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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越女歌

楚宫内,太子楚阳正在怡和宫给皇后请安,皇后一向喜欢喝太子说些体己的话、通常都会摒退众人只留下几个心腹。太子将一张纸条悄悄交给母亲看了,端起桌上刚泡好的茶水饮了一口,他的样貌像楚昭帝更多一些、性情也是忠正孝顺,一门心思大多放在辅理朝政上。然而太子的母亲宇文皇后却并不这样,她出自宰相家门、又在后宫待了二十多年,十分热衷一些弄权谋策的手段,太子楚阳有时不免对母亲的做法有些微词,但孝字当头、许多话他只有藏在心里。

看了字条,宇文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同时习惯了怀疑一切的她又免不了再次确认事情的真实性,“阳儿,当初咱们想尽各种方法拉拢这位曼姝姑娘都无济于事,怎么现在她反倒又主动和我们示好了?”楚阳一直不太喜欢母亲在背后做的那些隐秘窥探之事,沉默良久才开口回话,“三弟他新娶的端王妃纯良明丽,我想曼姝姑娘答应帮我们,主要是为自己的将来找个退路吧。母后,宸妃她……”楚阳欲言又止,他知道母亲最讨厌的就是宸妃、自己就算替她求情也是没有用处。皇后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情,常常哀叹他过分的仁慈和软弱,“无妨,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太子上前对皇后恭敬行李,“母后,宸妃又无子嗣,您何必为了她惹伤了您和父皇多年的情分。况且三弟他一向无心国事,绝对构不成对儿臣的威胁、母后又何必在他身边再安插一颗棋子?儿臣早已当上太子多年,眼下朝政清明顺和,还请母后不要再多虑了。”“妇人之仁!”宇文皇后随手一掷、手上精致的碧玉茶杯便了出去,在大理石地上呼呼地打着转儿,她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儿子,像是正襟危坐对着眼前的空气训斥道,“你以为如今天下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要不是为娘多年来为你苦心经营,你当真以为这太子之位能坐得安稳?宸妃专宠后宫、皇上又正值盛年,你能保证她一辈子都没有子嗣?又何况,她膝下并无一儿半女便能稳坐四妃之首的位子,若她哪日真的生下皇子,这太子和皇后的宝座还能容得下你我二人?”

楚阳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知道母亲这二十年来的步步为营背后有太多艰辛,身为人子、或许听从才是最好的报答。皇后见此情形怒意更盛,她这个儿子只是一味地忍让顺从、从来不擅权谋之事,多年来早已磨光了她的耐心,“二皇子楚阡暗地里已经在宫内宫外培植了不少亲信,一直对你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而那个楚陌虽说不依附于谁,他虽然样子懒散却是你们三个皇子中文治武功最好的一个,你父皇从小便对他另眼相看,想不到你竟仍全不在乎!朝堂之上非友即敌,只要他楚陌一日不归附于你,我们便必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些道理难道你会不懂?”“儿臣愚昧,还请母后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好啦,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你去好好准备我刚才交待的事吧。”

第二日一早,便有侍卫带入团团围住了满月殿。冉月虽已失踪多日、但几个奴才不敢将这消息走漏出去,只心里每日祈祷希望主子能早点回来。如今见侍卫们来势汹汹、宫人们猜测冉月失踪的消息已经暴露,一个个躲在跪在园内不敢出声。领头的侍卫对院中的太监宫女们并不为难,只对他们宣布了太子的旨意:“太子殿下有令,邻近太后娘娘寿诞、宫中各处需加强安防,宸妃娘娘尚在禁足,满月殿一干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皇后和太子是何用意,只得跪拜领了旨意,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然而冉月和洛姬一路风尘仆仆,此时已经到达了襄北。只见受灾的百姓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自发地聚集在城内街头等待着官府发放救济,时年不济,原本在乡下种田的农户大多已流落到城内成了乞讨的乞丐一般。“这些流民真是可怜,好好的家园就这么被洪水淹了,田里的粮食也是颗粒无收。这场洪水若真是魇龙派手下在兴风作浪,那他当真是罪大恶极。”看见灾民们如此惨状,洛姬不禁发出感慨,却发现恢复女子装束的冉月脸色十分苍白、怕是连日赶路累病了。“冉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咱们在前面的包子摊坐下歇歇顺便吃点东西吧,等你休息好了再商量赈济灾民的事情。”

冉月已经憔悴地说不出话来,看样子病得十分厉害,洛姬扶着她到长凳上坐好、倒了碗水喂冉月喝下,自己转身又买了两个素馅儿包子。拿起包子正要吃,突然一只小手拉住了洛姬的衣服,洛姬侧身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咽口水。那小姑娘脸蛋脏兮兮、隐约能看出是个眉清目秀的可爱孩子,洛姬知道她肯定是饿坏了,微笑着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了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给,姐姐请你吃包子。”小女孩儿接过包子狼吞虎咽、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大包子消灭了,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还吃吗?姐姐再给你买一个?”小女孩儿点头,洛姬又买了个包子递给她。仍然是三下五除二吃完,小姑娘抹抹嘴,突然一头倒在了地上。“啊!”洛姬惊呼一声,急忙蹲下来拍打着小女孩儿的脸蛋,“小妹妹,你怎么啦小妹妹?”

“走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将洛姬一把推开,伸手探了探小女孩儿的鼻息后拿出一枚药丸塞到她口中,男子口中一面念念有词“笨蛋,真是个笨蛋”、没好气地撇了洛姬一样,一面动作娴熟地拿出银针对着小女孩儿腹部的穴位扎下。不多时,小女孩儿张开了眼睛,洛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喂,你刚才说谁是笨蛋?”男子表情一脸严肃,“还能有谁,当然是你。这孩子饿了好多天,你却一下子给她吃了两个那么大的包子,她的胃能承受得了吗?要不是我及时出手相救,这孩子的命就葬送在你手里了!”想不到自己险些害了这小姑娘,洛姬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说话声音不觉有些哽咽,“对、对不起,我也不懂医术,只是看这位小妹妹太饿了,所以才……”

男子将小女孩儿抱到长凳上坐好,怒气渐渐消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许多,“倒也不能完全怪你,所谓医者父母心,看见病人这样、我情绪确实是有些激动了,姑娘还请别放在心上。”他说完向着洛姬深深鞠了一躬、那一本正经地样子颇有些滑稽,洛姬拿袖子掩着嘴偷偷笑他,还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刻板大夫。男子赔完了罪、接着又恭敬揖了一揖,“在下苏子逍,陇上人,是一名大夫。”哎,人间的礼数还真多,洛姬正考虑着如何还礼、再如何向这位苏大夫尽可能真实地介绍自己和冉月姐姐同时又不泄露身份,那位苏大夫已经上前两步走到冉月身边。一件冉月虚弱的样子,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冉月腕上把脉,冉月勉强一笑、似乎并不想让苏子逍为她诊病,“苏大夫有礼了,我这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来到襄北不太适应,过一两日就好了。”

苏子逍的神情比刚才更加严肃,从身上拿出一个翠玉小瓶、倒出一粒药丸让冉月服下。“哪里是没什么大碍,姑娘你脉象虚浮似有若无,体内似有许多污浊之气不断聚集,不好好诊治可不行。”“什么?苏大夫,我姐姐是得了什么病,不会有事吧?”这话把洛姬吓得不轻,急忙拉住苏子逍要问个清楚。“这位姑娘的病实在太过罕见,苏某饱览天下医术、却从未见过这种症状”苏子逍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神情还带着略略兴奋,“不过姑娘你放心,我苏子逍自封天下第一神医,只要你姐姐放心把病交给我诊治、苏某一定不辜负二位的期望!”苏子逍对洛姬说完,又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居然让我一出山就遇见如此罕见的病症,看来八爷爷说得没错,我在襄北一定能遇见非常之人。”

“书呆子!”一旁的包子铺老板看了半天终于不耐烦了,“你要是来买包子的就赶快买,不买就赶紧起开,别在这儿窝着影响我做生意。”“老板”,苏子逍同样端端正正地揖了一揖,“在下既然来到您这包子摊上,自然是为买包子而来。可是医者父母心,看到这小娃娃生病我也总不能扔下不管,看完了娃娃的病又发现这位姑娘也有病,便耽误了一些时候。给我来两个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吧。”包子铺老板正收拾着屉里仍热气腾腾的包子,眼下灾情严峻人们能吃上口饱饭已是不错,他这生意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关张大吉了,因此不免把心里的烦闷发泄到了眼前这呆头大夫的身上,“呆头鹅,有病的人多的去了,你治得过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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