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出了月亮,泠泠地照在溪水里,波光粼粼。向晚包好头上伤口,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背对着岸上的太子。大概是水太冷,向晚蹲着哆哆嗦嗦,漾起一圈涟漪。“别偷看我啊!”向晚远远地蹲在水里,明明冻得嘴唇发白,还在担心太子偷看。
岸上的太子倒没偷看,面对着小溪看得大大方方,嘴角微微扯着笑了。向晚半站了起来,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月光下如玉皎洁,女性柔美的线条又带着男性的刚毅。太子看向向晚腰间的时候,眼睛似乎刺痛了一下,微微眯起。
两道伤疤上新长出的嫩肉粉红,狰狞地盘在向晚腰上,像是将向晚整个人懒腰截断。那时扶桑要给她凝玉膏,自己拦住了,说把她带到太子府来不过是想用她来威胁端王。这目的到现在不知何时就变质了,现下自己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太子想着,不觉失神了,于是向晚转身之后,就与呆呆看着她的太子四目相对了。“李承赫!你这不守信用的混蛋!”向晚忙用手里拿着当毛巾的外衣裹住自己。
待向晚换好衣服,太子转身后,看到向晚嘴唇发紫,不停颤抖,忙脱了身上衣服,披到向晚身上,却被怕脏的向晚伸手挡开。“都冻成这样了还逞强,江向晚,你这病得治。”太子生硬地将手里衣服披在向晚身上,系紧衣带。“好,改。”
天黑了,两人再不能赶路。随便在林子里找了棵树靠着。深秋夜晚空气寒冷,向晚裹紧衣服,打了个喷嚏。
“殿下去南疆,是做什么?”向晚揉揉鼻子,天还早,向晚睡不着,就靠着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太子说话。
“剿匪。”
“殿下不是装成呆愚之人么,为何皇上还派你去……”
“端王力荐。”太子说完,手按着太阳穴表情疲惫,“想靠这个来扳倒我,呵,看来愚钝之人是装不下去了。”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太子抬起左手,虽然被向晚简单固定了一下,可不及时就医,不知这手和腿还能不能保住,他可不想,日后成为独臂之人。
向晚着了寒,极安静地靠着树睡着了。太子以为她还会有什么话说,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她有什么回应,扭头去看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看着她的睡颜,太子淡淡笑了,伸出手抹去落在她脸颊上的灰尘。“昨晚明明还闹呢。”
太子刚刚入睡,忽觉眼前有火光闪烁,细碎脚步声入耳。太子警觉醒转,拉着向晚就要起身。“放开我……真讨厌……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向晚不满有人闹醒她,挣扎着要打太子。
“殿下,小晚儿,是你们么?”官离离的声音传来,太子顿时安心,将向晚放下,没了太子的支撑力,向晚软软地倒在地上,被惊醒。“呦,怎么了。”向晚不满地睁眼。
“江姐姐。”环玦清脆声音入耳,向晚连忙睁大眼睛。那小小的人儿扑进向晚怀里,蹭着她胸口,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环玦,我没事了。”环玦摸着向晚头上伤疤,眼神疼痛,向晚连忙出声安慰。官离离检查了下太子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便重新用绷带包好。“怎么扶桑没跟着来?”向晚扫了来找太子的侍卫一眼,没发现扶桑的身影,疑惑开口。“本王命令他,无论出了何事都要守好车队,不让消息传出。”太子看着为他包扎是气鼓鼓的官离离,淡笑开口。
“殿下,我们快回去吧,你的伤不能等啊。”官离离心领神会,招呼两个侍卫上来搀着太子,“小晚儿身上有没有什么伤?”
“没事没事,大概就是头磕破了点皮儿。”怕官离离但心,向晚忙连连摆手。“她伤着头了。”太子在一旁淡淡开口。
“没事没事,不过破了皮罢了,不要紧。”
“伤着头这事可大可小,回去还是要找大夫看一下。”官离离搀着太子,望向向晚的眼神疼痛担忧。“不要紧,回去给我多备点热水便好。”向晚打了个喷嚏,勉强地笑笑。
回到留宿的客栈,扶桑早站在了门口等候。官离离将太子交给迎上来的山水,走到扶桑身边,咬咬唇,细弱出声。“对不起。”扶桑大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官离离早风一样地低着头上了楼。
向晚牵着环玦,看了一眼搀着太子的山水,眼神飘到别处。“江向晚,你不是要热水洗澡么,让山水带你去吧。”环玦拉着向晚,摇了摇她手臂。“江姐姐和环玦睡一起可好。”向晚浅笑摸摸环玦的头。
“好。”再看向山水时,向晚的宠溺眼神全然变成凌厉,动作却恭谨温柔,“烦劳山水姑娘带路。”
客栈后院里挑着红纸灯笼,只有一对,灯光昏暗,两人一前一后影子被灯笼光拉长,有虫鸣凄恻,风吹纸灯笼嚓嚓作响,地上人影随之摇晃。
“江姑娘讨厌我……”
“是。”不等山水说完,向晚快速回答。
“……姑娘倒是直爽之人。”大概是没想到向晚回答得那么利索,山水被噎了一下,淡淡苦笑,“可是因为太子殿下。”
“不。”向晚外头摸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油腻腻的触感让她一阵恶心,“我不过是厌弃一切我得不到的东西。”
“山水不懂。”
“比如说,家。”客栈有浴室,山水引着向晚走到门前,向晚语气淡淡,推门而入,将山水关在门外。
泡在热水里,向晚舒服地轻叹。门外山水呆立了一会才离开,隔着门板,向晚从缝隙里看见她背影单薄。她从十岁就到太子府做了丫鬟,到如今七年了,一进天家,主子便是父母,哪里还有家呢。
向晚微微叹息,仰头靠在浴桶壁上,慢慢滑进水里。好暖和,暖和地她都快忘却了一切担忧和恐惧。
“江姑娘好惬意啊。”阴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端王。”向晚大惊,忙扯过一旁衣服遮住自己。“江姑娘如此惬意,不知你那小姐龙玉知道么。”端王没有想进来的意思,站在外面,语气不阴不阳。
“李承泽,你把龙玉怎么了!”听到龙玉名字,向晚暴起,甚至不管自己身上衣衫凌乱。“啧啧,江姑娘身材不错,可惜本王可没什么旖旎心思。”隔着门板,向晚从缝隙里依稀看见端王转了下头,一身黑衣,“本王那太子哥哥对你倒是挺看重的,不如你帮本王解决掉这个祸患吧。”“你想得美!”向晚恨恨咬牙。
“本王想得美不美,要看你还在不在乎你那龙玉小姐,江姑娘是厚道人,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吧。”端王刚刚说完,山水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许是感觉水凉了,却不听向晚这里有什么动静,又听官离离说向晚头上有伤,便有些担心。
“江姑娘怎么了?”山水推门,看见向晚呆呆站着,身上衣衫不整,“出了什么事?”“没事,有点头晕。”向晚整整身上衣服,呆滞地向外走去。“江姑娘,江姑娘……”向晚脚步虚浮,头越来越重,感觉身后山水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