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风动庭除冷
四月初三,夜,金阁寺后山林子里。
连花姑和萧雁翔在内,一共聚集了三十六个人。
每一个人都披着深色的斗篷,帽沿压得很低,脸也用布蒙住。
三十四组谍报组的组长,彼此的身份极度秘密,一般都通过固定的联络员单线联系,就算一起执行任务也只对暗号,隐藏了真面目,谁都不知道谁的真实身份。
这三十四个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武功,却每一个都有一项绝技,有的水性特别好,有的记忆力惊人,有的轻功厉害,有的擅长暗器,有的精于易容,有的力大无穷……
他们的下属基本上都是与之有相同特性的人才。
萧雁翔召集这个会议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新官上任,例行的自我介绍,把自己的为人处事方针和以后将领导的行动方向简略告知而已,同时也摸一摸这三十四个人各自的脾气习性。
至于为什么又把集会地点改在了金阁寺的后山林子里,也是萧雁翔实地踩点之后多了一个心眼——万一到时有什么意外,一来不必连累金阁寺的僧众毁掉一个大好的联络点,二来如在寺中,万一真被包围的话突围也不如这里方便。
会议经过了半个时辰,萧雁翔的话说完了,开始由三十四个组长各自发言。
这时候,突然有人举手示意。
此人耳力极佳,闻声辨位。
“有大批人马在行动,呈包围圈趋势,自山下而来……恐怕是敌非友。”
众皆哗然,但都表示对他的相信。萧雁翔腾地立起,沉吟几秒钟,果断地道:“散开走!各凭本事,或躲或逃,或武力突围,但一定不要聚在一起。行动!”
话音刚落,众人已四散,动作迅速,无声无息。
这便是优秀人才的高等素质。
萧雁翔也带着花姑一起找了一个方向而撤。
可是,就快到山下时,却见到熊熊火光四起。
一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女声在下命令道:“吩咐各个出口的军士,放火!哪怕把整座山都烧了,也要让那些个乱党贼子插翅也难飞!再吩咐下去,弓箭手准备,看到有人自林子强行突围便乱箭齐发,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好狠绝的手段!萧雁翔听得浑身颤抖,怒火冲天,大喝一声便跃了出去。
那个下着命令的女子正是朱清葭。
今夜原本是照情报所说到了金阁寺下埋伏,却越等越觉得不对劲,离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好久,也未见半个陌生人影在此出入。
渐渐,她确信情报有误,对方可能改了集会地点。但凭判断,她又认定新地点不会离此处太远。
马上派人四散追查,终于发现后山最是可疑。
但是,后山空旷,他们不够人手团团包围,让人走脱实在太过容易。就算此刻派人向朱烈要求增援,把后山重重包围,也难保里面有高手突围而出。面对武林高手,这些兵丁人再多也未必抵挡得住。
但朱清葭一向足智多谋,手段又是出名的辣手无情,本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宗旨,她一方面还是下令向朱烈求援,增派弓箭手过来,另一方面便让现有的人手尽可能快地把山脚树木全部点燃,放火烧山。
哪怕把整座山给烧了,也不放过山上的任一活物。
正下了命令,却听得一声喝叱:“妖女,纳命来!”
背后有风声剑气袭来。
朱清葭回头一望,隔着面纱,便看到一个高挑的影子,身披深色斗篷,脸也被蒙住,执一柄亮晃晃的宝剑飞刺而来。他的身后还有另一个稍显佝偻的黑衣人影,出手迅捷,已接连砍倒她身旁的两三个弓箭手。
萧雁翔情绪激动,提箭便向那狠毒的声音主人刺去,而花姑也极为配合,一下子已经砍倒了两三个正欲搭弓射箭的箭手。
“妖女,纳命来!”他一声喝叱。
这时候,那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背影也迅然转身招架。
二人距离已近,他看清她一身黑衣黑裤,头戴一顶黑貂鼠帽,帽上垂下细细黑珠编成的面网,遮住了整个脸庞。从珠网缝隙里透出她的目光,清冷明亮。
突然,只觉得眼前出现一片血红,手中长剑莫名被格开。
好诡异的现象,难道是妖术?
定了定神,才看清原来对方也出了兵器。她的兵器很特别,是一条鲜红的长绫,顶端绑着一个银光锃亮的锋利枪头。
火光映照之下,红绫如血。
又对了几招,她的身法轻灵,软兵器使得出神入化。非但把自己周身保护得密不透风,银枪还如一个蛇头,阴毒地时时向他的要害偷袭。
“少爷!”花姑失声一唤,欲过来帮忙。
“你先走!”萧雁翔分神朝她道,“有余力的话去帮帮其他的兄弟!”
耳边,他已经听到有自己人突围不出的惨叫。
三十四个组长中,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武功,实在令人担忧。花姑名为老仆,实则也是教他武功的授业恩师,让她去救人他有信心。
花姑这时又砍杀了几个兵丁,看了看正在对招的那两个人,蒙面妖女虽然厉害,但看上去不过是与少爷旗鼓相当,少爷未必会处于下风——
“好!”她咬一咬牙,“我去救别人了,少爷你小心!”
听了这几句对话,朱清葭也有一点分神。
莫非眼前这个人——是萧雁翔吗?
“你是谁?”
却听对方已经先问了这个问题。
她一惊,难道他竟也认出自己是江柳烟?!
却听他又问道:“是朱清葭吗?”
看她的气势和行事作风,萧雁翔只觉得自己可能抓到大鱼了,根本也未深想到其他的地方。当然,朱清葭演技高超,任谁也无法把飞来阁的柔媚艺妓与之相提并论。
原来并没有认出自己,清葭冷冷一笑,把嗓音压得很沉:“不错,正是本公主!”
“好!今天就让你这恶贯满盈的妖女死在我的手下!”
杀气骤然高涨。果然抓到大鱼了!朱清葭啊,当年大堰集城破,你也当负首要的责任。爹、娘、妹妹,我替你们报仇!
手中剑术更为凌厉,一招“千山万水”乱披风势,破除了她的防守,剑尖刺入对手右胸。
朱清葭眉头一皱,执红绫的右手因伤口的牵动一时难以使力,身子一矮,转了一圈,飞出一招连环腿踢向萧雁翔的腰肋。
可是,不等她第二个圈子转回来,萧雁翔已腾身跃高,也不用兵器,左手握紧挥出一拳,击上她的后背肩胛。
原本是直接想打她的心脏,可对方的身法实在快,不由令他打偏。
七伤拳……
朱清葭身子震了一震,嘴里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但同时,她身后的萧雁翔身子也震了一震,勉强站定。
是的,他用的正是七伤拳,伤人又伤己。
朱清葭自觉受伤不轻,无心恋战,喝了一声:“撤!”自己率先已运功提气,飞出很远。
萧雁翔忍到现在,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要追也力不从心。
但还好,对方首领已经败逃,那些个兵丁和弓箭手也立刻溃然而散。
“少爷!”花姑疾奔至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扶住,“你明知七伤拳这门功夫太过霸烈,为什么还要使出来?”
萧雁翔抬头,把斗篷和面巾摘下,冲她轻轻地笑笑,“花姨,我只是太过心急想杀了朱清葭,为亲人报仇。”他的脸色苍白。
“唉,都怪我不好,不该教你这一门功夫。”花姑自责地道,“少爷,七伤拳虽然威力无穷,但每练一次,自己的内脏便受损一分,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练下去了。要不然,以后……会短命的……”
萧雁翔点点头,“我知道了,花姨,以后不练就是,你不用自责。”但说完,又长长叹一口气:“可惜啊,学艺未精,又打偏了一些,让朱清葭给逃了……而组织今日,也伤亡惨重……”
抬头,熊熊烈火映照下的月光是那么惨淡。
同样的月光,在汗王府的中庭却显得说不出的温柔恬静。
空气里,只有春花的芳香。
这金汗沙王府,即是原来的萧氏节度使府,易了主人之后也不曾作大规模的改造,因此,建筑的风格和景致都很“木族”。
最前面是装着兽头门环的大门,进了大门两边各有一排小厅,中间一条甬道直通中庭。
中庭很开阔,繁花满园。绕过中庭便是一座三层高的楼宇,雕梁画栋,每一层都有十几个房间。
两旁是抄手游廊,绕过游廊去到楼后还有一个后花园,后园的景致与中庭有些相像,只是多了小桥流水假山石。
府中所占地势最好的一个房间是二楼靠右边第三间,它的后窗正对着后园的玫瑰花丛,而露台却是朝着中庭的玉兰花树。正是春天,百花齐放,两个园中都花开似锦,熏得整个房间都弥漫了自然的清新香气。这个房间里,住的是朱烈的小女儿朱清?。
一觉醒来,夜深人静,外面的月色很好,清?睡不着了,披衣起身,便来到了露台。
露台上,一向是她练琴的场所,为了图个方便,那张紫檀木的琴桌和一把古朴瑶琴一直是放在那里不动的。
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弄一下琴弦,拨出了几声不成调的琴音。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更增添了这夜色的静谧。
忍不住轻轻地吟唱起姐姐教的一首《菩萨蛮》,是她常唱的那一组曲子中的第十二首: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当年还自惜,往事哪堪忆。花露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唱罢,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弹琴唱曲真的也是需要天分的。她平时不是不努力,可怎么学怎么练,都还是及不上姐姐的十分之一。
清葭姐姐可真是天之骄女啊,人漂亮,功夫好,又聪明,什么都是一顶一,是父汗倚重的左膀右臂,而自己,自小体弱多病,什么都干不成,连学个弹琴唱曲也这么缺乏进益——真是很自卑,对于姐姐,也就愈发的感到崇拜不已。
抬头仰望明月,清?双手合十,默默祷告:月神娘娘,求您多赐清?一点智慧,只要有姐姐的一半——不,三分之一也是好的。
这时,突然听到正门开启的声音。
这正门,因为厚重的关系,每开一次都会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如一个叹着长气的老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声开门声便格外清晰,直深入内庭。
有些好奇,谁这么晚回来?
趴在露台的天然石栏杆上朝下面看,一个黑衣人影已经步入了中庭。
“姐姐?”
她认出了那个身段,便更觉好奇。姐姐为了替父亲网罗搜集情报与消息,不惜自贬身价以艺妓的身份常住在飞来阁,一向很少回家。
楼下的人听到呼喊,下意识地抬头——果然是姐姐啊。
朱清葭看到楼上的清?,勉强地露出一丝笑意。她一向是喜欢这个妹妹的,一朵单纯得有点傻气的温室小花。
伤处还是在痛,她紧蹙着双眉,蹒跚地穿越游廊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是单独而设的一栋小楼,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
但这个时候,欣喜若狂的清?却急急忙忙地自楼上奔下,追到她的后面,“姐!你怎么回来了?”
没有办法,清葭只好站停,缓缓转过了身。
立刻,清?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姐,你怎么了?”清?伸出手,盖在她手紧捂着的地方,再慢慢地抽回来,迎着廊上悬挂的风灯仔细辨识所沾染到的不明液体——血?!
“姐!你受伤了?!”
“嘘!”把食指盖在嘴唇上,清葭倒是一脸满不在乎,“别大声嚷嚷,傻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她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从小到大,尤其在仔虎营的那段日子,她受过比这个严重百倍的伤痛。况且,这一剑之伤确实不过皮肉之伤,真正严重的倒是最后关头所受的那一拳。那痛,由后肩直透到前胸。可是单纯如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流血,已经吓得脸色都青了。
“不行不行!你等着,我去叫父汗!”
不等她再度开言,已经咋咋呼呼往楼上奔去。
唉!清?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摇头轻笑。但是——也好,就让她去把朱烈找来好了。
笑容凝在脸上,大而明亮的美目中,瞬即又闪现狐媚般的光芒。
朱烈的房间在三楼。
此刻,身边有一个姬妾在侍寝。
锦衾软枕,春色销魂。
“父汗!父汗!”
清?在外面拍门。
“什么事?”朱烈沉声回应。
“姐姐回来了,她受了伤呢!流了好多的血,父汗您快下去看看,让人请个大夫吧!”
受了伤了?看来今天的任务……
他猛然翻身坐起,伸手就向床边摸过一件衣服。
“王爷……”身边的娇妾却有点不依,爬起来紧紧勾住了他的脖颈,腻着嗓子撒娇,“不要嘛……”
府中的姬妾对于大公主清葭,都是又怕又恨。因为她从来就看她们不起,当着面都表示出心底的轻贱,言语刻薄,傲慢阴森,丝毫也不顾忌她们在辈分上还是她的姨娘……大家都正巴不得她倒霉呢。
朱烈的脸色却阴沉下来,冷冷拨开了围在脖子上的手臂,“闭嘴。”
那艳姬一愣,但却再也不敢出言半声,更不敢把身子再腻上去。
到底是父女啊,大公主傲气,也的确拥有傲气的本钱,谁都看得出来,王爷表面上总是冷冷的,心里却把两个女儿都宠得很呢。尤其是这个大公主,美丽又能干,替王爷办什么事都很得力,所以都到了双十年华,他还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恨只恨自己不争气,没本事为王爷添上一男半女。也怪,除了那短命早死的正房王妃,这府中大小十来个娇姬美妾,竟没有一个有本事为王爷生育……
这边正满腹委屈地想着,那边的朱烈早已披衣出了门,等把衣服披到身上才发现拿的只是一件素色的单衣,北国的夜晚,纵然盛夏也是露重风寒,何况初春……已顾不得再回身去换,看到清?情急恐惧的样子,他突然也好害怕那个人的伤会很重呢。
可走到楼下却发现人并不在。
“可能……可能是回自己房间了。”清?道。
“我知道了,你也回房去吧,父汗去看看就可以了。”
“可是……”
“不听话吗?”
清?不敢再多言,她向来都有点害怕父亲的威仪。
卧房的门与窗,糊的都是上好的纱绫,名唤“软烟罗”。
隐隐约约,半是透明。
里面大约点了一个大红色的灯笼,把整面的软烟罗映成一片红霞。
临到门边,朱烈突然有点犹豫。
但还是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扉。
房间里点的确实是一个红灯笼,朱清葭一身黑衣,端坐在梳妆镜前。听到门响,却头也不回,只轻轻道:“你来了?”
镜子里,她的眼睛却是在看着他的,脸被灯笼照着,也映得似一片明霞。
脑子里蓦然冒出了她唱过的一句: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朱烈都忘了答话,好久才道:“听说你受了伤……”
“发生了一点点意外,任务失败了。”她平静地说到这个败字,“但是你放心,我有办法扳回一局。”至少,她已经知道新来的领导者是萧雁翔,这可是个不小的收获。
“伤在哪里?”他只是问。
没有回答,镜子里的女人突然笑得狡黠。手不动声色地上移,那衣服的扣子是早就暗自解开了的,只需轻轻一剥,便褪至腰际。
“这里。”
对着镜子中的他,她抚点着自己右胸部以上、肩部偏下的伤迹。
他突然抑制不住地躁乱起来,虽仅着单衣,汗却慢慢慢慢湿透了整片背脊。
“清葭,”他尽量摆出长辈的威仪,有点谴责地道,“怎么如此不知规矩?”
“什么规矩?”突然显得异常无辜,连眼神也是明澈见底,“小时候我受伤,你不还亲自替我上过药吗?”
“那是小时候。”
“现在又有什么不同?你不是我的父汗吗?”
他背转了脸孔,有点生气,“你不要强词夺理。”
唇角逸着冷笑,清葭却不再开口辩驳,只是低头专心地料理伤口。
他却忍不住,又转过了脸来,看到剑伤上方隐隐约约还有一片青紫,脱口而出:“七伤拳?伤人又伤己……看来对手是下了狠心要置你于死地。”
“是啊,偏偏本小姐命大得很,还不曾赢,怎么甘心去死?”
“那确实是你的幸运。如我所料不差,你那伤应该是人家从背后打的,但伤痕却在前胸显现——可见,伤你的人学艺未精。真正的七伤拳高手,打人是不会留伤痕的,可以直接摧毁你身上的内脏经脉,立时身亡。”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倒真的有点不忍,“要不要……要不要我来帮你?”
“哦?你敢帮吗?”她回转过身,以正面对着他的视线,那玲珑的体态已令人一览无遗,眼神中的挑逗也更明目张胆。
越来越生气,朱烈突然上前几步,两手分别抓紧了她的两只胳膊,也不管她什么伤不伤,恶狠狠地将她自妆凳上拎起。
清葭痛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硬撑着摆出笑脸。
他把她拎起来,一转再一按,便压倒在了床上。
虽然很痛,但这一刻她的心情却非常快意:朱烈,你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吗?
他在上,她在下,她半裸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只着单衣的胸肌,那单衣领口已敞开,两个人几乎皮肉相粘。
“我警告你!”没有意想中的意乱情迷,他却转了一副恶狠狠的凶样,眼神也冷得像结了冰,无比清醒,“不要一再地撩拨我,小东西。再怎么样,吃亏的人都只是你!”
凶什么凶?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吗?清葭仍是笑得柔媚,伸出纤纤一指,点在他胸口的某一处,那里有一抹指甲刮过的新鲜痕迹,“今夜你又找人侍寝了吗?是莲姬还是媚姬?要不就是凤姬?如果你试一试就会知道,她们那些人,连我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索性说得露骨。
见她还是如此不受教训,他更为火大,不由冷冷地笑起来,“不要过于自信,她们再差至少有一点比你好。”
笑容褪去,“哪一点?”
“她们不会像你这么的不、知、死、活!”拍了拍她绝丽无双的脸蛋,他放开她,毫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连门都没有替她关上。
朱清葭似灵蛇一样在床上轻巧地翻了个身,反手抚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真狠!
可是,我不会就此认输!
朱烈,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征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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