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谁让你把小少爷带来的?”陈员外的夫人见状,赶紧跑出了抱住小儿子。
“是老爷派人来说,要把少爷小姐们送到总督府的。”
话未说完,传来一阵笑闹声,各位巨贾家的少爷小姐纷纷入园。眼尖的便会发现,园门外早已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
王婧宸笑道:“园中春光正盛,本郡主不忍辜负了这美景,故而派人请他们来共赏这满园春色。”
她走过去,从陈夫人手中抱过小孩,陈夫人自是不肯牢牢拽住孩子的衣角,冰凉的刀锋架在她的肩膀上,王婧宸笑道,“别伤着孩子。”陈夫人这才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指。
抱着小孩走到陈员外身边,放下,王婧宸指挥着这孩子,“去,把酒杯拿起来给你父亲,劝他喝酒。”
孩子还小,才三四岁左右,知道王婧宸是个身份高贵的,很是听话的走到陈员外身边,端起酒杯递给自己父亲,奶声奶气的:“爹爹,酒。”
陈员外环顾四周,众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终归回到自己小儿子的身上,盯着他看了片刻,小儿眼眸漆黑,通彻透亮,一派纯真。长叹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婧宸和太子上官鸿轩分别对视一眼,笑道:“外面皆传陈员外是个大善人,不知这一次江南大旱,陈员外打算捐赠多少米粮?”一句话定性,我们不借了,今日拿出来的米粮都是捐赠。
陈员外本不是愿意发国难财的商人,奈何江南商会一同决定不借米,和官府作对还有可能存活,若是和商会作对,以后怕是都别想在江南这一块从商了。
太子从他这里打开口子,虽是在逼迫之下,但也算是违背的商会协议。米粮借多了,后面的人都不会少于这个标准,可是借少了,太子摆下如此阵仗,也必然不会罢休。
王婧宸看在眼里,“陈员外也别借太多,不若本郡主给陈员外做个主,就捐十万石吧。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众人震惊,一开口就是十万石,好大的口气。
“自然可以,回头本宫必上书皇上,以表嘉许。”
本人尚未同意,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陈员外只能下跪以感皇恩浩荡。
这个口子打开后,后面的也就好办了,陆续有人举起酒杯,一咬牙,都捐十万石。
总归还是有些棘手的,李员外站起来,“话说得好听,不知太子殿下这与强抢有何区别?”
李员外是李丞相的远亲,平时就仗着自己族中有人在朝中为官,在商会中说一不二,占尽便宜,手下奴仆连最后一个铜板都要被压榨出来的。现在让他拿出十万石粮食,真如割肉般疼痛。
上官鸿轩怕太子发怒,赶忙接口:“捐赠这件事全凭在座的各位意愿,哪里来的强抢。”
“如果我今天就是不捐呢?”见上官鸿轩好言相劝,他以为是怕了他,顿时底气硬了。
“李员外的意思是这杯酒,你绝对不喝?”王婧宸笑着问道。
李员外本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阵仗,把酒杯推向桌子中间,“不喝。”
王婧宸收起笑脸,呵斥道:“来人,李员外抗拒太子赐酒,违抗君令、以下犯上,给本郡主扣押起来。”她转身向太子一拜,“不知太子殿下要如何处罚?”
太子一个眼神示意侍卫将已经捐赠的商贾及其家人带出员外,等到园中还剩五六个硬骨头和其家人。
他才说:“全家就地处死。”
全家一起处死是有讲究的,扣住犯罪的主谋,不让其自尽。从年纪大的到年纪小的,挨个排开,由一个侩子手逐个砍过去。人头落地,血铺满地,由颈部喷射出的血水可达两米高,一个还未喷尽,另一个复又开始,有些大家族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着自己的至亲一个接着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养大自己尚未来得及赡养的父母,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儿。哀嚎和颤颤发抖的求饶声中,最后的时光便比炼狱还要悲惨,悔恨绝望悲恸相互交杂,竟不能言尽。
李员外在江南横惯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张口就道:“我叔父是李丞相,你们谁敢。”
李丞相是三皇子的人,太子早就想动了,现在拿李员外开刀也不算冤枉。他并不做声,看李员外的眼神却如同看死人一般。
李员外这才惊觉不妙,发现今日的情形和往时是不一样的,个性中软弱的那一面立刻显露出来,赶忙跪地求饶,只可惜侍卫并未给他这样的机会。
反剪双手,一块破布塞入他的口中,拖到花台旁边,一脚踢在膝盖弯处,李员外吃痛跪下,口中除了呜呜的声音,求饶的话一句也发不出。
王婧宸背过身去,这般血腥的场面她这样的身份不需要看,耳中传来嘶叫哭喊求饶哀嚎声,她皱起眉头,突然一双手捂住她的耳朵,是温热的,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微转头,却被这双手制住,他贴在她的耳畔道:“不要看,一会儿就过去了。”
这个男人,她上一世的夫君,只要他想对你好,那么你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他细致体贴的照料,他不辩是非的维护,他温柔宠溺的眼神。在他身上,她满足了一个女人对男人全部的幻想。
只是这样的宠爱稍纵即逝,如同烟花般灿烂绚丽,一瞬间夺走全部身心,也如同烟花般美好短暂,哪怕日后再不堪,有了这样的回忆也足够撑完余生。因此,她到死到这一世都依然深爱着他,戒不掉,这般温柔的陷进。
上官鸿轩独有的陷进。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松开双手,王婧宸掉头回望,却又再一次被他蒙住双眼,等他再一次放开手的时候,地上只剩下暗红的血迹,李员外夫妇连同嫡子在内一家五口人全部没了,她心里知道,是太子嫌弃他们的尸体弄脏了地方,污了眼睛,叫人拖下去了。
再看其他人,各家妇人抱着自家小孩团在一起,双手捂住小孩的嘴,自己咬紧下嘴唇默声抽泣。剩下的几个员外急忙拿起酒杯,却被太子制止住,“不急,看完了再说。”
等到家丁将花园冲洗干净,草坪葱葱郁郁含露带雨,煞是鲜嫩,再也看不出一丝刚杀过人的气息,只是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弥之不散。
这个时候,太子反而不着急了,坐下慢饮一盏茶,似是忘了在座的各位,终于陈员外忍不住了,下跪道:“草民愿捐十五万石米粮,以解江南之困。”
“江南大旱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本宫实在心忧江南百姓安危。”太子放下茶杯,一字一句道。
陈员外磕一个头道,“草民愿捐二十万石。”
太子并不搭话,漠然看着他。
“三十万石。”
“四十万石。”
“五十万石。”陈员外声音已经有轻微颤抖,这是掏了他的老命啊。
太子料也差不多了,不能逼他们太甚,“赐酒。”
其他几人虽然心疼钱财,但小命更为重要,纷纷下跪,表示愿意捐赠,皆是五十万石。
方溶月知道自己上次的事处理的并不好。表面上虽然说服了六皇子,但实际上六皇子对她还是心存芥蒂了,否则也不会被关进柴房,任她自身自灭。
她在这里如同一叶浮萍般,身份地位皆由他所赐,仰望他而生存,若有一日他要抛弃自己,那日便是她的死期。
她不想死,只能卖命工作,伤还未好,急忙写一封信,托付侍卫交付六皇子,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六皇子手中。原本侍卫是不重视的,温子然见状:“快马加急送过去,如果晚收到,误了什么事,六皇子怪罪下来,后果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
伺候的侍卫这才重视起来,赶忙将信件送出去。
信件快马加急送到六皇子手中,也不过三日的功夫,他拆开看完信,无声的笑起来。那小丫头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这件事可以做,只不过不能由他来做。
粮食问题解决了,太子自然松一口气,派侍卫送走江南富商,他笑着轻拍上官鸿轩的肩膀,“鸿轩这法子不错,杀一儆百,而后不着急坐等他们开口,这帮奸商,每人足足多交了有四十万石。”
“下官不敢,是太子殿下英明。”
待米粮收上来,上官鸿轩仔细一算,这次的捐赠居然有三百万石,比朝廷开仓的多了整整十倍。江南多富贾,果然名不虚传。
湖泊河水早已干枯,现在的水源均是深井水,上官鸿轩派人视察一番,哪怕是深井现在已经是半泥浆掺和物了。虽然派了军队从北方运水前来,只可惜杯水车薪,远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他吩咐侍卫将各处水源封锁起来,由官府统一按照居户和人头派水派粮。可即使是这样,每日还是有数以百人脱水死去。这样的结果不算多圆满,但也上一世要好得太多。
官府每日派的水,只能保证不死,家中若是有小孩的更是不够。便有村民自发组织起来,去河床中央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