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两个男人的战争
礼傲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蜷缩在后座睡得十分香甜的凯瑟琳,他拿起前座凯瑟琳脱下的衣物。“凯瑟琳?”礼傲轻唤。
“唔……”凯瑟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礼傲逐件帮凯瑟琳穿好衣服,她任由他摆布,她身体软软的像没长骨头似的,天色渐明,礼傲不想过往车辆中的人看到凯瑟琳玉体横陈的样子。
“宝贝,左臂抬高一点。”礼傲把衣袖套进凯瑟琳的手臂,“头不要动,好吗?”礼傲把凯瑟琳及腰的长发从衣服里面轻轻拉出来,理顺,“好了。”
上衣穿好了,礼傲产生了畏难情绪,也许他可以把她当个小孩子,礼傲这样给自己催眠,但实情是,凯瑟琳虽然十分娇小,但她绝对不是小孩子。绝对不是。礼傲十分无奈地拿起皱成一团淡粉色的小小T型裤,礼傲心想凯瑟琳真可算是“女妖”,她迫使他做了许多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
帮凯瑟琳穿好衣服,礼傲觉得口干舌燥,他轻轻摇晃凯瑟琳的肩膀,希望能够唤醒她,凯瑟琳眼波慢抬,礼傲以为她终于醒了,岂知她下巴一低,又睡过去,整副身躯还吊在礼傲的双臂间。礼傲哭笑不得,只得重新放她躺好。
礼傲回到前座,他看了看时间,又出神想了一会儿心事,再次看看时间,礼傲拿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
当铃声响到第七次的时候,电话接通。
礼傲清了清嗓子说:“父亲,我遇到一些麻烦,我需要你的帮助。”
老美第奇先生怔怔地握着话筒,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父亲?”话筒里又传来礼傲的声音。
老美第奇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他又沉默了大约十秒钟,这才急匆匆地说:“我竭尽全力。”他顿了顿,再度用颇为激动的声音强调,“尽我所能!”
父亲,我需要你的帮助。自礼傲成年之后他再没有对老美第奇说过这样的话。实际上,即使在礼傲幼年他也难得向父亲求助,因为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十分聪颖,他知道工作和母亲占据了父亲的全部精力,他是一个被忽略掉的小孩,他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来老美第奇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独子的轻忽,虽然他安慰自己说,礼傲是个从来不要叫人操心的孩子呀,即使没有他的关注礼傲一样成长为青年才俊,但内心深处老美第奇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所以当礼傲突然说要转行当整形医师,老美第奇虽然怒火中烧,但他没有横加干涉,他忽视礼傲太久了,久到他都不敢在礼傲面前行使父亲的权威。
老美第奇听到话筒那端传来独子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他急忙补充道:“孩子,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礼傲不想吵醒凯瑟琳,和父亲通完电话之后,礼傲关掉了手机,就算父亲可以帮他立即查到他需要的信息,转接到语音信箱他过会儿再查听好了。
礼傲又转身去看睡得像个婴儿的凯瑟琳。礼傲发现凯瑟琳的脸颊上呈现出玫瑰般的红色,她清醒的时候那两抹红晕绝没有这么艳丽,还有她的嘴唇,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更加湿润饱满,她真可算是越睡越漂亮的女孩子,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她熟睡的时候为她装点容颜。
凯瑟琳是被上帝亲吻过的漂亮宝贝,礼傲怎么也看不够她。
礼傲可以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渴望冲破了一个又一个极限。礼傲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熬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心猿意马。他为她作出的牺牲真是相当彻底呢。礼傲自嘲地想。
礼傲再度看了看手表,他决定叫醒她。
凯瑟琳像个躁狂症患者那样尖叫:“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我迟到了!天啦,我迟到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你不知道我的老板有多恐怖吗?”凯瑟琳飞一般地跳下车冲到加油站旁的水池,胡乱地洗了脸漱了口,又飞一般地冲回来,“走!”她命令礼傲立即开车。
“三十秒!”礼傲伸手撩开凯瑟琳脸颊上乱七八糟的湿发。
“我已经迟到了!”凯瑟琳火急火燎地尖叫,“你还在磨蹭什么呀。”
“二十秒!”礼傲一边说一边掏出纸巾。
凯瑟琳都快急死了。
礼傲不紧不慢地擦干凯瑟琳脸上的水珠,“好了。”
凯瑟琳露出惊讶的表情,礼傲看起来慢吞吞的,但他真的只用三十秒钟就收拾好她那张好像被水枪喷过的脸,凯瑟琳在后视镜中查看自己的脸,“礼傲,你也学过发型设计对不对?”不然的话怎么他随便用手指拨拨她的发型就显得如此得体好看呢?
礼傲叹息,无语。
“礼傲你实在太厉害了!”凯瑟琳用敬仰的口气大声地说。
“谢谢。坐好。”礼傲发动车子。
凯瑟琳突然想到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有没有口香糖?薄荷糖?”
礼傲摇头。
“天啦!”凯瑟琳忍不住揉了揉礼傲刚刚帮她理顺的头发,“有味道吗?”凯瑟琳猛地贴近礼傲,对着他的脸用力哈了一口气。
“有!”礼傲脸色一变。
凯瑟琳立即捂紧嘴巴。
“有点甜。”他冲她微笑,“唔,像加过温的樱桃味的可乐。”他很仔细地形容着。礼傲第一次发现凯瑟琳有股天生的体香,平时凯瑟琳总爱抹各种香水,盖住了天生的甜蜜香气,礼傲决定以后他要禁止她使用任何带香精的东西。
凯瑟琳如释重负,“不骗人?”
礼傲摇摇头,他看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深沉。她闻起来当然不像刚刚洗过澡那么清爽洁净,但真的十分甜,像一粒在口中含了许久的水果糖,礼傲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凯瑟琳的味道。他很想品尝,想得都快发疯了。
凯瑟琳动了动嘴巴,依着她混迹情场多年的丰富经验,礼傲的目光分明在说,他想吻她,不是点到即止,而是激越深沉地吻,甚至不仅仅是吻……凯瑟琳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礼傲对她的渴望,可是他始终拒绝和她亲近。向来不多愁善感的凯瑟琳一时间也感触良多起来。
“你很想吻我,对不对,礼傲?”车子快开到汉堡店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凯瑟琳突如其来地问:“可是你为什么不呢?我又不会推开你。”
礼傲呆了呆,为什么,因为他怕他的欲望一触即发不可收拾,因为他怕自己的定力不够坚毅。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凯瑟琳,礼傲绝对不会这么坚持,毕竟他所担忧的那种风险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礼傲找好位置停好车,这才貌似不经意地回答:“因为我不舍得。”他推了推凯瑟琳的额头,“还不赶快下车?”
凯瑟琳这才记起她已经迟到的惨痛事实,她尖叫着跳下车飞奔进店。
凯瑟琳十分看重这份工作。这令礼傲相当欣慰,他喜欢她对于工作的慎重的态度。
这种态度告诉礼傲,凯瑟琳不是轻浮浅薄的女孩子,就算她曾经是,但她再也不是了。
礼傲打开手机,果然有几通语音留言,礼傲听完,沉吟片刻,脸上不动声色,只有目光明锐了一些。礼傲准备下车,他怕凯瑟琳的老板训她训得太厉害,他打算跟进店看看。
阳光透过车窗投射在礼傲的肩膀和旁边的座位上,礼傲发现那张凯瑟琳刚刚坐过的深棕色皮椅上粘了一根金色的头发,礼傲知道那是凯瑟琳的,他倾过身去,伸手拈起那根长约十五英寸的金发,他没有按照老规矩立即丢掉它,而是把它一道一道地缠在右手食指上,细细的金色发丝环绕着礼傲白皙的手指,发丝的光泽度极好,它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颜色,由金黄而浅白,礼傲觉得十分有趣,他不停地对着阳光转动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礼傲忍不住把缠着发丝的手指送到嘴唇旁边轻轻摩挲,当礼傲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痴缠的举动之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由环顾车外,他怕自己幼稚的举动被行人看到了,他一辈子不曾如此心虚。
艳阳为一切事物镀上了一层明丽的光泽,半旧的OK汉堡店在阳光的美化下显得崭新许多。客人越来越多,一个年轻的妈妈推着童车缓步走向店门口,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跟在妈妈屁股后面,他兴奋地提议他可以喂弟弟吃早餐,而妈妈可以休息一下。礼傲会心微笑,这种温馨的画面从来感动不了礼傲,但此刻他能够感受不远处母子三人的幸福。只有幸福的人才能感受幸福吧?礼傲想。
礼傲快步上前为年轻母亲推开大门,她连声道谢,小男孩也对礼傲绽放鲜嫩的笑容,礼傲不由也笑起来,“真可爱。”他听见自己说。礼傲曾是痛恨小孩的男人,他认为所有小孩都是畸形的大人,缺乏能力却同样可恶。
天啊,他怎么了?礼傲含笑摇了摇头,他何时变得不像自己了?
礼傲走进汉堡店的时候,大肚子老板正高门大嗓地教训凯瑟琳,他越骂越起劲,凯瑟琳不敢回嘴,低头不语,但老板突然消声了,凯瑟琳迷惑地抬头,她看到了礼傲。
老板借故讪讪走开,其实礼傲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瞥了老板一眼,老板突觉遍体生寒,他不是傻瓜,他立即明白这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帅小伙子绝对不是好招惹的软柿子。
凯瑟琳冲礼傲挤了挤眼睛。她来不及和礼傲多说什么,转身开始工作,快要到用餐高峰时间,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礼傲准备离开。
“嗨!”十分张扬的招呼声。
礼傲寻声望过去,果然是乔煦,他仍坐在上次的座位上,那个座位在最边角的地方,卡在两面相交的墙壁中间,左手边的通道通向厕所和后门,右手边紧贴墙壁和长窗,窗户对着停车场,乔煦背靠着另外一面墙壁,面对着大门口。
礼傲一走进汉堡店,乔煦就发现他。礼傲看起来苍白憔悴严重睡眠不足,和凯瑟琳的容光焕发娇艳欲滴形成鲜明对比,哈,她把你榨干了吗?乔煦又羡又妒地想。那只小妖精。
乔煦也看到礼傲一言不发就惊走那个肥悍的老板的一幕,他的推断一点没错,礼傲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他的所有凶险都藏在肚子里。
礼傲则留意到乔煦面前什么也没有,礼傲仍记得乔煦上次来这里只点了一杯可乐,看来他也对垃圾食品深恶痛绝。礼傲很意外地在乔煦身上发现共同点。他还以为警察都是垃圾食品的推崇者,乔煦是联邦探员,应该也相去不远才对。但乔煦显然不是,他的衣裤都像熨过三遍以上,他的鞋面一层不染,他有洁癖,也许不很严重,但他肯定有。
宽泛地讲,任何洁癖都意味着一定的心理问题。
自从上次发现乔煦戴了两只耳环之后,礼傲不由自主地开始留意他的耳垂,这回乔煦将黄金耳环换成了钻石耳钉。礼傲还发现乔煦的左手五个手指全部戴了银戒,戒指的大小和造型各不相同,但他的右手却是光秃秃的,礼傲猜想他是右手持枪,不想影响射击准头。
乔煦是很懂得修饰自己的男人。礼傲得出这个结论。乔煦的肤质光滑细腻毫无瑕疵,似乎随时都有一盏巨大的镁光灯吊在他的头顶照射他,礼傲相信他必然也有定期保养皮肤的习惯。礼傲习惯定期保养皮肤和定期更换护肤品,他也定期打理头发,他的发型看似平平无奇,但即使飓风扫过他的发型也不会变化太多,礼傲并不是十分自恋的人,至少他不会像个女人一样成天抱着镜子不放,但礼傲十分清楚外貌的美好在别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所以他悉心地照料自己的外表,礼傲发现乔煦很可能是他的同好。礼傲第一次发现他和乔煦如此相像。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类型的男人。
礼傲好整以暇地观察乔煦,前两次碰见乔煦时,礼傲都处于仓促应敌的弱势,但如今形势大为不同。礼傲知己知彼,自然优哉游哉。
乔煦冲礼傲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去,礼傲没挪动脚步,站在礼傲旁边的穿藕色连衣裙的高挑女孩会错意,以为乔煦在和她搭讪,“你是和我打手势吗?”她受宠若惊地低叫一声。
“没你什么事!”乔煦冷酷地说,乔煦并没有提高音量,但他的发音饱满圆润,穿透力极强,汉堡店里大半的客人都听见了乔煦的话,好奇地朝女孩这边张望。
女孩涨红了脸。
礼傲不由佩服乔煦的不假辞色,其实那个女孩并不难看,只是不够漂亮而已。礼傲总是见到乔煦对凯瑟琳垂涎欲滴的色急模样,他还以为乔煦是来者不拒的男人,但如今看来,乔煦对于女人也是相当挑剔。外表狂放不羁的乔煦内心深处也同他一样细腻和雅洁吧?
礼傲在短短一分钟内竟然发现乔煦和自己有如此之多的共同之处,他十分意外,他们两个也许永远当不了朋友,但礼傲还是不禁对他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礼傲希望乔煦不要站在与他敌对的立场。和自己相似的人为敌是不智的,正如同一头公狮极少会毫无情由地攻击另外一头公狮,两强相争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但乔煦显然不准备放过礼傲。
“嘿,礼傲!”乔煦再次招呼他,“凯瑟琳,叫你的礼傲快点过来!”乔煦又冲柜台后的凯瑟琳嚷。凯瑟琳匆忙抬头看了礼傲一眼,“礼傲,过去打个招呼呀。”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移动到了五米开外。
凯瑟琳对乔煦还是一点戒心都没有?上次乔煦粗暴指控礼傲是凶手,凯瑟琳虽然十分恼怒,但她丢三落四惯了,礼傲怀疑她已经忘了乔煦对他的恶意。
“打个招呼就走好了。”凯瑟琳又从五米开外移回来,她匆匆说,“不要搞得太僵,犯不着得罪他。”这是街头生存的根本智慧,凯瑟琳精通此道,礼傲恰恰相反。
原来她没有忘记乔煦对他的攻击,礼傲暗喜。但他不准备遵照凯瑟琳的话去做。
“亲爱的?”凯瑟琳又冲他挤了挤眼睛。礼傲刚想和她道别,一大群手捧滑板的年轻人突然蜂拥而入,礼傲和凯瑟琳被人潮分隔开。
“礼傲!”乔煦还在那边不依不饶。
礼傲抬起右掌,冲乔煦所在的方位飞快地挥动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他不想招惹乔煦,但他更不想屈从他,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做出示弱的举动。
发现礼傲冷着面孔准备离开,乔煦竟然噘起嘴巴吹了一声口哨。
礼傲不由又转脸看了乔煦一眼,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对他吹口哨了。当礼傲的目光转到乔煦身上的同时,礼傲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
乔煦的手上多了一支针管,他像把玩铅笔那样把玩针管,白色半透明的针管在灵活的手指间上下翻飞。
“哟!”乔煦佯装失手,针管滚出去,礼傲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但乔煦终于还是在针管快要滚跌下桌面的时候一把截住了它。
礼傲大步流星地冲过去,“还我!”他厉声说,同时把手掌用力地摊在桌面上。
“还你?”乔煦一边笑嘻嘻地重复礼傲的话,一边拈起针管在礼傲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你!”礼傲异常震惊,乔煦带着****意味的挑逗举动令礼傲涌起对他挥拳痛揍的冲动。
“我不能还你,你确定你不要坐下?”乔煦飞快地变换语调,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戏谑,“这可是谋杀案的重要证物。”他装模作样地板起脸。
“证物?别开玩笑了!你没通过正常程序取证,这样的证物就算呈堂,也会被法官判决为无效。”礼傲冷冷地反击,“正确的说法,是你肆意占用他人的私有财产,简略的说法就是偷窃!”
乔煦脸色一变,眼中寒光一闪,他确实犯了一个严重的失误,当他在礼傲的卧室翻到这支针剂的时候,他应该请现场的警员取证,但他竟然一时大意直接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礼傲说得没错,这支针剂再也不可能作为有效证物。
那天,娜娜尸体浸泡在盛满水的浴缸里,空气里满是冷却的香波的气味,那个场景震撼了乔煦,触及了乔煦内心仅剩的柔软的部分,所以他才会失魂落魄,不经意间犯下那种低级错误。
“如果这是证物,我承认这是被污染的证物,无效。但若这不是证物呢?”乔煦恢复镇定,他故弄玄虚地说。
礼傲果然开始紧张,乔煦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的那支肌肉阻断剂还完好地摆在你卧房浴室的急救箱里。这一支,”乔煦晃了晃手中的针管,“是我的。”一支肌肉阻断剂虽然不足以令礼傲被定罪,但一定会为礼傲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礼傲必然不肯在公开场合解释他私备这种剂量足以置人死地的麻醉剂的用意。
“我会通知帕尔默探长去你家取证的,我记得你的度假别墅还没有解除封锁。天呐,当地警方的效率真是差劲!”
那支肌肉阻断剂还藏在他急救箱的夹层里?乔煦为什么当时不叫人取证?他故意弄了一支相同剂量的肌肉阻断剂来试探他的反应?乔煦希望他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吐露实情?这算一种讯问技巧吗?礼傲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不,不是。”礼傲迅速得出了结论,逻辑上不合理。礼傲十分肯定乔煦在唬他,他确实犯了取证不当的错误,“这支是我的!”
“不是。”乔煦一口咬定。
“是!”礼傲直视乔煦的眼睛。
“难道连这种东西上你都做记号?天呐,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干,真是令人神思欲昏。”乔煦夹缠不清。
“是我的。”礼傲不理他,只是坚持立场,“我的!”礼傲半步也不退让。
乔煦双目一紧,他笑了,“哈,你真聪明。”
“彼此彼此。”礼傲冷然说。
乔煦把针管还给礼傲,“我承认我犯了错误。不仅是取证失当,还有我上次估错了你的作案动机。”乔煦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说:“你杀娜娜并非预谋,而是随机选中的。”
去你的作案动机!去你的随机选中!礼傲真想吼回去!这个偏执狂认定了他是杀人犯,“哦?”礼傲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感染爱滋不是你的错,我做过调查,你的私生活严谨得令我既汗颜又冲动。”乔煦的声音变得像天鹅绒一般光滑,“这次染病,你算得上是十足倒霉。你是天之骄子,一辈子没有倒霉过。你习惯了走运,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享受你的优越感,可是这一次老天爷和你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老人家只用了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你一下,你就从人人歆羡的最高点飞跌下来。你十分愤怒,就像一头突然被关进四面都蒙了黑布的铁笼的野兽,你盲目地寻求报复。杀娜娜的念头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而是突然兴起的,杀机的背后的理由就是报复。虽然娜娜不是害你染病的人,但你需要用她来泄愤。”乔煦说完之后得意洋洋地挑高一边眉毛,他认为自己的分析正确无比,“你始终认为自己比别人高贵,在你的世界里你就是你自己的上帝,也难怪你有如此狂妄的想法,你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比别人强壮,但事实证明你和别的凡人并无多大差别,你一样可被轻易毁灭,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开始杀戮,你必须用杀戮来证实你的力量,礼傲,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还是要逮住你,我了解你这种类型的罪犯,如果我不制止你,你会一直杀戮下去,直到你自己走进坟墓为止。”
“多么精彩的心理分析!”礼傲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我读书的时候也辅修过心理学,不如换我为你分析一下可好?”
乔煦愕然,笑容僵在脸上。
“拿篮球奖学金入耶鲁大学法律系,以最高荣誉毕业,做过一年公检律师,之后加入海豹特种部队,表现优异,三年后进入联邦调查局,现在是行为分析组探员,也就是传说中走进凶案现场就能推断出凶手的学历经历个性的破案高手。你平日作风相当强悍,私生活混乱,非常著名的神射手,处理受害者为年轻女性的案件时总会表现得过分激动和投入。怎么?十分意外?你的档案资料是机密?你很好奇我如何知道?我想,你的某位或者某几位顶头上司也许恰好是我亲爱的父亲的病人。”乔煦曾经一再取笑礼傲富家子的身份,这回礼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高层都是腐败的。”乔煦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又变得笑嘻嘻的。
“你的妻子娜塔沙是移民局探员,在半年前的大宗人口贩卖案中不幸殉职。”礼傲继续说下去,“丧妻之痛给你的打击太大,你连续几次在工作中失误,所以上级决定放你大假。”
乔煦笑不出来了。
“你有童年阴影,你父亲酗酒成性,醉后殴打你的母亲,但是他从来不碰你。”
“闭嘴!”乔煦惊慌失措。
“你母亲在你十二岁的时候不堪虐待割腕自杀。”礼傲根本不理会乔煦,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下去。
“闭嘴闭嘴!”乔煦的声音变得比刀锋更冷锐,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母亲割断了双手脉络,泡在热水里减轻痛楚,等到他发现她的时候,她早就气绝身亡,她的尸体漂浮在浴缸里,头发软软地飘荡在水面上。
“你救不了自己的母亲,你十分内疚,所以上次你对我说你这辈子唯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欺凌弱女子。”礼傲径自说下去,虽然揭露别人痛楚的过去十分残忍,但礼傲不介意对敌人残忍。
“闭嘴!”乔煦双目赤红,“不要再让我警告你!”他沉声威吓。
礼傲冷笑,“看到父亲虐打母亲,你想上前阻止,但势弱力单,你做不到,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再多说一个字……”乔煦把拳头捏得嘎达直响。
“你一辈子都被这种童年阴影折磨……”
乔煦一拳捶在礼傲的脸上。
礼傲的脸古怪地偏到一侧,他竟然仍然保持微笑,“你不是最喜欢挖掘别人内心的阴暗面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内心也有阴暗面?当年目睹母亲被父亲揍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除了想制止父亲想帮助母亲之外,你还在想什么?你是否想干脆加入父亲那一边就好了,反正你用尽全力也保护不了妈妈,不如就和父亲一起痛揍她吧?”
乔煦的第二拳挥了上来,这一次礼傲避开了。
乔煦呼吸急促,像一头发狂的公牛。
“不要再咬住我不放,你听好,娜娜不是我杀的。我承认我动过杀死她的念头,但是邪恶的念头不等于邪恶的行为!”礼傲说完起身,欲走。
乔煦和礼傲的争执惊动了不少客人,凯瑟琳也留意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当乔煦打了礼傲一拳之后,凯瑟琳再也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跑过来,“礼傲!”凯瑟琳发现礼傲半边嘴唇都肿了起来。
“我没事。”礼傲淡淡地说。
“乔煦!”凯瑟琳双手叉腰要同乔煦算账。
“我没事。”礼傲强调。
乔煦并无心思与凯瑟琳调侃,“他自找的!”他冷冷地对凯瑟琳说。
“你……”凯瑟琳心急地推了乔煦一把,礼傲急忙把她拉开,怒火中烧的乔煦和平日不同,礼傲怕他伤害凯瑟琳。
“哼,你放心,我是我妈的好儿子,我永远不会对女人动手。”乔煦森然冷笑,“礼傲,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没事备着这个要人命的玩意到底想干什么?”乔煦点了点礼傲手中的针管,“自杀吗?”他邪恶地微笑。
凯瑟琳闻言急忙去扯那根针管,那里面装的什么?毒药?
“不关你事!”礼傲僵硬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凯瑟琳急忙追上去。
自杀,是最懦弱的行为。三个月前,若有人告诉礼傲,你会选择自杀了结生命,礼傲一定会不顾教养当场笑出来,三个月前,礼傲绝对想不到自己也有懦弱的一面。
爱滋是绝症,它几乎杀死了每一个染病的人,但自从80年代中期民众开始高度关注这种世纪绝症起,各大医疗机构投入巨资研发疗法,极少数的幸运者因此存活下来。礼傲确实倒了一个巨大的霉,但他并不算走入了绝境,他的父亲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他可以轻易得到最顶级最先进的治疗,他有极好的机会击退病魔。
但,礼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他认为他需要对自己的死负责任,他要一个清高的死法,他相信,人是为了体面地死去而活着。他不能放任自己死于全身皮肤溃烂,绝对不能!
那支神经肌肉阻断剂是礼傲为自己准备的,他准备用它自杀。礼傲来凤凰城,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至少他的初衷完全如此,为自己找一片美丽的墓地,然后果断地杀死自己。
他是那么骄傲,他拒绝苟且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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