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说过,电影和梦其实很像,很像很像。
那么,假如我们要拍一部电影,那就先得定下题材——是爱情片还是喜剧片?是战争片还是科幻片?是古装片还是现代片?这些都要事先确定好。然后再根据题材挑选剧本,之后设定一些情节(俗称“桩子”),再在整个故事中穿插一些曲折的剧情。比方说一个人出门了,去上学,然后到了教室听课……这没啥新鲜的,平淡如水啥事儿都没发生,那么这片子肯定没人愿意看(当然了,你要想存心打算向往与众不同、憋着展示下自己多另类,你也可以声称这种片子特牛、超好看、蕴涵深意)。那么怎么设定情节呢?还是一个人出门了,出门后这人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也就是说进不去家门了。然后又发现手机钱包都没带,而且最要命的是准考证也没带——恰好正要去参加高考……明白了吧?情节就这样出来了,有了“桩子”就有了曲折性,观众就会被抓住继续看(无论电影还是电视都一样)……设定好情节再根据预算选演员,选外景地什么的,之后筹备OK了才能开机。拍摄结束杀青后还没完,还得剪辑、配音、调整等,这都属于后期工作——当然是根据剧本来剪辑调整(个别导演除外,例如许鞍华他们就是,爱谁谁,拍了再说,至于剪出来的是什么就没准儿了——这是跟梦学的,我没瞎说,请往下看就知道了)……电影就是这样出来的。那么梦呢?
梦明显不用选演员、拍画面。但是梦也需要定“剧本”、“设情节”,以及“剪辑”。其实这一章所要说的就是这些,即梦在运作时的起始步骤和最终步骤。
前面我们都看到了梦的那些花哨“动作”还有“绝技”,的确让我们眼花缭乱赞叹不已,但是那些就算再漂亮也只是画面或者片段而已,其实把这些组合成整个梦,并且补充完整才是最重要的工序。这部分我之所以特意放在最后说,而不是把这章排到一开始,是有目的的。往下看你就明白了,这也是梦之所以精彩的真正原因。其实梦很像电影,都是用画面的组合来堆砌出精彩的故事。但是梦很显然比电影高明得多。
一、编辑、组合
梦中的所有场景都无须拍摄,因为早就存在了。
我们全部生活内容、各种经验印象,再加上所有的记忆和感受,都是梦的素材来源。所以梦不需要额外地再拍摄什么。但是请读者注意,梦不会因为这些素材本身而产生某个梦的原始愿望,那些都是演员的道具罢了,只能用来填充内容。而梦的原始愿望的产生取决于潜意识需要被释放的那部分压力。这种“需要被释放的压力”很可能不仅仅只有一个,而是多个。在梦最初的时候,我们所能看到的大多是一些并不清晰的描述,那些场景通常都暧昧且模糊地混杂在一起,等待着究竟是哪种愿望被审查机制放行后才加入到梦中——并且,以此来设定梦的具体情节。也就是说随着“剧情”的推进,愿望才会逐渐明朗化(相对而言的明朗化),犹如拨云见日一般,这时候才确定是某个愿望主导了梦并且为此延续下去。所以,梦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多看上去仅仅是很模棱两可的一些设定及概念。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前面说过的一些梦例就可以得知这点了。
单车训练的梦很明显是具有双重愿望的(这个前面解释过了),一是满足我的虚荣(比较浅的一层隐意);二是我期待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从那些烦琐的事情中解脱出来(深藏的隐意)。所以梦在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很轻松,用最近的印象作为一个起始,取材于聊到的电影场景:单车训练——这很模糊。而当我的愿望浮现出后(虚荣),在最初的单车场景后加入了第一个情节: 带有某种技术性的训练,必须承认这是很荒谬的设定。说到这里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满足虚荣那部分愿望通过伪装而最先得以通过审查。但是随着进程的发展,另一个愿望也通过审查进入到了梦里。但是为什么是这个愿望浮现出来,而不是其他愿望呢?想想看,最初的愿望是什么?是“假如排除了客观原因,那么我可以和韩寒并驾齐驱”对吧?就是通过所谓的“需要排除客观原因”(我认为生活中的那些烦琐事情就是客观原因之一)而带出了第二个愿望:需要一个生活上的“老婆兼秘书型人才”帮我打理一切。这个时候,梦在情节上就加入了“为车胎充气”的设定(至于是谁加入的下一节会说到),从而把那种暗喻性的象征——“车胎膨胀的奇怪曲线”表现出来。像这类编辑、组合就明显是以一种“不断添加”的方式来进行的。
现在我们再说回去:单车训练这一题材并非为这两个愿望订制的,其实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表达。那为什么最开始用“单车训练”来作为起始呢?因为那是来自于最近的印象。这种梦就是明显地带有随机性质的。所以当虚荣得以通过审查后就直接主导了梦,并且为此目的而延续下去(后面的内容就不再是随机性的而是目的性的了)。也就是说,组成梦的元素虽然并不能主导梦的愿望,但是可以主导达成这愿望的表现形式。
以上是一种极为简单的梦构成,这种情况下,梦的编辑、组合相当随意,就好比前面说过的许鞍华电影那样似的——爱谁谁,先开始再说。
下面我们来说第二种情况。这种情况最大的特征是:一开始就设定了整个梦的剧情与走向,而非以添加的方式来进行编辑、组合的。这类的梦大多数很复杂,而且愿望部分也隐匿得更深。假如解梦者没能掌握足够的信息,对做梦者的情况不够了解的话,基本上是无法解开这种梦的。
而关于这类梦是如何构成的问题,我们有理由相信之所以能够构成是因为两大因素:
(1)在潜意识中,需要被释放的那部分压力是极其迫切的,并且早已确定那是这个梦唯一的原始愿望,而无须进行任何前期筛选(无竞争)。
(2)释放这种压力的阻力很大(来自于意识层的维护常态审查机制——这不同于潜意识的审查机制,而是更为严格的意识层审查机制),所以在释放之前,一定是经过缜密的进程设定和情节设定——早就计划好了。之所以会这样,而不会被压制下去换成其他的梦,请参看第1条。
所以,这种梦的故事性非常严谨,并且思路流畅、逻辑清晰,还首尾呼应。整个梦一气呵成,中间都没有任何纠结。这就是个真正的技术活了。还是用电影来说(并非我特别喜欢电影,而是电影的确和梦最为相像。实际上我们看电影其实就有点儿像是在体验“清醒的梦境”),这种干净漂亮、进程明晰、情节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电影非常少,少到可怜,甚至屈指可数。因为这需要很强的编剧和导演——这种很强的编剧和导演太少了,少到可怜,甚至屈指可数……(我那心理学专业编辑:你又凑字儿是吧?)虽然这种梦相对数量也少,但是比起电影还是多太多了。之所以少的原因并非“梦的编剧和导演”不够强大,而是满足那两种先决条件的情况并不多见。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以“恐怖诡异的梦”作为例子来对这种类型的梦的编辑、组合进行说明(本书中我选用梦例以及那些梦例的先后顺序都是经过事先安排的,不是随手胡来的。所以在敲下这行字的时候还为此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除了整个梦清晰完整外,恐怖诡异梦最明显的就是两个切换:场景切换和核心指向切换。在场景一中,我先是作为当事人之一参与了事件的起源——露宿鬼屋,并且以此来铺设出整个事件的前因,把“丢失了什么东西”作为最初的引子。这个引子那是相当的重要,基本上可以说是承前启后且功能强大,乃居家旅行之必备产品。正是这个引子才引出了“寻找”、“寻求帮助”和神婆登场。而场景一的结束也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因为前面发生了啥都看到了,所以没必要大家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办啊?”“丢了东西找不到了?”“哎,我认识个半仙我们去找她吧?”“好吧,那我们去找神婆吧!”等,这些啰唆的东西全部抛开,直接进入到了场景二。这种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额外的铺垫,很明显就同“单车训练梦”不是一回事儿,所以我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快速准确的切换手法是随机性的。
而第二个切换则是整个梦的精髓所在了。这个事件核心指向的切换才是整个梦的含义,同时也把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部分都变成了直指梦的原始欲望的箭头,释放潜意识中所有扭曲的印象、发泄出当时的抱怨情绪,还充分进行了自我表扬。而这些原本藏于潜意识中的压力则是来自编译工作本身——这在梦中也被表现了出来,很早就已对其定位:鬼。
在这个梦中,编辑和组合的过程基本看不到,因为前期——这部分工作在通过梦境浮现到意识层之前,就早已经准备好了。否则这个梦中那过于不要脸且四处猛泼脏水的原始欲望,是根本没有通过审查机制的任何可能的(深究起来,这个梦之所以玩儿命自夸和四处泼脏水都是为了发泄,发泄出情绪中的压抑成分,为了让我能够继续安下心来把编译工作做完。这么说不是我现在找回面子,而是事实,这点看看梦中的一切所指就能知道了)。但是我要说明的是,在这个梦脱离潜意识,进入到意识层前的编辑、组合工作,肯定审查机制本身也参与了——对于这点毋庸置疑,从梦的流畅程度就能看出来。其实这就好比栏目制作一样:当某个机构为电视台制作某栏目的时候,电视台通常会派出一到两名责编,任务是在拍摄制作期间,帮助制作方把握栏目的整体走向(带有“黄赌毒”的内容是绝对不行的)。也就是在制作期间就随时随地直接把一些不合要求的部分干掉了。这样不但在成本上有所节约,而且当电视台“收活儿”的时候,审查程序的流程也可以相应简化,前期委派出去跟栏目组的编辑已经对此有所把握了。而我们的审查机制其实就是这样的(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让读者们更好地理解“审查机制并非刁难,而是协助梦通过审查”,所以说我没东拉西扯),因为释放出潜意识的压力毕竟是我们每个人所必须面对的。假如通过潜意识来释放掉,那么我们的意识层会省去很多麻烦,至少不会因此而辗转难眠或者纠结郁闷。
以上这两种编辑、组合是比较常见的,也是绝大多数梦所采用的(不过很显然,第二种情况偏少)。那么现在说说第三种非常罕见的编辑、组合方式。虽然罕见,但并不代表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例如“破碎的梦”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破碎的梦在最初应该是遵循着第一种方式来进行的……似乎这么说起来很麻烦,我们给第一种编辑、组合方式的梦起个名字吧!叫啥呢?嗯……就叫“机动性推进的梦”好了。很显然,破碎的梦最初打算用“机动性推进”来作为开始,但是很遗憾,这个开始明显不是个好的开始,于是被飞快地“拿下”。一方面是由于审查机制,另一方面则是其孪生意识的浮现。其原因在前面说过了,主要是因为这个梦所针对的对象,是个身份特殊的人(对我来说),所以“报复愿望”脱离潜意识层进入到意识层,则必定带着“喜欢的愿望”——这是无法分割的孪生意识(也就是所谓“爱恨交加”。其实爱恨交加更容易让我们印象深刻,无论是意识还是潜意识。因为这两种情绪的斗争会带来千奇百怪的新情绪——不仅仅会有第三种或者第四种情绪产生,可能会比这还复杂……打住吧,因为这个话题很显然不在此书范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梦只好、也只能进行了场景的切换。
非常有趣的是,此时的梦的编辑、组合机制已经完全混乱了,只能依靠不变的人物来延续下去(而且人物已经无法被伪装),并且以此来界定:这是一个梦,而非一堆梦。这个梦的两种原始愿望互相抵触、同时也相互依存的关系搞得梦措手不及——编剧和导演不断地接受到新的指令:这是个报复题材的片子;这是个完美的爱情题材片子……因此,这个梦是如此的破碎,但也正是这种破碎反而体现出了潜意识中的纠结,并且还就借此宣泄出了很多无法表达出的情绪(这件事儿我跟别人说一百遍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可能性,因为那跟别人无关,完全是她对于我的态度,以及我为此而反映出的情绪)。事实上,我怀疑这个梦的愿望就是如此——混乱本身也代表着梦的原始愿望。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混乱的指令也只能采用断断续续和支离破碎的表现形式。那的确也代表着我的想法,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她有任何实际上的发展,但是我的内心却还在纠结个没完没了(真累)。
提到这种梦的破碎性,那么请允许我在此说一点儿个人看法吧!我认为,这种“破碎性”其实应该是梦的原始状态。在人类进化的早期,我们的梦就应该是破碎且零散的画面,而并非一个完整的“故事”。随着人类的进化发展,社会结构的构成以及人际关系的复杂化,我们的梦也开始变得复杂。例如“超我”,伴随着集体生活的产生,一部分个人愿望和个性化情绪则必定会因此而被压制下去,这也就造成了心理压力的产生。同时,“超我”也使得审查机制有了更多的条条框框,以及那个重要的、不可忽视的“维护常态”作用。这时候人类的梦也开始变得“诡计多端、复杂多样”了,同时也具有了一个重要的功能:释放压力——这已经完全不同于原始人类的梦了。
关于这个问题,说到这儿就此了结,因为这不是任何大师以及心理学学术界人士的观点,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而已。因此这种我个人看法的进一步推测也就不再啰唆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当我有了足够资料及理论可能会单独发表一些什么,但我很清楚,这个难度是相当的大)。
现在我们来归纳一下本节的重点部分。
首先,梦的编辑、组合是有其规律的(我不排除这三种情况之外还有更多规律的存在,但是由于我并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梦例,而且我也不想大段地摘取《梦的解析》中的梦例来说更多东西,所以对于编辑、组合的方式我就不在此做更多的“例如”了。因为那还不如读者们自己去看《梦的解析》——实际上我也很希望读者能够自己去看)。而且编辑组合的素材假如不是第二种方法,且不存在很纠结的原始愿望的话,那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则会成为梦中优先被采用的元素(作为起始场景——梦的开头)。因为那“最近发生的事件”给我们所造成的印象还并未完全沉淀下去,依旧在意识层与潜意识层徘徊(毕竟还是刚出炉的,新鲜的)。说起来,这种启动方式有点儿像漫不经心地在纸上画,先是随便找一个点落笔,然后在笔触游走间,突来的灵感逐步主导梦境,最后所有的线条、轮廓、色彩终于成为了一体,构架出整幅画。这类的梦的确就是这样的。其实这种编辑、组合的手法信手拈来,颇具浪漫主义风格。而这类梦的原始欲望也并非源于极大的压力,通常会是一些扭曲的个人印象和某种情绪上的不满或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这里说的“个人扭曲印象”非贬义,而是指那些很自我的感受)。也正因如此,我们说这类梦是最普遍、最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