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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至美诗韵:一个灵魂的诗者(1)

1、灵魂深处自深探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徐志摩《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新月书店除了出版了《新月》月刊外,还出版了徐志摩的散文集《巴黎的鳞爪》、《自剖》以及诗集《翡冷翠的一夜》。

1927年8月,徐志摩的散文集《巴黎的鳞爪》出版。

巴黎,本身就是一个迷人的字眼。提起巴黎,很多人会想到卢浮宫里那些精美绝伦的艺术名作,会想到赛因河里阳光缱绻的柔波,然而徐志摩并没有从人们所熟知的角度着眼于巴黎,他赞美巴黎的美,温软的巴黎会让人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志摩的视角总是充满着人性的美与善良。他用婉转含情的笔调描述了两个巴黎人的故事,一个是美丽聪慧却跌入爱情悲剧中的女郎,另一个是一名巴黎画家的生活故事。

这座浪漫而古典的帝都,让志摩悟出了生活即艺术,艺术即生活的真谛。

紧随散文集《巴黎的鳞爪》之后,徐志摩在1927年9月出了继《志摩的诗》后的第二本诗集《翡冷翠的一夜》。徐志摩说,这是他的生活上的又一个较大的波折的留痕。

生活的风风雨雨,让志摩的诗歌大大减产,甚至一再地“向瘦小里耗”。在结识了青年诗人梦家和玮德后,他那颗被生活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诗心渐渐复苏起来。

只要你还没有沦落到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地步,你就还有得救,如果意识不到,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当志摩意识到自己离憧憬的愿望渐行渐远后,他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挽回。生活中的琐事,工作上的繁忙,志摩曾多次来往于平沪之间。北平的风光却在无意中摇活了他久蛰的性灵,那些鲜活的风景滋养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灵性的光辉在一点点回到他的心房。

那青嫩的树芽,芬芳的野花,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熙来攘往的形色人群,劳苦社会的光与影,悲欢的图案,一切的动,一切的静,重复在他的眼前展开,曾经一度黑白的世界似乎恢复了以往艳丽的色彩。

那些唯美的风景里隐藏的博大与精微,似乎在提示他认清方向,不要再走错了路。

徐志摩曾将诗稿给闻一多看,他回信说“这比《志摩的诗》确乎是进步了——一个绝大的进步。”闻一多是徐志摩的挚友,也是他深为钦佩信服的人,他的话让志摩很开心,但一向不满足于现状的他还是谦逊地说“我在诗的‘技巧’方面还是那楞生生的丝毫没有把握。”

徐志摩并没有为自己的成就而沾沾自喜,也许正是因为理想的遥远,他才能始终保持追逐奔跑的姿态。

纵然有繁华三千,也不抵理想的万分之一。《翡冷翠的一夜》里沉淀着他对生活的失望与希望,也沉淀着他对爱情的欢喜与忧伤。

每一首诗,都是诗人的眼泪凝成。那些字字刻骨的诗句,镌刻在历史的文化柱上,多少年风雨的洗礼,让那些字字烁金的诗句走进了五湖四海,千家万户。

1928年1月,散文集《自剖》正式出版发行。徐志摩将这部散文集分成了三辑,第一辑为“自剖辑第一”,包括散文《自剖》、《再剖》、《想飞》等,第二辑为“哀思辑第二”,包括《我的祖母之死》、《悼沈叔薇》、《我的彼得》等,第三辑为“游俄辑第三”包括《开篇》、《自愿的充军》、《离京》、《西伯利亚》、《托尔斯泰》等一系列游俄文章。

他是个好动的人,不论是身体上,还是思想上。他爱看那那活泼灵动事物,爱那清冽的泉水,爱那空中的飞鸟,爱那车窗外掣过的田野山水。

然而生活的窘境,却如硫酸般不停地腐蚀着他宝贵的灵感。面对灿烂的阳光,面对婉转的流波,或是岩石上碧绿的藤萝,一切都唤不醒他蒙尘的心灵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变迁会来得这样的突兀,这样的深彻。

纷飞的战火,让这位爱好和平的诗人深感沉痛。现实与理想之间巨大的落差,让他心痛不已。梦想永远是天边的启明星,照亮了他的人生,却永远无法触及。

在怨毒、猜忌、残杀的空气中,他的神经总是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他难过着,悲愤着,在梦想三番五次地破灭后,他终于有了身心俱疲的感觉。曾经最爱的大自然,也无法慰藉他伤痕累累的心。看到窗外皎洁的月光,他会莫名地心慌,甚至觉得那分明是在嘲讽他内心的枯窘。

还好,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是他心灵的表层。当他继续向心灵深处挖掘开去,终于渐渐找到了这痛苦的线索。原来,舒服、健康、幸福,并非帮助或奖励心灵生活的条件,甚至有时候它们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是生活的现状,束缚了他灵性的思维。

人最大的悲剧是设想一个虚无的境界来欺骗自己,一旦骗不到底,他就要忍受“幻灭”的莫大痛苦。这是徐志摩的常态,也是很多人的常态。

那些关于失望的、悲伤的、难过的、痛苦的印记,总是在梦想幻灭的时候如约赴会。当徐志摩终于找到这致命的病源,他大声呼告自己,也呼告世人不要再迷茫了,定下心来珍惜自己的拥有。

那些谱写在历史里的华章,成了千万年风吹不灭的绚烂烛火。跳动的火舌,燃烧着志摩追梦的心,驱赶着志摩奔跑的脚步。他的心始终在那一片用美好与梦幻交织的世界里徜徉,在世俗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吟咏着唯美的诗篇,浅笑依旧。

2.梦染康桥环球旅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徐志摩《再别康桥》

流浪是一种浪漫,尤其是对于一个诗人来讲。海角天涯的风,总是有着一种诱惑,让过惯了平淡生活的人们心驰神往。

志摩的心是一对狂野的翅膀,无论有了怎样的愿望,都会不顾一切地为梦想飞翔。

在与陆小曼的婚姻出现了裂痕后,徐志摩一直很苦恼。他不喜欢上海滩的浮华与聒噪,在他的心中,总是点点滴滴浮现康桥的柔波艳影。那些知心好友也时时让他记挂,年迈的泰戈尔老人更是让他牵挂万分。他希望能够在这位老人的有生之年见他最后一面,以慰藉心底泛滥的牵念。

他曾在给胡适的信中倾诉自己的愿望:

我哪一天不想往外国跑,翡冷翠与康桥最惹我的相思,但事实上的可能性小到我梦都不敢重做。……我又是绝对无意于名利的,所要的只是“草青人远,一流冷涧”。这扰攘日子,说实话,我其实难过。

徐志摩是耐不住平淡与寂寞的。既然有了出国的念想,他就一定要付诸于实践。他决定做一个绕地球一周的行程计划,先到日本,然后东渡太平洋至美国,再从大西洋到欧洲,然后经过印度,再回到祖国。

1928年6月15日,志摩来在上海黄浦江码头登上了豪华的游轮加拿大皇后号,开始了他的精心规划的环球之旅。

这是一次心灵的释放,是一次纯粹的身体与心灵的旅程。没有俗务缠身,虽然是他一个人,但孤独并不代表寂寞。在他的世界里,文字是永远的灵魂的伴侣。

游轮迎风破浪,咸湿的海风唤起熟悉的味道。很快,他到达了日本。虽然已经是第三次来日本,但是秀丽旖旎的风光依然让他怡然陶醉。岛国特有的山水,宛若一壶佳酿,熏醉了他的心,他的感情。

日本人民在大地震后表现出来的勇气与团结,一直让他深深钦佩。此时的东京,已经是一座繁华的帝都。然而转念想到一个月前日本人在中国制造的济南惨案,他又不禁憎恶痛恨。“他们的动作,他们的态度,简直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待,且不说国家与主权。以及此外一切体面的字样,这还不是欺人太甚?”

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狠狠地噬咬着他内心的善良。那种揪心的痛楚,让他对那些惨无人道的刽子手深恶痛绝。再美的风光,也无法冲淡鲜血的印记,怀着一颗愤恨的心,志摩再次踏上旅程。

自在的鸥鸟时而盘旋,时而歌唱。轮船渐渐驶离亚洲,沿着志摩曾经赴美留学的路线继续行进。

细碎的浪花点缀光阴,在袅袅的云烟里绽放昔日的回忆。九年前,在这片汪洋上,他曾经满怀豪情壮志,一心要精忠报国。那时的他,是纯净而天真的。然而九年后,岁月的刻刀让他伤痕累累,曾经那颗璀璨夺目的梦想之星,竟渐渐黯淡下来。阴错阳差的,立志要做中国的汉密尔顿的他成为了多愁善感的诗人。

岁月走过,眉角留痕。

置身于母校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志摩感慨万千。这里有他梦想的气息,纵然他厌恶资本主义的贪婪与腐朽,但对哥伦比亚大学的感情却是无法磨灭的。这是知识的母校,也是他精神的母校。在这里,他了解到了辉煌灿烂的西方文明,梦想的花火也自这里熊熊燃起。

沿着当年的路线,徐志摩在离开哥伦比亚后奔赴英伦。就像当年迫切地想要见罗素一样,现在的他依然迫切地想要去温习旧日的友情与朝思夜梦的康桥。

在英国南部德温郡的托特尼斯,他见到了好友恩厚之。恩厚之一直在此地忙于他的农村建设实验工作。他兴奋地带着徐志摩参观了他的累累硕果。看到恩厚之的实验基地的成功,徐志摩激动不已,他决定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几个朋友成立一个小组,在江浙等地进行实验研究,实现自己在泰戈尔来华时未能实现的绿色之梦。

恩厚之很支持徐志摩的想法,并答应在经济上给予徐志摩帮助,保证实验的顺利进行,

离开了达廷顿庄后,志摩在无限的憧憬与怀恋中回到了他日思夜念的康桥。这是他精神的故乡,是他心灵的恋人。曾经多少个暮暮朝朝,旭日晚霞,暮鼓晨钟,康桥陪他度过了所有的开心与难过。

站在熟悉的康河岸边,那流水依然在涌动着金灿灿的阳光,纯净的水流里,仿佛映出昔日的画面。无论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是喜是忧,是笑是乐,都在光阴的转轮里磨成了美好的记忆。

当年离开康桥,他本是想第二年就可以挽着心爱人的手回到这里的,没想到造化弄人,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六年后,而且那个曾经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经嫁作他人妇。那是一种怎样的感伤与失落?只有康河的柔波,能慰藉他满心的伤痕。

相见难,别离更难。在无限的依恋与惆怅中,他写下了传世名篇《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曾经炽热的恋情,在熟悉的风景中依然温热。他特意去了沙士顿,在当年经常收取林徽因信笺的杂货铺看望了老房东夫妇。

知心好友是他永远的精神财富。他去看望了罗素,两人彻夜长谈,睿智风趣的罗素一如当年。狄更生得知徐志摩来欧洲,为了能与他见上一面,从巴黎追到了杜伦,然后又追到了马赛,才终于如愿相见。面对这位热情洋溢的知己好友,徐志摩感动不已。

辞别欧洲,徐志摩迫不及待地赶往印度,去见泰戈尔老人。这也是他此次行程中最重要的事情。

泰戈尔依然精神矍铄,幽默风趣。他和一些朋友为徐志摩举行了茶话会,为他接风洗尘。在朋友面前,泰戈尔还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徐志摩的《沙扬娜拉》。这一份深厚真挚的友情,让徐志摩感动万分。

10月10日,是孔子诞辰日,也是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泰戈尔特意安排徐志摩到国际大学做了演讲,让印度的师生们了解中国的儒学文化,了解孔子的贡献。

徐志摩参观了泰戈尔老人设计的农村建设基地,内设学校、合作社、畜牧厂、手工业作坊等,并配有医疗队、救火队、蓄水池等装备。基地重视提倡音乐、歌舞、戏剧和美术等文化活动,与传统的乡村比可谓面貌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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