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报恩,不过是他救了我的命,而我需要还罢了。
近日来,她总是发现司君尧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也不知为何,她的心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这一日,阳光正好。
凤倾正坐在秋千上,享受阳光的温暖。司军尧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对她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出去,大约一个星期回来,在我还没回来期间,你那都不许去,给我好好待在十里坡。”
凤倾觉得司君尧特别像个老婆婆一样的啰嗦,她捂着耳朵有些不耐烦对司君尧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走吧。”
他要是在说下去,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司军尧,你饶过我吧。
司军尧见她有些不耐烦,轻笑道:“怎么,受不了了?”
“哪有,我就是觉得你要离开,有点舍不得。”凤倾乱掰道。
“真的?”司君尧靠近她,不确定的问道。
凤倾锤了他的胸口,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呢?”
笑话,她会舍不得司军尧?她巴不得他快点离开,整天在她的耳边唠叨,她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司君尧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说今晚长安城有花灯节,她想要为她那苦命的孩子,祈福。
凤倾望着满池的花灯,思绪万千,她想起了在陵城和宫弦商重逢的时候,她也是在池里放花灯,而他却突然回来说要见她。
这时一阵如深夜般凄冷的箫声传入凤倾的耳里,身子不由的一颤,抬头环顾四周,想要看看是何人在吹箫,且吹得如此的凄凉。
少顷,她便在湖的另一边找到了,那吹箫之人。只见他一身紫色的华服,站在亭中对着湖面吹着箫。
他的箫声让人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不由的想要哭一场。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公子,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凤倾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问道。
男子没有转身,只是将唇上的箫放在手里,淡淡的答道:“三世情。”
凤倾有些疑惑,向前走一步与他并列,问道:“这是公子自己编的?”
宫弦商觉得有些奇怪,所有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可偏偏这个女子靠近他,又问了他如此多的问题。按理说自己应该会不耐烦,才对呀。可是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一种喜悦感呢?
他转过头来,想要看清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住了,那是一张他曾经日思夜想的脸,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不敢上前去认。
“阿倾。”宫弦商嘴角微微颤抖,说道。
凤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一颤。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宫弦商,也没有想到他会是吹箫人。
难怪她会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阿倾?莫非就是公子的心上人?”凤倾压抑着心里的异样,看着宫弦商问道。
宫弦商听到她的话,微愣,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的脸说道:“你们长得很像,只是她已经不在了。”
“她去哪里了?”凤倾又继续问道。
宫弦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望着满池的花灯,眼睛流露出一抹沉痛。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从那夜见到宫弦商以后,凤倾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残了?她明明没有死,可就是不想与他相认,即便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还是不愿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或许,她真的累了吧。
“玉儿,我来看你了。”凤倾坐在谢玉的坟前,看着墓碑上的字,喃喃的说道。
她知道玉儿是谢涛的女儿,而谢涛是杀死陆家满门的人,她也知道自己三番五次被人追杀都是因为谢涛。如今谢涛已经死了,而她也不想追究什么,她只想好好的过完余生。
她同玉儿说了很多很多话,直到夕阳落幕她才回去。
九重天。
“帝君,你跑到我这来,就是为了蹭酒吗?”司命星君看着一来就不断喝酒的司君尧哭丧着脸说道。
帝君这是跑到自己的地方来蹭酒吧,可怜他酒库里的陈酿啊。这还是那凤倾丫头每次来同自己那话本,给自己带的陈酿,他都舍不得喝。
如今全然帝君给喝了,他的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空了的酒坛子。
“不就几坛酒嘛,瞧你心疼的。”司君尧饮了一口酒,看着司命星君说道。
司命星君听到这话,嘴角微扯,几坛酒,帝君你看这地上的十个酒坛子,像是几坛酒嘛?
“取了她的心头血,她会不会死?”司君尧看着司命星君问道。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她会死掉,而他会失去她。
“如果我说会,帝君你会放弃吗?”司命星君看着司君尧问道。
司君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愣了一下,良久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说罢,他又继续喝酒,救嫣儿这是他的使命。而她,他救了她,难道她不该还吗?
司命星君见状,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司君尧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命这东西,总是爱戏弄人。
入夜的风,有些冷。虽不及寒冬一般,却冷透人心。凤倾靠在穿边看着书,司君尧突然闯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她游戏不明白的看着他。
“司君尧,大半夜的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凤倾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蹙,不悦的说道。
司君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朝她走近,然后抱着她的身子,嘴里一直低喃着三个字:“对不起。”
凤倾有些疑惑,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司君尧,你到底怎么了?”凤倾靠在他的肩膀,不明的问道。
司军尧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疼痛,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君尧沾满鲜血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一点点的刺进她的心口。
“为什么?”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张开嘴无力的问道。
为什么,你救了我,却要这样的伤害我。是不是就因为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你可以随意的践踏我?司君尧,为什么连你也要伤害我?
“对不起,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你放心。”司君尧撇开头,对她说道。
他知道这样子对她很残忍,可是他没有办法,上官嫣儿他必须要救她。没有心头血,你不会死,可是上官嫣儿会死。
倾儿,对不起。
凤倾的眼里落下两行泪水,她的身子无力的滑落在地上,看着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心猛的一疼。
何曾几时也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小尘,这次过后,我们一起归隐。”
“小尘,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是要你的心。不会有事,相信我。”
“小尘……”
凤倾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看见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留着一头银丝的男子坐在桃花树下,手里抱着酒坛子,哭得像个小孩子般,嘴里一直低喃着:“小尘,师父错了,你快回来呀。”
不知为何她的心猛的一痛,她知道那是她被送给擎苍之后,她命悬一线。
师父……
她想起来了,原来司君尧一开始就想要自己的心头血,只是那时候自己的身体太虚了,不能取罢了。
这是多么讽刺的画面啊,三百年她被清庭墨挖了心,三百年后又被司君尧取了心头血。可笑的是,他们都是因为另一个女子,而伤害自己。
而这些,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救了自己的命,所以必须要拿着这些去偿还。
真好,我凤倾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她知道这也是她得劫,也是她要继位浮华女君的劫,一切都会过去的。
自从那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司君尧,这样也不错,即便见到了又如何?
她再也不欠他什么了,就连三百年前的恩,她也还清了。
靖帝六年,从长安城传来消息,说摄政王病逝,年仅二十又八岁。凤倾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坐在桃花树下,拿着宫弦商给他的玉簪,回想他和她曾经的时光。
“咳……咳……”凤倾看着手里的玉簪,捂着自己的嘴轻声咳嗽。
血从指尖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她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对宫弦商说明真相,告诉他自已还活着。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思念成疾,年华正健的时候病死塌上。
她终究还是欠了他一个解释。
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恍然间,她看见了宫弦商在向她招手。
“阿弦,我这就来找你了……”凤倾抬起手,虚弱的说道。
她握着玉簪的手无力的落下,她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靠在桃树旁。彼时,桃花纷纷而落,落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花香。
于此同时,红冀接到消息说她没有死在这里,可当他赶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她寂静的脸庞,脸上的泪水不断落下。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她还是走了……
此后,他便一直守着她的坟墓,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