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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颈项像是被绣花针一类的锐器刺出了一个血孔,衣领上染着点点殷红血渍,触目惊心!
“主子,这血、血……”燕青惶然变色,赶紧拧了条毛巾捂在主子颈侧。
绣花针、三寸绣花鞋……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掠过脑海,凤天影眼神微微变幻,唇边泛起奇异的笑旋,“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嗯?”燕青眉心打个褶皱,怵惕地看了看四周,“主子,刚才书房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凤天影用湿毛巾擦去脖子、衣领上的血渍,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过是一只性急的蚊子钻个空子进屋叮了我一口。”
蚊、蚊子?!燕青嘴巴微张,呆若木鸡。
“别傻站着,陪我出去走走。”凤天影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曲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两个丫鬟正陪同姬夫人往书房走来。姬无瑕亲手端着早膳,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眼角余光虽瞄到她的身影,凤天影却装作没看见,一转身,疾步走开。
姬无瑕双唇微张,却唤不出声,看他走远,她僵立在曲廊上,黯然神伤。
“主子,姬夫人来给您送早膳呢,您怎么……”燕青尾随主子身后,频频回头看曲廊上怔怔伫立的姬夫人,心里纳闷:昨儿个主子还和姬夫人相处得很愉快,今儿这是怎么了?
凤天影头也不回地离开凤阁,穿入林苑,才渐渐放缓脚步,边走边问:“燕青,这位姬夫人在凤舞山庄染过什么病,怎么成了哑巴?”
燕青偷偷瞄一瞄主子的脸色,支支吾吾:“这个……嗯,您不记得了?”
“是。”凤天影倚靠在树干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燕青似有顾虑,难以启齿。
凤天影眼中隐着一分睿智,“怎么,难不成她患病失声这事儿另有蹊跷?”
燕青面色一凛,讷讷道:“姬夫人失声是、是您给了她一瓶哑药。”
“哑药?”凤天影错愕不已,她是被毒哑的?!“被丈夫毒哑……”搓着下颌,他猜测:“那她是不是在心里头恨着……我?”燕青诧异,“恨?姬夫人怎么会恨您,山庄里人人都看得出这位夫人对您可痴情了,当初姬夫人为了让您把她留在身边,想都不想就接了那瓶哑药喝下去,夫人失了声,您才允许她到书房来安安静静地陪着您……”当初阮少爷喝醉酒闯到姬夫人房里图谋不轨,被丫鬟撞见后,山庄里就传了些流言蜚语,主子挂不住面子,气得想写休书,姬夫人为了证实自身的清白、为了能留在所爱的人身边,才喝了主子拿来试探她的那瓶哑药!
“自己喝了哑药?真是个傻丫头!”凤天影轻叹,“药膳那事儿,是不是没人舍得责怪她?”
“药膳?”燕青会意过来,忙道:“医馆大夫说了这纯属意外,姬夫人温柔善良,绝不会对主子起什么邪念,反倒是……”话锋一顿,他小心措辞:“您假死的那段日子,姬夫人悲恸欲绝,要不是太夫人差人看得紧,她早就寻了短见!反倒是年夫人还像个没事儿的人,大伙儿伤心着,她却在媚芳园煮酒舞剑,瞧着还挺开心的。那时,庄里有些弟子还怀疑主子的死是年夫人学着道士的妖法挥剑画符,诅咒的结果。”
“瞎扯淡!”凤天影好笑地摇摇头,“她要是有那歪肠子,在你盗尸去隐川的途中,她早就趁机下手了,怎么还会亲自来吉祥镇接我回去?”
“那、那……”燕青噎了一会,道:“那是因为年夫人想救姬夫人,知道姬夫人宁死也不愿嫁给阮少爷,她才急着接您回去……”
“这不就是了!”凤天影扣指敲敲他的脑门,“小野猫样子虽凶蛮,心肠不是软得很吗?”不仅仅是姬无瑕的事,连一个小丫头她都不忍别人来伤害她们。
“主子,您是不是喜欢上年夫人了?”要不怎么每句话都偏心护着年夫人?
喜欢……小野猫?凤天影忽略了一刹那浮掠心头的异样感觉,只是笑笑,徐步往前走。猝然,前方猗猗竹丛中一道人影翩然闪过,他心头微微一动,道:“燕青,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前面那片竹林。”言罢,径自穿入竹林。
竹林里静悄悄的,一只胖嘟嘟的兔子蹲在草丛中,红红的眼睛似乎在瞄着他。徐徐靠近,轻柔地抱起兔子,他瞅准一丛绿竹悄悄走过去,从袖口掏出玉箫,敲了敲其中一株树干,他笑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竹丛抖动,一身绿裙的吟柳怯生生地从树干后面转了出来,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眨一眨,怯怯地望着他。
玉箫在指尖洒脱地旋绕一圈,长箫一端递出去,他笑意盈眸地望着她。
吟柳似乎被他的笑容蛊惑,缓缓挪步靠近,伸手抓住玉箫的另一端后,很羞涩地笑了。
真是个清纯可爱的女孩!
“来,坐我身边来,凤哥哥编个蜻蜓给你。”他顺势牵住她的手,拉她坐到一块平整石面上,折了一截柔韧的竹枝,剥成一根根细长竹丝,修长的指尖巧妙地绕动,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竹蜻蜓编好了。
吟柳惊奇地瞅着他托在掌心的蜻蜓,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微微触摸。
“喜欢就拿着吧!”
他把竹蜻蜓放到她手心。她带着女孩家羞怩的笑,收下他的礼物,蚊鸣似的道了声:“谢谢。”
收好这只竹蜻蜓,她也折了一截竹枝,照着他方才的手法拨弄着,片刻,一只同样精巧的竹蜻蜓编好了,“这个……给你。”她腼腆地红着脸,双手捧着竹蜻蜓往前一递。
凤天影拈来她编的蜻蜓,目光中有几许激赏:不愧是书香世家的才女,赋性灵慧!“真聪明!”他宠溺地抚摩她的头发,“凤哥哥再教你编一尾大虾。”
吟柳露出甜美纯净的笑容,开心地点点头。
竹林里渐渐有笑声传出,守在林外的燕青忍不住偷偷往里头张望,惊奇地看到平日里胆怯怕生的三夫人竟小鸟依人似的偎依在凤主子身边,笑得格外开心。
“燕青,速速去集市买一具瑶琴,送到柳园。”
主子走出竹林后的一句吩咐让燕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买琴送三夫人?主子不嫌琴声太扰人了?难道……主子开始漠视姬夫人是因为他把兴趣转到吟夫人身上了?
带着困惑,燕青匆匆跑了趟市集,当天中午就把一具瑶琴送到了三夫人房中。
柳园里又荡出琮琮琴声,这么一来,山庄里人人都明白了:主子和三夫人和好了!
月上梢头,柳园里的琴声戛然而止。夜色中,一道如柳的身影悄然穿出圆月门,绕着捷径进入山庄中心地带的那片林苑,在林苑中走走停停,轻声叫唤:“雪儿!雪儿……”
草丛里传来簌簌声,草叶晃动,一只胖嘟嘟的兔子蹦了出来。
“雪儿,你在这里啊!”吟柳开心地跑过去抱起兔子,正想返回柳园,忽听前方一座假山后面有喁喁私语声,看到假山空隙间隐约晃动的人影,吟柳惊疑不定:是凤哥哥躲在假山后面吗?
她踮着脚尖悄悄靠到假山旁,石壁背后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去回禀老爷子,姓凤的很快就会自食苦果,我会帮老爷子出了这口恶气……”
“老爷子的病拖不了多久,你得尽快安排妥当,咱们里应外合……老爷子千叮万嘱,姓凤的不是省油的灯,万事得多加小心,不要横生枝节,连累了……”
“哼!他要是再不识抬举,出尔反尔,我会让他后悔莫及!”
“依小人看,您就狠狠心,干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你想让我亲手……杀了他?”
假山后面一个人影抬手往脖子上虚虚比画,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吟柳倒抽一口凉气,拧身就跑,仓皇之中脚下磕绊到一块石头,发出“咯啪”声响,假山背面的人顿时警觉。
“谁?”
喝声中一道人影疾速扑出,看到惊慌奔逃的吟柳时,那人心知不妙,急忙缀在她身后,紧追不放。
吟柳飞快地跑出林苑,在柳园外迎面撞上一人。
“夫人,怎么慌慌张张的?是不是晚上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专程来柳园听琴的凤天影眼瞅着这位三夫人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他怀里,活像身后有猛虎在追似的,不禁哑然失笑。
听得耳边清雅含笑的语声,吟柳心弦稍松,飞快地躲到他背后,只露出眼睛惶惶四顾。
“出什么事了?”凤天影看了看四周,回廊外,风吹草木,沙沙作响,灯盏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树影。
吟柳躲在他背后,微微发抖,“刚、刚才我看到……呀——”尖叫声中,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蓦地蹦蹿起来。
凤天影急忙转身一看,恰巧瞄见好大一只老鼠从她脚背上“吱溜”一下蹿过去,把天生胆小的人儿吓得够呛,“山庄里还有鼠辈哪,待会儿我去媚芳园给你找只‘猫咪’来,今晚陪你……”话锋一顿,他讶然看到回廊一端缓步走来的一个人,可真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回廊一头,年媚素正抱着被女主人半路丢下的兔子,一面走,一面低着头抚弄雪儿身上软软的兔毛,“雪儿不乖,到处乱跑,小心被坏人抓了烤来吃哦!”她拽拽兔耳朵,笑呵呵地抬头,看到站在柳园门口的凤天影时,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瞅着他,忽觉胸口有只兔子在上下乱蹿,怦怦、怦怦的,双颊发烫。她忽然后退两步,竟抱着兔子飞也似的跑了。
“小、小野猫?”
她怎的见了他就跑?凤天影一头雾水,眼瞅她跑得快没影了,他赶忙追了上去。
吟柳慌忙伸手,一片衣袖从她指尖滑走,只一眨眼,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孤身一人站在寂静的回廊上,吟柳惶然无助地看看四周,转身飞快地跑入柳园。突然,一只手从圆月门内侧一片阴暗的角落里闪电般伸出来,一把拽住了她。
吟柳惊骇欲绝,张口正想呼救,那只手又狠狠捂住她的口鼻,呼吸一窒,她挣扎着,双脚悬空胡乱踢蹬,牙齿使劲一咬!
阴暗角落里发出一声闷哼,吟柳唇边带着血迹,奋力挣脱那只黑手,不辨方向拼命奔逃,背后却始终有脚步声紧紧尾随。她又惊又怕,奔逃中频频回头,猝然,脚下一滑,一声尖利短促的惊叫过后,只听“扑咚”的落水声、水花“哗啦啦”的拍打声持续片刻,终于,四周恢复了平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与柳园的寂寥截然相反,今夜的媚芳园格外热闹。
小兰正在亭子里搭炉子帮夫人煮酒,忽然看到二夫人抱着雪儿飞也似的跑了回来,活像身后被大头鬼追着似的。当小丫头看到随后追来的凤主子时,嘴巴微张,惊呆了。凤主子居然在一路猛追二夫人,二夫人见了凤主子居然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一逃一追,两个人就这么满园子地打转儿,这情形还真滑稽!
“你、你干吗老追着人家不放?”年媚素一口气跑到小园东面,隔着芭蕉丛冲紧追而来的人发了火。
凤天影追到小园东南面,同样隔着一丛芭蕉,好笑又好气地反问:“那你跑什么?”怕他吃了她不成?
“我、我……”年媚素脸儿绯红,心里头像塞了什么东西,怕被他瞧出来,她磕巴着找不到搪塞的理由,索性跺着脚耍赖,“我哪有在跑?”
“哦?”凤天影扬一扬眉毛,绕过芭蕉丛,一步步靠近她。
随着距离的拉近,年媚素只觉呼吸也有些紧迫,看着那张勾着坏笑的魅人脸庞越靠越近,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几乎跳出胸腔!
“咦?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嘣嘣地响?”凤天影把耳朵凑到她胸口,果然听到一种非常急促的响声。
年媚素“腾”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恼,居然把怀里的兔子“啪”地掷到那张凑上来的脸上,“讨厌!”她瞪他一眼,烫红着脸飞快跑入房间,“砰”一下关紧了房门。
凤天影好辛苦地扒开“吻”在自个脸上的那只胖兔,抹一把脸,伤脑筋地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自个是怎么惹毛她了?她居然说讨厌他?!小野猫发火还真有点莫名其妙!
“小丫头,”他走到亭子里,故意很大声地问小兰,“二夫人是不是来癸水了,才这么喜怒无常?”
癸、癸水?!小兰蹲在火炉边,小脸儿映着火光通红通红的,圆圆的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
亭子斜对面的一扇小窗砰然打开,一只花瓶从屋子里“嗖”地飞了出来,凤天影慌忙闪避,花瓶“咯啪”一下砸碎在脚跟边。
“二夫人这回可生气了。”小兰一手捂着嘴窃笑,一手扇着炉底的火。
凤天影闻到一阵酒香,“丫头,这酒烫好了吗?”他舀了一小勺尝尝,啧,小野猫的品味不错,这一壶陈年花雕,酒味醇浓。
“烫好了。”小兰赶紧给主子斟上满满一壶。
凤天影取了两只杯子,拎着这壶酒就往夫人房间去了。
闷在屋里头的年媚素听着小园里久久没了动静,心里又不踏实了:他走了吗?她靠近窗边偷偷往外张望,亭中只剩小兰一人在收拾炉具,他果然不在了。她心头又憋着一股无名火,“砰”地关上窗子,坐在床上发了呆。
房门上传来“毕剥”声,似乎有人正在用脚尖蹭着门。
“夫人开开门,为夫送酒来给你消消火。”
隔着一道门板,他笑嘻嘻的声音奇异地撩拨了她的心弦。
喝酒能消火——才怪!她心里头嘀咕着,手却伸了去拨开门闩,房门微微开出一道缝,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脚伸了进来。
“夫人,这酒很香哪,快坐过来,喝几杯。”凤天影径自坐到圆桌旁,往两只空盏满上酒,端起其中一杯浅呷一口,眯着眼冲她笑,“这酒味儿虽不呛口,酒劲却强得很,你不敢喝也无妨,坐着陪我说说话……”
年媚素果然受不住这激将法,劈手夺了酒壶,一口气喝了三大口,妩媚的眸子挑衅似的瞅着他,“大男人喝酒用什么杯盏?我爹爹和那些虎将就是捧着酒坛子喝的,那样子才够气魄,喝了也痛快!”征战沙场的将士喝酒时的豪迈,她看了都觉爽快!
她居然敢当面跟他提什么虎将,那样子喝酒野人都会!凤天影把手中杯盏转了一圈,凤目里闪过一丝邪气,“这酒还有一种喝法,更容易让人醉,你想不想试试?”
年媚素微愣,“还有哪种喝法?”
凤天影笑笑,持盏走到她面前,启唇含一口杯中酒,出其不意地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把含在嘴里的酒反哺给她。
一愣神的工夫,干冽的酒香就弥漫在她的唇齿间,熟悉的味道里隐隐夹杂了一种奇怪的甜味。他的唇软软温温的,独特的气息混合着酒味,撩人心醉!
“怎么样?这酒是不是更醉人?”他轻笑,指腹抚过她嫣红的脸颊。
“不折不扣的坏胚子!”屡次三番被他轻薄了去,这会儿她想恼却恼不起来,脑子突然有些晕,他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着由一个变成两个。
奇怪,她只喝了四口酒,怎的就醉了?唇齿间的酒味儿散去,余留的还是那怪异的甜味,小兰这丫头是不是在酒里搀了什么东西?
头晕得厉害,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略含探究地望着她,耳边响起他异常温柔的声音:“素素,告诉我,你喜欢凤家的主子吗?喜欢和他在一起,还是希望他离你远远的,希望……他有个不测?”
“……我讨厌他!”思维不再清晰,闭着眼,她开始无意识地吐露心声,“他是块没有感情的硬石头,卑鄙小人,贪财鬼,奸商……”
凤天影扶住她摇晃的身子,苦笑:她确实对自己的丈夫没有一丝好感!
年媚素皱着眉,仍在念叨个没完,忽又“哧哧”发笑:“不过,这个臭男人死了一次,居然转了性子,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坏坏的,却不那么……讨人厌了!”踮着脚,贴到他耳根旁,她迷糊地眯着眼悄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在家中从来没有人敢与我比剑,爹爹忙着练兵,他营下的将士个个缩手缩脚,千方百计让我赢,讨我开心,那时我就在想,哪个男人有胆子夺了我手中的剑,我就嫁给他!呵呵,没想到那个臭男人居然有些本事……”
啧,瞧她扯到哪儿去了,问正事要紧,“告诉我,那****一死,你为什么在媚芳园里煮酒舞剑?”
她伏在他肩膀上,久久不出声,正当他以为药效失灵时,却意外地听到一声轻叹:“煮酒舞剑?对啊,除了煮酒舞剑我还能做什么?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会寂寞的……”
凤天影心头微微震动,难怪她会时常喝酒,嫁到凤舞山庄独自住在媚芳园的她其实并不快乐吧?自斟自饮,那是一种独酌的寂寞哪!
抱起昏沉欲睡的人儿,轻轻放到床上,他脱去她的鞋袜时,悬在心上的石头也落了地——素素出身将门,自小习武,不同于大家闺秀裹足后的三寸金莲,她的双足浑然天成,昨晚潜入书房的人不是她!
帮她盖好被子,他坐到床沿,饶有兴味地看她的睡态。睡梦里的她一会儿皱着眉鼓起腮帮气呼呼的,一会儿喃喃糊糊说着梦话,露出贝齿“格格”发笑,粉腮还有两个酒窝窝,真逗人哪!手心一痒,他忍不住摸摸她的酒窝,捏捏她的俏鼻,暗自偷笑。
出气不畅,她气恼地撅着嘴,他缓缓俯身,轻啄粉唇。蔷薇的芳香让他上了瘾,看着被自己吮肿的唇半开了,她无意识地探出舌尖猫儿一样舔过唇瓣,他的眼中泛出柔波,伏在她耳边轻声道:“素素,我与你同饮了一杯酒,往后你不会再寂寞了。”
喜欢她那双燃着野火的妩媚眸子,喜欢生气撒野时张牙舞爪的她,也喜欢她似嗔似恼羞红着脸的模样,那么,是不是可以承认,他有一点点地喜欢上这逗人的小野猫了呢?只是一点点哦!
摇曳在窗纸上的烛光吹熄了,夜的静谧笼罩了一切……
次日清晨,阳光洒入房间,年媚素睡眼惺忪地翻个身,拉起被子正想蒙头再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双手似乎摸到一件异物,困惑地睁眼望去,同一床被褥底下赫然躺着个男人,衣襟微敞,露着平坦的胸,她的脸居然枕在这片光滑结实的胸膛上!一下下地抬头,终于看到同一个枕头上睡得正香的一张脸……
“呀、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令整座山庄晃动了,山庄弟子、仆人丫鬟急匆匆赶到媚芳园后,一个个是眼珠脱窗地看到凤主子衣衫不整地逃出二夫人的房间,房里飞出的一只枕头险些砸到他脸上。难道……主子昨儿个是在二夫人房里过的夜?
一早上,山庄里都是闹哄哄的,主子昨夜“临幸”二夫人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太夫人耳朵里。
晌午,太夫人让厨子摆了一桌丰盛菜肴,派人去唤两个儿子、三个儿媳来素荷轩一同用膳。
话儿传了,太夫人坐在饭桌前等得菜都快凉了,凤天影才慢慢吞吞进了屋。
年媚素也姗姗来迟,给婆婆请了安,坐到丈夫身边,却红着脸低着头,时不时拿眼角偷偷瞄过去。
凤天影笑吟吟地瞅着她,没给太夫人夹菜,反倒往夫人碗里夹了一尾虾,等她剥了虾壳,还没吃进嘴里,他就使了坏,不但抢着吃了她剥好的虾肉,还故意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太夫人瞧在眼里,脸色似乎有些变了,“素素,过些日子你也搬到凤阁去住吧,什么时候来了喜兆,告诉婆婆,只要你能给凤家添个男丁,凤家的凰瑞将来就是你的。”听这话,太夫人摆宴原来是有心试探个虚实哪!她是不信儿子的隐疾能不药而愈。
听婆婆提到“凰瑞”,年媚素吃惊地抬头,“婆婆真的要把凰瑞传给我?”前些日子还想把她逐出山庄,这会儿婆婆怎么和颜悦色地冲她笑?看着婆婆的笑脸,年媚素心中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从婆婆脸上看到一张带笑的面具,冰冷中透着一丝诡异!
“娘放心吧!明年孩儿准能让您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儿!”不明白太夫人提到的“凰瑞”是个啥玩意,凤天影依旧打着马虎眼。
听了他信誓旦旦的话,太夫人的脸色又有些变了。
这时,姬无瑕的贴身丫鬟匆匆走进来,冲太夫人福了福,道:“姬夫人病体欠安,吩咐奴婢来给太夫人告个罪。”
“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太夫人一问,丫鬟悄悄瞄了瞄主子与二夫人,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俄顷,又有一名丫鬟站在门外禀报:“太夫人,阮少爷正在青云殿忙正事儿,抽不开身,吩咐奴婢来给您告个罪!”
砰!拐杖跺在地上,太夫人发了火,“一个生病、一个忙,还有一个呢,死到哪里去了?”
身旁仆从忙道:“小的刚刚差人去找吟夫人了,要不,小的再多派……”
话犹未落,门外猝然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刚刚派去找三夫人的丫鬟惊慌失措地冲入房间,“不、不好了,吟夫人不见了!奴婢只在水池边找到吟夫人的一只鞋子,只怕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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