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子面前的黑漆绘红梅小几上,摆着一盆雨花石,润养在天水中,室内清幽的光线下,折射出一些迷离的光华,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时伸出,闲闲的拨弄那几十枚极品雨花石,瞳仁微缩,欣赏的望着那“万寿无疆”四个大字,只觉十分霸气,又将那酷似寿桃的大雨花石拿起来,细瞧一番,复又放下。
这是那个女人的手笔,乃是她亲制,这里每一颗的雨花石,仿佛都带了她独特的气息。
心烦气躁时,云流墨便静静观赏这盆景,心里便升起了一阵淡淡的欢愉。
隔着一重珠帘,一男一女,身形笔直的站在外室,目光却是不时的盯着内室的云流墨,小声的交谈着。
“阿雎,主子何时有这养石之癖了?”东关仁微拢了拢袖口,扯了扯嘴角道,“主子对着那盆石头,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了吧?”
“你不懂。”阿雎淡淡一声,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却是有情绪流转其间,“这是睹物思人,聊慰相思意。”
“一盆石头五千两,啧,请恕在下确实想不通。”东关仁双手抱胸,一脸无奈,“还害的我东某人在那风月楼待了半日。”
阿雎冷嗤一声道,“你倒亏了?不知是谁买回了西贡良驹?这把越五宝剑,又是哪里来的!只怕带去的银两倒花了个干净!”
“嘿嘿,什么事总是瞒不过阿雎你的眼睛。”东关仁尴尬的摸摸下巴,笑了一笑道,“不过倒的确不亏,你是不知,那风月楼的主持人金玉人,真真是万中无一的妙人儿啊!只睹她一眼,也值当这趟了。”
阿雎忽然发难,一个胳膊肘子抡过去,重重打在东关仁的胸骨上,那一招又快又狠,毫不留情,直打的东关仁闷哼一声,捂了胸口,“哎呦”着道,“真真是最毒妇人心,我东某人又哪里得罪你了?!”
“哼,主子命你办事,你还有闲心看女人。”阿雎眼中浮现出一点异色,却极快的敛去了,口气更是冷淡了几分,“我只是代主子教训你罢了。”
“阿雎,你真够狠的。”东关仁苦笑了笑,站直了身体,久久的凝视了阿雎一眼,方才意味深长道,“我看旁的女人,主子又如何会生气,只怕气恼的,另有其人?”
“你再胡说,只怕嘴也不想要了。”阿雎端正的脸颊上,浮上一丝微红,轻轻的别开头,一句话听来虽狠,语气却是绵软无力的,说的气势全无。
心里凌乱的想着,方才那一下,以那人的身手,明明可以闪开的,却是没有,是不是到底意味着一些什么……
“是是,东某人闭嘴就是。”东关仁瞥了阿雎一眼,含笑一声。这女人若是恼了,他的日子必不好过。
见阿雎的脸上闪过落寞,东关仁忽然笑了一笑,凑到她耳边,神秘的道,“阿雎,东某人有一礼相赠,你定会欢喜的。”
“怎么,又切了谁的脑袋?还是胳膊啊大腿?”阿雎毫不客气的讽刺一声,翻了个白眼,淡泊的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上一次,这男人一脸闲散神秘的,说要送她一个礼物,然后就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人头,那是一个打伤过她的女杀手的头,很新鲜的人头,面部表情生动惊惧,还滴滴拉拉的淌着血,一看就是才摘下来不久的。
虽然,她自己也是杀人如麻,对人头这种东西,并不会觉得惊恐,更不会被忽然吓到,但是她相信,天底下没有女人,喜欢收到这样的礼,不管那个人头是谁的……
而她,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无聊”,便转身走了,打那之后,她再不对他的礼有所期待,因为期望越大,希望越大。
“这次不一样。”东关仁笑了笑,眼角倒是自信满满的扬起,拢起的袖子展开,从里面变戏法似得,掏出一把轻巧的匕首来,随手递到阿雎的面前,“如何?她叫赤凤,轻巧灵便,你使起来定是好看的,又锋锐,杀起人来,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这把赤凤匕首,是他昨日在风月楼买来的宝贝之一,造型古朴,重量却轻,匕首上隐泛血色,十分完美,也不知为何,一看到这把流光溢彩的匕首,他就觉得,世间唯有阿雎,可以相配,可以驾驭。
同样的不起眼,同样的暗红色,同样的淡漠内敛,却充满了凝聚的巨大力量。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全是那个淡漠冷静,却充满力量的女子,在耀目的阳光下,挥舞着赤凤的模样,很是动人,甚至,他连台子上那千娇百媚的金玉人都看不见了,最后他鬼使神差的,便将这匕首买了下来。
好看……听到这两个字,后面的便完全听不到了。
阿雎的耳根子陡然红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她。
她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狠狠的亮了亮,的确是很适合她,伸手便接了过来,在手中比划了两下,压抑住心中的雀跃,淡淡道,“凑合。”
“既不喜欢,我送给那风月楼的金玉人便是,她用起来,定是极美的。”东关仁悠悠道,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极美的!极美的!
她在他心目中只是好看,那女人却是极美的!
阿雎脸一沉,眸中掠过一阵寒气,手中匕首锐利的切开气流,带起一丝细微的破风之声,冰冷道,“你若送她,我便杀她。”
那样一具动人的死尸,挂在风月楼的门口,风中摇曳,看他还觉不觉的极美。
“咳咳,玩笑罢了,阿雎你又当真了。”东关仁一头黑线。这女人凶残起来,可是比男人狠多了。
阿雎轻哼了一声,低下头不语,只摆弄着那锋利的匕首,想象着用它划开敌人咽喉,热血喷薄的利落。
“对了,前几日主子是命你送礼,昨日又命我买石,看来咱这位爷,还真是对那小女人动了心。”
阿东关摇了摇头,为了缓解两人间尴尬微妙的气氛,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叹一声道,“不妙啊不妙。”
“主子难得对一个女人有兴趣,何以不妙?”阿雎微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