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牵挂
一直到现在,即使已过了数天,韦恩。鲁克都依然无法忘记那天就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整颗心好似被恐惧完全占据了。巨大的爆破声以及从深不可测的洞穴里传出的凄厉尖啸声依然时时刻刻围绕在他耳边,那洞口就在他眼前坍塌,他亲眼看着几乎半个山体直接坠入另一侧大海里的情景,就像那里被天神的斧子突然劈开了似的……
他无法分清楚自己听到的惨叫是谁来自谁的,艾米雅?格伯特?还是士兵,又或者是那些不停燃烧着的邪恶生物的,或者那只是海水拍打着岩石的声音也说不定。他只知道自己没有阻止艾米雅,那个固执又愚蠢的笨蛋!
是艾米雅不顾一切自己冲进山洞里的,自从回来后,韦恩。鲁克便常常这样告诉自己,哪怕一想到这件事便会让他不怎么舒服。还有那个格伯特,那完全是个疯子!卡卓就是这么认为的,老格伯特从来都对巴迪大人对他的刻意安排不怎么服气,他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卡卓早就认为格伯特的精神不太正常。可见鬼的,韦恩并不因此而觉得好受些。在他一个人回到庄园里并须寻求帮助时,巴迪派出了大队人马到山上去营救,可是士兵们无功而返,除了带回一些毫无价值的铠甲和长剑外,连一块烧焦的肉都没发现。瓦西大人为此长嘘短叹,他已经吩咐主教大人在神殿内祈祷了整整三天了。而对韦恩而言,他只能不断地去挥舞长剑,不断的撕杀才能治愈自己受挫的心,他居然轻易的就让艾米雅这个笨蛋甩开了手。她充满怨恨与鄙夷的目光不断地在他面前晃着,她说:“你毫无愧疚的取代了你父亲的位置?”
韦恩认为在自己周围谁都看起来怪怪的,让他有些无法说清楚。原先,他引以为傲的智慧以及敏锐的洞察力绝对是天赋,他的父亲就是这么认为的。一想到他的父亲,韦恩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猛地跳了一下。这里的一切都曾经是属于他的父亲的,古老的建筑,浓密的树林,主墙,湖水,临海的风光……可那些在目前来看都成了无用的东西。这里相当安全隐密,没有陆地上长年的撕杀和侵略,他们自给自足了好多年。可他死了……艾米雅或许也死了……他又想到了每个人脸上反映出的不同的心事,或许在他们看来是好事?
韦恩显得心烦意乱起来,不停地在房间里踱着步。三天了,三天里没有一丝值得高兴的讯息,就连他自已都有些相信艾米雅和格伯特应该已经死了。就在今天天一亮,巴迪又派了一些人出去,连同他本人也亲自上了山,庄园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他得去练习了,别再想了,他这么催促自己,别像个女人一样只懂得躲在房间里哀声叹气!人们失去了合法继承者,失去了他们所信奉的信仰和希望,可那只是一个愚蠢的笨蛋!这么想着,韦恩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好受了些,他粗暴地拉开门大踏步走出去。
艾米雅,艾米雅!真是见鬼,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名字,还有她的笑脸……这极度不正常的心思让韦恩困惑又不安。她真的死了吗?他再次询问自己,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要是当时他能拉住她该多好。不!这是不对的,他怎么会衍生出那么奇怪的想法。这女孩是王位合法继承人,他的父亲吕基亚王完全就是一个神话,那是神的儿子。就因为这样,他的父亲在出生没多久后就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
她现在死了,不是吗?吕基亚王的另一个后裔尤里王子至今没有下落,而他的父亲原本就属于王室,虽然只是旁支。他可以让某些身份成为合法化,完成父亲的遗志……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父亲生前的联姻决定曾让他深深的痛恶,可那确实不失是一个好方法。而此时,艾米雅死了……
够了!巴迪和瓦西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呢?他们不会允许某些事情发生的,虽然在对待自己父亲的这件事上,韦恩认为结果出乎其意料。但是那完全是两码事,自他发现了卡卓隐藏的秘密后,有些事不怎么简单了,他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可是人人都说艾米雅是事着神谕降临的未来女王,可她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死去了呢?她只是担心格伯特的安危,这没有什么不对,是不是?对于身边的人她的表现总是善意的,对黑洛是这样的,对丽塔修女亦是如此。这个愚蠢的……
韦恩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那女孩的相貌以及无法另人看透的思想好像已经深深的刻到了自己心里,他看到过她对每个人微笑,哪怕是面对着黑洛这个丑八怪。他的心再次扭曲在了一起。
再往前就是训练营,今天的士兵虽然不多,但是起码还能找出几个看守,他得找几个人好好的发泄一番,无论是谁!
营房的门打开,他原本是要随便叫上几个人的,不过在看到黑洛投射在他脸上的目光时面部不由地变得僵硬起来。黑洛这些天一直在找他,他知道,卡卓警告过他了,为此卡卓还严厉禁止黑洛找他的麻烦。他不喜欢黑洛面对他时的神情,就像他是一个杀人犯,艾米雅的失踪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周围三三两两士兵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没有人愿意上前去,这些天在他们眼里韦恩。鲁克公爵疯了,哪怕只是练习,昨天他居然杀死了一个被打倒的士兵,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只有黑洛。克里往前走了一步,他从边上的刀架上选了一把长剑,掂了掂份量,又换了一把,再次掂了掂,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终于抬起头面对着韦恩。鲁克。
“很荣幸成为今天的陪练,先生。”黑洛冷冷地回答,他并没有片刻停留,也没有等到韦恩的拒绝,而是径自往外走去,就在空地上等候着。
韦恩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他应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马上离开这里。可他犹豫了几秒,如果他就这么离去,别人一定会认为自己退缩了。黑洛深受自己父亲的器重,从另一方面而言,他应该是属于鲁克公爵阵营的,与情与理他都不该太怠慢,虽然黑洛不再是一名骑士。
韦恩转身走过去,抽出配剑,开口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希望你也不要。”
黑洛对于剑术的运用丝毫不比卡卓弱,还有他的力气,仅仅是几个回合后,韦恩便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这是必然的,他的力气有限,虽然对于练习他从未懈怠过。另他大光其火的是这样的练习对黑洛来说就像在舞蹈,他总能故意露出些看似是漏洞的招数,可又轻易的化解掉韦恩的进攻,就像这不是练习,而是游戏。
在一次漂亮的转身后,黑洛忍不住讥讽道:“看来卡卓对您的训练确实很认真,但不得不说,您的心神不宁,先生。”
“不得不说你比那些士兵要有趣多了。”韦恩已经相当恼火了,但是他必须保持良好的教养,哪怕是态度。
黑洛眯起了眼睛,他正在观察,他同样感受到了韦恩的怒气,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次试探的时候,韦恩的长剑改变了原有的路线,直接往他腰眼处横劈过来。这招术很棒,也相当的危险,都已经刮到了黑洛铠甲上的布条……幸好,韦恩及时收住了动作,可很显然,因为他的分心韦恩赢了。
“你输了。”韦恩说着,收回自己的长剑转过身去。
只是,下一秒,黑洛手中的长剑直接架到了韦恩的脖子上。他一定是疯了,如果这位一向被诩为智者的男人脑子能清醒一点,他应该知道这样的举动很有可能再次被扔进地牢里。可有点是能明确的,黑洛很清醒,是非常清醒。
他问道:“你确认艾米雅是自愿进入山洞的吗?”
“我还没有想要迫害她的意愿。”韦恩在回答时身子一动不动,就连声音里都透着不满,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些人确实在怀疑他,一行五个人格伯特、艾米雅、他以及两个护卫,可只有他一个人顺利下山了,只有他活着,丝毫没有受伤。然后,他用手指轻捏着黑洛的剑柄,转过身去,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直视着黑洛。
那神态还算诚恳,起码另黑洛挪开了手里的长剑,可他却没有心思去尝试道歉祈求原谅,或说点其他的,他受够了巴迪他们例行公事般的所谓营救所谓巡查。在他看来,这些人压根就没有认认真真的搜寻艾米雅的下落,整整三天时间,他一心想要一个满意的能说服他内心的答案,可等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黑洛不相信艾米雅已经死了,这个连看着他丑陋的疤痕都充满情感的女孩是不可能就此消逝在那场可怕的山体爆破中的!她不是应神谕出身的继承者吗?她的善良和与众不同不该随这件荒唐诡异的突发事件变成他的回忆……一想到艾米雅,黑洛难掩情绪地转过身大步走向马厩,他不应该一味指望巴迪或瓦西的人,他应该自己去寻找艾米雅,哪怕没有合法的身份。
韦恩愣了愣,马上反映过来黑洛的想法,立即急步跟上去:“黑洛,你不应该离开这里,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普通受命的三等侍从。你不会不知道规矩吧?”
黑洛只是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过来的韦恩,脚下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我知道所有规矩,比你知道得更多,小孩。”
“你要怎么做?”韦恩大叫。
“找到艾米雅,把她带回来。”黑洛拉过一匹棕黑色的马,现在没时间去思量这是属于哪位骑士的,管他呢。
“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巴迪上山了,如果他看到你擅自离开营地,会有更重的处罚等着你。”
“走开,别挡道。”
“不!”韦恩直接挡到了那匹马前面。
黑洛粗狂地大笑,咧着嘴试图讽刺:“是什么让鲁克公爵关心起了一个三等侍从?非常荣幸,我应该为这样的关心感恩不已吗?”这话一出口,黑洛便感觉不怎么对劲,他的胃不自觉地扭了扭,艾米雅就是这样的,她可以去肮脏的地牢为他送水,在那些大人面前极力为他争取自由,她在比赛中印在手帕上的吻痕就像印到了他心里,她一脸调皮地和他说‘我饿了,黑洛’,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而他,自得知艾米雅出事以来,在心里默念最多的就是‘我不会让你死的。’
“艾米雅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努力换回来的性命是如此漠视自己生命的。”韦恩直愣愣地伸长着脖子,装出一副高傲不可侵犯的模样,“我从不关心我们人民的信仰是什么,从我父亲的父亲开始,然后是我的父亲,然后是周围的人。这女孩是如此轻易地交出了她的信任,对你,因为你救过她的命。而她是怎么做的呢?在我父亲被定罪之后,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好好想想吧。”这话他一点都不想点明,哪怕就算是现在直接说出来也是一肚子的火,他得离开这里,这些人的死或者生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韦恩转过身时,黑洛却冷静下来。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冲动地一心只想着冲上山去,他只是厌恶了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只能呆在营帐里,最多的活动就是巡逻与看护,这违背了他的意愿与责任。
瞧他干的好事,他把艾米雅丢了,就像同样丢失了卡特琳娜王后。历史,又在他眼前重现。他闭上了眼睛,无限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