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认识筱原已经十年了。
筱原是姓,他的名字叫筱原令,日本人。十年前,一个机缘,中国驻日本使馆的一个前任官员介绍我们夫妇认识了筱原,从此开始了十年的友谊。这种友谊不那么浓烈,如果比作花,那绝不是桂花,而是百合,淡香,持久。
筱原在日本应当是有点路子,政商两界都有些熟人。那次是因为筱原和竹下登前首相的幕僚一起,联系了日本佛教传道协会为我们提供资金,拍一部关于中国寺庙的纪录片。因为他喜欢中国的文化,对我们的那位大使馆朋友也极信任,所以积极促成了这件事情。
纪录片一共拍了六集,总的题目是《中国佛教寺院一日》,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亲自为这部片子题写了片名。而参与创作的,大都是当时中国纪录片界的腕儿级人物,像陈汉元、陈胜利、康健宁、高国栋等,分别拍了汉传佛教、南传佛教和藏传佛教的六个寺庙的从晨钟到暮鼓的一天。
片子拍的很成功,和筱原的友谊也得到了巩固。
现在还记得初见筱原,最让我们吃惊的是他的中文那么地道,一般人听说话想不到他居然是个日本人。问起他中文的来源,更是一个传奇。
筱原今年57岁了,中国**********那年,他16岁,正是半熟不熟的时候,也正是什么都感兴趣的时候。他偏偏对中国发生了兴趣。这时,一衣带水的邻邦正轰轰烈烈地开展着一场革命。筱原决心要当一名中国的红卫兵。没想到中国不许他们这一批狂热分子入境。这件事惊动了******总理,总理批准,筱原等人才得以领略中国的那场震惊世界的运动。
筱原决心学习汉语,但是中国还是不接受,他辗转到了新加坡学习汉语。一个意外收获是新加坡用的是简体字,所以,筱原比一些香港人和台湾人还要沾光的是,他懂简体字。
他可不是仅仅懂简体字。因为后来他上了日本著名的早稻田大学,学成后,在香港工作了几年,又懂了广东话。娶了个韩国太太,又会了韩语。从此,中日韩三国,成了筱原驰骋的战场。
筱原尤其对中国的革命圣地感兴趣,延安、井冈山、韶山等地都去过,唯一的一个遗憾是西柏坡没有去。我告诉他,现在的西柏坡,实际上是个复制品,因为原件已经被修水库埋在水底了,这他才少了些许遗憾。最近,他又醉心于中国文化圣地,一直在动员我同他一起去大同看云岗石窟。
他在工作之余,居然写了好几本书,例如《北京土话》,成为许多日本人的一本汉语工具书,其中许多北京土话相信连正宗的中国人也有些看着眼晕。他还有一本书,叫《朋友要交中国人,娶妻要娶韩国人》,如果说后者是因为他有一个韩国太太而有切身体会的话,那么,前者是他在中国几十年的经验记录。
的确,他有很多中国朋友,上到京城里的头面人物,下到贩夫走卒之流。筱原好交朋友,为人诚恳。前不久,一个中国人对我讲了筱原的一段故事:当年和她一起在中国工作时曾吵过一架,因为筱原在一个工程还没有完全结束时,要付给施工方钱。我的这位中国朋友不同意,筱原坚持要付,说,人家干了活儿,就应当付给人家钱。
有这样的性格,当然朋友不会少。
这些年,筱原一直从事中日之间的交流,从经济到文化,不光赚钱,他也有很多独到的见解。有时,我听到他的观点也忍不住击节称好,因为这是一个日本人站在客观角度的一个观点。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这也是正常的,一个民族也常常如此。但是,其实也应当看看别人的观点,从中找出合理的内核。如果根本不听对立一方的意见,也许就会出偏差。更何况对立方往往不是铁板一块。
筱原常常对我描述他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小泉内阁有许多问题,****内阁表面上有了改变,但实质没有变。而中日两国领导人在两国关系方面,都在不断的失误,比起老一代领导人来说,许多做法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他为中日两国关系目前的状况担忧,尤其是看到日本街头书店里充斥着反华读物,看到在日本,凡是主张中日友好的人士往往受到排斥,他总是忧心忡忡。
这就是筱原,一个普通的又很特别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