没名没分的同房丫头,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他陪着他,即便是被世人诟病,都是开心甘愿的。”
“那娘娘还要王爷……”
“可是,我有孩子了不是么?我也没办法。”
向晚凄惶地笑着,那句话是真心,现下她却连一句真心话也说不得。是她吩咐小屏带着端王去听有关她的流言蜚语,让他们确信不过是个为孩子着想的可怜母亲,如狼似虎的是端王府的所有人。向晚知道,所以才会说这样的真心话,小屏一定会把这些话,向晚当时的无奈语气通通转述给端王,她也知道,江澜的好日子没了。
端王正妃嫉妒成狂买凶意图谋害侧妃腹中孩子却被当场拿下的消息传来时,向晚正带着呆傻的阿晚用早膳。清清淡淡两碟小菜几碗白粥,却是无比的爽口开胃。向晚笑笑,将碟中小菜夹入阿晚碗中。
“谢谢,阿姐。”阿晚含混不清地笑着。端王请来的神医再神,也无法让阿晚变回到那个粉雕玉砌聪明伶俐的少年。有些事就是这样,做了就是做了,事后再补救,也是无济于事。
他暂时还不能立他为正妃,她知道,她也不急。正妃之位她不稀罕,她等的却是一场,让人心惊胆寒的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