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未曾见过长生树,又如何能知晓长生树与人参果树有关?”
镇元子盯着紫微,一字一句道:“紫微,你我皆非凡夫俗子,便不要用凡夫俗子的法子互相试探。”
“试探?”
紫微转过身来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上如古井不波,仿佛并不在意镇元子话中已有轻微的急促。
“你若不为长生树而来,又何必专程来看人参果树?”
镇元子看似轻描淡写,却着实捏了一把汗。他适才言语急促,显然对长生树的消息极为上心。
“看来人参果树和亘古圣器长生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紫微淡淡道:“何事,竟然能让镇元大仙如此急促?”
镇元子道:“你也知晓长生树于三界的重要性。若无长生树,则三界木类生灵尽灭。我断定长生树仍存于世。”
“所以……你在寻找长生树?”
紫微本意就是为天地灵根而来,看镇元子的意思,这人参果树多半与长生树息息相关,天地灵根、万物木类,这数者之间的紧密联系,紫微与句芒知交多年,又岂会不知其中关窍。但是——他想不透镇元子究竟为何如此在意长生树,若是不知道其中问题所在,断然不会告诉镇元子长生树就在紫霄宫。
看紫微模样,镇元子心知已经猜对八成,当下便道:“长生树需要息壤土滋养。而据贫道所知,息壤土所在之地并无长生树的踪迹,依贫道所见,多半是被人藏了去。”
息壤土!
句芒和玉鼎真人苦苦寻觅数十万年,都不得一见的息壤土,镇元子竟然见过?紫微当真不信,如果是镇元子故意匡他……
“你见过息壤土?”心急之下,紫微不由问道。纵然有所大意,也顾不得许多了,他需要镇元子的信息,如果息壤土是真,他便无需再担心长生树和紫霄界的安危,按照句芒的估计,紫霄界已承受不住长生树多久了。
镇元子根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摇头道:“大帝需先告知贫道,长生树是否在你手中?”
“看来你我到底不同谋。”紫微看着镇元子,心中已有防备之意。
“紫微大帝……”
镇元子在春秋居之外的山崖上,迎风而立,看着紫微周身泛起星蕴,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你已不必承认,你来我五庄观不为人参果,自然为了果树。虽说三界之内天地灵根不止人参果树一株,但……你已在此,贫道的猜测不会错。”
“唯一的解释便是——你为长生树而来!”
镇元子自语铿锵,他已料定长生树必在紫微大帝手中。
紫微心知已瞒不过,他本答应句芒来五庄观一询,却不料镇元子已有心算,又道:“大仙既已经料及长生树并未毁于三界崩乱——但为何如此确定,长生树便在本帝手中?”
“大帝既然已经承认,如今便不妨摊开了言语吧。”
一见紫微语气有所松懈,镇元子便也卸去一些防备,心中轻松一些了,便答道:“人参果树本就是长生树的一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万年冰块脸的紫微大帝终于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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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女娲渐渐恢复真身,斗母脸上神情却是丝毫不见缓和。她与真武大帝本是星母、祖龙,与日月同生,本非道教天庭众人,都是因为女娲娘娘与三清联手创建三界,这才答应共立天庭,维系三界规格。
只是,过往事、眼前人,早已变了世界。
“太上道祖有大功德于三界,元始天尊又是清心寡欲之人。三清,到底是信得过的。”
看着斗母神情变换,女娲娘娘便笑着安慰道。只是她元气单薄,如今看着这笑容,多少有些苍白。
女娲道:“若非是我求情,你和真武大帝也不会入天庭。三界这是是非非,本与你无关。”
斗母摇头道:“身在三界中,又岂能与三界无关。娘娘何必如此。”
女娲道:“虽说如此,但毕竟因由我起,这果却是你们来承担。”
“三界的因果,看得还少吗?”斗母看着如此虚弱的女娲淡淡一笑:“娘娘又何须如此。若说承担,妾身比起你来还是太轻。”
女娲摇摇头,道:“事到如今,你我心中却是知晓,这重铸三界不过是设立天庭的幌子,几十万年里,天庭仿佛成了三界主宰,而那些伴随天地而生的生灵,都仿佛成了笼中困兽,看似尊荣,其实不过就是天庭的脸面罢了。”
闻得女娲娘娘这般言语,斗母心头压制下的火气被瞬间勾起:“并非妾身要分个高低,实在是佛界欺我儿太过,而道祖如此忍让岂不显得我天庭无人?”
猛然间,一身紫华星蕴提起,斗母周身袍袖如风吼怒卷,这黎山苑十万年仙气被紫色星华浩然冲破,一道紫色流光破开这天庭层层天禁,直透三十三天之上!
天庭震撼!
女娲娘娘慈祥的神情,看着斗母元君勃发的怒意,终究悄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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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山上,紫微脸色变化却被镇元子看在眼中:“看来是贫道猜对了,大帝果然……”
紫微不待镇元子说完,便已截断话头,脸上神情早已恢复,道:“长生树在哪里,本帝并不知晓,镇元兄何必再问。”
镇元子微微一笑,倒也不生气,道:“贫道还没说话,大帝为何反驳的如此快速?”
紫微又恢复平常的状态对镇元子道:“今日本帝来此只为一观人参果树,至于长生树的下落本帝确实不知。”
镇元子没再问话,只是笑着说出了紫微大帝说过的话:“看来你我到底不同谋。”
猛然间,九天之上一股无比威能袭来,在万寿山的镇元子和紫微同时抬头,只见得那天上的云霞瞬间消散,紫色星华如层层圆晕,直射四面八方,星魂之力登时震撼九霄!
斗母之威,堪称混元金仙之巅峰,不是九天玄仙之境,也当有其威力。如此饱含怒气的星蕴迸发,饶是人界的五庄观自然感受得清清楚楚。
斗母之力紫微再熟悉不过,刚刚平复的脸色终究再变了。
挥袖安抚了几只四散的仙鹤麋鹿,镇元子眺望九天,淡淡道:“看来,天庭又出了乱子了。”
紫微眉头紧锁,听了镇元子言语,不禁侧身看看他,疑问道:“母尊大人本该回到紫霄宫,怎么此刻不在北极,却出现在三十三天里?”
“看样子,是去黎山老母那里去了。”镇元子到底是地仙之祖,凭他目力,自然看得出这一道怒气迸发的星华,便是从秀乐仅上天中黎山苑里出来的。
“广成子这个家伙,果真不靠谱。”
紫微自然也瞧得出斗母元君尚在黎山苑,却不知道黎山苑中发生了什么。况且,看这一道怒气,分明是冲着天上去的。能惹得斗母如此动怒,说不得也当是三清那一辈的人物了。紫微实在是伤脑筋,心想着估计是女娲娘娘尚在龙华会未归,元始天尊让斗母白跑了一趟。
想想以广成子剑祖之威、勾陈大帝地位之尊,在斗母面前仍旧如三岁孩童般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冲着三清大打出手,也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知何时,镇元子又复坐下了,手里把玩起一只玉杯,脸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紫微还是紧锁眉头,若非是在这五庄观中,几乎便以为坐在面前的是广成子了。
“紫微,如此你我心中皆有疑问,不妨说明吧。”
镇元子笑了笑,慢慢伸出手去:
“二皇之谋,你知而不明,其一。”一句话,伸出一个指头。
“息壤之土,你求而不得,其二。”一句话,又伸出一个指头。
“道佛之争,你避而不及,其三。”一句话,又伸出一个指头。
镇元子拿着三个指头,在紫微面前晃个不停,道:“有此三问,紫微你方在贫道这五庄观待了这几天。”
紫微虽是万星之主,北极大帝,到底年岁小了些,不如镇元子那般成了仙中之精。况且他也知道,无论如何解释,终归瞒不过镇元子的察觉,他来五庄观本就打算得个实信回去,只是未曾料到,镇元子竟然把这些事情一一点破了。
看着紫微无所动作,镇元子便放下手中杯盏,浅笑道:“如此贫道便先说,如何?”
“人参果会之日,三界皆会来人,若非此次广成子提前来了,劫走贫道二十几颗人参果,说不得今日仍在开那人参果大会。”
紫微便是点头,镇元子往常作风便是如此,他便是认准这一点,准备借着人参果会契机与镇元子好好谈一谈。结果却大出意料,先是遇见东皇太一和西皇太子少昊,后是广成子为元始天尊取走百枚人参果。使得他便是准备与镇元子开诚布公,也不敢再说实话了。
“东皇太一携西皇太子少昊同来,说不得是故意为之。贫道自然不能说破。待大帝你与广成子一同到来,便是中了东皇太一的算计。若是按照往常,此刻仍是人参果大会,三界人物皆在,而东西二皇齐聚五庄观,贫道便再清白,也脱不掉与二皇所有牵连,如此五庄观便是被二皇强拉入阵营了。”
紫微又怎会想不到,正因为他被东皇太一瞧见,又被他当教鞭使了一回,自然不能再与镇元子谈论长生树之事,他本就非龙华会不出紫霄宫,如今孤家寡人地来人界五庄观,外人自当认为他与镇元子有所密谋,所以如今的时间在他眼中便成了非常时期,只能与镇元子一来一去地打机锋了。
如今却是好了许多,镇元子实话实说,坦言与他一般都是被东皇太一坑了的人,自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若是此时再有一颗人参果,本帝说不得要吃上一吃了。”
英俊的帝尊脸上终于泛起一丝丝喜色,重回座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