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你,但我从来不想去侍候你。”露珠哭泣着说:“我太渺小,伟大的主啊,无法承载你,而且,我生命里都是泪珠。”
于是太阳说:“我照亮浩渺的天空,但我也能屈服于一颗星星危急。我成为闪光,把你填满。这样,你小小的生命将会成为微笑的星球。”
我不需要那种毫无节制的爱,它就像酒中的泡沫从杯里漫溢出来,瞬间化为废物。
赐给我那种像你雨丝一样凉爽清透的爱吧,它降福给干渴的大地,注满家里的陶罐。
赐给我那种能够融入内心深处的爱吧,而且在那儿即使趁透,像生命之树流淌着看不见的枝液,孕育出鲜花和果实。
赐给我那种能使心灵获得纯净的爱吧。
一轮红日落进了河西的丛林中。
修道院的孩子们已经放牧归来,围坐在炉边,倾听大师高达马的经文,这时,走来一个陌生的少年,为高达马大师献上水果和鲜花表示敬意,深深地伏在他的脚前,用鸟儿般动听的声音说:“大师,我到这里来向您求教,跟您走上虔诚的道路。”
“我的名字叫撒蒂亚伽马。”
“祝福你。”大师说。“孩子,你是哪个家族的?只有婆罗门才配追求最高的境界。”
“大师,”少年答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我去问我母亲。”
说罢,撒蒂亚伽马转身离去,他趟过浅浅的溪流,回到母亲的茅屋。这茅屋座落在沉寂的村落尽头处的荒丘上。
屋内燃着昏暗的灯火,黑暗中,母亲站在门口,等待着儿子的归来。
她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询问他求教的情况。
“亲爱的妈妈,我父亲叫什么名字?”孩子问道。“高达马大师对我说,只有婆罗门才配追求最高的境界。”
这位妇人低垂着眼睛,小声说道:
“我年轻时,是个穷苦人,做过许多老爷的仆人。宝贝儿,你来到你妈妈贾巴拉怀里时,你妈妈还没有丈夫。”
修道院的树梢上闪烁着初升的太阳的光芒。
古树下,弟子们在师父面前坐着,晨浴之后,他们的乱发仍旧湿淋淋的。撒蒂亚伽马走了过来。
他伏到圣人的脚前,虔诚地鞠躬行礼。
“告诉我,”大师问道:“你是哪儿家族的?”
“师父,”少年答道,“我不知道。我问我母亲时,她是这样说的:‘我年轻时做过许多老爷的仆人,你来到你妈妈贾巴拉怀里时,你妈妈还没有丈夫。’”
顿时,像热恼了群蜂,爆发起一阵愤怒的嗡鸣声,弟子们叽叽喳喳地咒骂这位被抛弃的不知廉耻的狂言。
大师高达马从座位上起身,张开双臂,一把将这个孩子搂在怀里,说:“我的孩子,你是最好的婆罗门。你秉承了最崇高的诚实。”
也许这城市中的其中一间房,会在今日晨旭的爱抚下将门永远地敞开了,光明就此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也许就在今晨,有一颗心灵在篱边和花园的繁花中,觉察了无限的时光送来的礼物。
听啊,我的心,他长笛吹奏的曲子带着野花的香气,带着翠绿的枝叶和碧波荡漾的溪水,还回想着蜜蜂在绿影下轻震着翅膀的声音。
长笛在我朋友的唇上窃取了笑容,并把笑声挥散到我的生命中。
你总是孤独地站在我歌声洪流的另一边。
我曲调的波涛冲洗着你的脚,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延伸到他们那儿。
我和你的演奏是从远处而来的。
这离别的伤痛通过我的长笛融化在美妙的音乐中。
我等待着你的船穿过我的海岸,并且你把我的长笛只放在你的手中。
我心灵的窗户突然在今早飞翔开来,这窗户在你的心里向外望。
我想去看看在四月的花草上写下的你所知道的我的名字,而且我会静静地坐着。
这窗帘在你和我的歌声之间瞬间打开了。
我发现你早晨的光亮充满了只属于我的沉默的未赞美的歌声,我想我要在你的脚下学习他们——并且我会静静地坐着。
你身居在我心中,因此,我的心一徘徊,就无法发现你;你总是隐藏在我的爱情和希望中,因为你始终存在于它们中间。
你是我青春游戏中最深沉的欣喜,每当我沉溺于游戏中时,欣喜便会消逝。
你曾在我生命狂欢时对我歌唱,可我竟忘了和你唱上一曲。
当你的明灯高举在空中,灯光洒在我的脸上,影子却落到你的身上。
当你在我心中举起爱情之灯,灯光落在你的身上,我则留在了影子的后面。
哦,海浪,这天空吞没了海浪,闪耀着光,用生命舞蹈着,海浪快乐的漩涡,永远的急流着。
群星在他们上面摇摆,想这每一个浅色聚集在深渊之外,分散在生命的海滨上。
生和死有规律的交替,我心中的海鸥展开它的翅膀在欢乐的嚎叫。
欢乐从世界各地奔赴而来,构建了我的身体。
天上的光辉一遍遍地将她亲吻,直至把她吻醒。
疾驰的夏花,和着她的气息感叹,簌簌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和着她的舞动歌唱。
云朵和森林里绚烂的激情,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生命,众生的乐曲把她的手足抚摸得婀娜多姿。
她是我的新娘,——她在我的屋中将灯火点亮。
阳春带着绿叶和鲜花出现在我生命中。
整个清晨,蜜蜂不停地嗡嗡吟唱,春风慵懒地和绿荫嬉戏。
一股甜蜜的泉水在我心中奔涌。
欢乐将我的双眼洗得清澈透明,就像凌晨刚沐浴过朝露;生命在我的四肢躁动,就像拨弄的琴弦声。
啊,我无限时光的爱侣,是你孤单徘徊在我汹涌澎湃的生命之岸吗?
是我的美梦在你身边来回地飞扬,就像一只只生着缤纷翅翼的飞蛾?
是你的歌声在我生命的黑暗的洞穴里回荡?
除了你,还谁能听见今日飞逝的时光在我脉搏里发出的声响?谁能听见我胸口愉快的舞步,以及在我体内扑打羽翼的生命发出的不安宁的喧嚣?
我的锁链已被斩断,我的债务已经还清,我的大门已经敞开,我可以朝任何地方奔去。
他们缱绻在角落里,无力地编织着时间的网,他们坐在尘土上数着硬币,唤我回去。
但我已经造好了利剑,穿好了盔甲,我的战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跑。
我一定会赢得属于我的王国。
就不久之前,我赤裸地来到你的大地,没有姓名,只有一声嚎哭。
今天,我的声音变得快乐,而你,我的主啊,却躲在旁边,给我腾出了充实生命的空间。
甚至在我为你献唱赞歌的时候,我也暗暗地带着期盼,盼望众人能被这赞歌吸引过来,深深地将我爱恋。
你会欣喜地发觉,我热爱你把我送到的这个世界。
我曾怯生生地在安全的庇护下;但现在,当我的心被幸福的波涛推到浪尖的时候,我的心紧紧依附着它烦扰的残酷的礁石。
我曾独自坐在房间角落里想:狭小的斗室容纳不下任何客人;但现在,当门扉被不请自来的愉悦打开时,我发现这儿不仅可以容纳你,还能容纳整个世界。
我曾经举步轻盈,精心呵护着经过打扮、香气浓郁的容颜;但现在,当我被一阵幸福的旋风卷倒在尘埃中时,我会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在你脚下翻滚。
世界一直属于你,也永远属于你。
因为你并不匮乏,我的君王,所以你并不能在你的财富中寻到快乐。
你的世界似乎一无所有。
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你把属于你的给予我,不停地在我身上获得你的王国。
一天天地,你从我的心中买到了快乐,你发现你的爱塑造了我生命的形象。
你把歌曲献给了鸟儿,鸟儿也以歌曲向你回报。
你把歌喉赠予了我,可你向我索要得更多,所以我要歌唱。
你使你的风轻盈灵活,因此它们轻敏地为你奔波。可你却使我的双手变得沉重,又让我自己减轻负担,最终能够身轻如燕、无拘无束地为你劳碌。
你造就了你的大地,又将阴影注上了片片残光。
此时,你停了下来,让我两手空空如也地在尘土上建造你的天堂。
你对万物给予;却只对我索取。
我生命的果实成长在阳光雨露中,直到收获多于你的播种,才使你欣喜,哦,金色谷仓的主人啊。
别让我为免遭危难而祈祷,而让我勇敢地面对危难。
别让我为停止苦痛而恳求,而让我能有一颗征服苦痛的心。
别让我在生命的战场寻找伙伴,而让我尽全力地去奋斗。
别让我在惊恐中渴望挽救,而让我用耐心来获得自由。
答应我吧,别让我成为懦夫,只在成功之时感激你的盛泽;而让我在失败之时感受你双手的力量。
你独自隐居时,并不了解你自己,当风从此岸疾驰过彼岸时,也无须带走一声急切的召唤。
我来时,你醒了,空中耀眼的光芒,好似繁花怒放。
你在繁花中使我的生命绽放,又在形态各异的摇篮里使我入眠;你把我藏匿在死亡中,又在生命中将我发现。
我来了,你心潮澎湃,悲喜交加。
你抚摩我,让我感到颤抖的爱。
但我的眼蒙上了一层羞涩,我的胸口闪现着一缕惊恐;面纱遮住我的脸,在看不见你时,我强忍着低声哭泣。
然而我知道,你心中急切地渴望能与我相见,这种渴望每一天都伴着朝霞轻叩我房门,无休止地在我门前呼喊。
在无穷无尽的守望中,你倾听着我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你的快乐孕育在晨曦中,又骤然散放成束束光芒。
我离你越近,大海越是激情地舞动着。
你的世界是由光线织成的花束,捧在你手中,而你的天堂却在我秘密的心底;它在羞涩的爱情中,含苞的花蕾一瓣一瓣地绽放。
当我独自静坐着思考时,我会自发地喊出你的名字。
我会喊出你的名字,不用语言,也无需任何目的。
因为我像一个孩子,上百遍地呼唤母亲,为自己说出“母亲”而感到自豪。
我感到所有星辰都在我心中闪耀着光芒。世界就像洪水奔流进了我的生命。
繁花在我身体里绽放。陆地和水域的所有激情,像一丝香火缭绕升腾在我心中;世间万物的气息吹拂着我的思绪,犹如吹奏长笛。
当世界沉浸在梦乡时,我来到你门前。
星辰悄无声息,我也不敢放声歌唱。
我静候观望,直到你的身影掠过夜的阳台,于是我满足而归。
然后,我清晨在路边歌唱;
篱边的繁花应和我的歌声,晨风侧耳倾听。
旅人蓦然驻足,注视着我的脸庞,以为我喊过他们的名字。
让我在你门边,随时响应你的心愿,让我接受你的呼唤,四处奔散在你的王国。
别让我陷进郁闷的深渊直至消逝。
别让空虚无聊将我的生命撕碎成片。
别让那些猜忌——那些扰人心烦的尘埃——将我围困。
别让我煞费苦心地去积攒财富。
别让我歪曲自己的心灵来屈服于多数人的支配。
让我挺起胸膛,为做你的仆人而感到自豪。
水手
你是否听见远处死亡在喧嚣?
你是否听见从火海和毒云中传来的嚎叫?
——是船长吩咐舵手将船儿转向一个未知的海岸,
因为已经过了在港口停泊的时间,
在这港口,同样的旧货不断循环地买进卖出,
在这港口,僵死之物浮荡在枯竭和飘渺的真实之中。
他们在恐惧中骤然惊醒,问道:
“伙伴们,已经几点钟了?何时黎明才会到来?”
滚滚乌云将星空遮盖——谁能看见白昼在向我们挥手?
他们携桨跑了出来,床铺空了,母亲在祈祷,妻子站在门边静望着;一阵别离的哭喊直冲云霄。
黑暗中又传来了船长的呼喊:“水手们,启航啦,停在港口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世界上所有的黑色邪恶,只一件就已经泛滥成灾,
然而,水手们啊,准备好吧,把悲痛的祝福深埋在心底!
兄弟啊,你们埋怨谁呢?低下头吧!
这是你们的报应,也是我们的报应。
上帝心中与日俱增的热量——弱者的怯懦、强者的蛮横、富贵者的贪欲、受害者的愁怨、种族的傲慢、对人的欺辱——已经打破上帝的静谧,在狂风暴雨中咆哮。
让暴风雨撕碎自己的心,像撕裂一个饱满的豆荚,并且消散成雷霆。
把你们的嘴闭上,别再污蔑别人,抬高自己。
将默默祈求的安宁印在额头上,驶向那未知的彼岸。
罪孽与死亡每天与我们相遇;
它们像云朵从我们的世界掠过,那稍纵即逝的闪电狂笑地嘲笑我们。
它们突然停止狂笑,变得令人恐惧。
人们必须站在它们的面前,说:
“我们不怕你,嗨,恶魔!因为我们一天天地活过来,就是凭着将你征服,即使我们死亡,也会守着坚定的信念:和平是真实的,善良是真实的,永恒的上帝也是真实的!”
如果永生并不存在于死亡的心里,
如果欢乐的智慧没有从悲伤的剑鞘里开出花朵,
如果罪孽并不是死于自身的暴露,
如果贪慕虚荣没有将骄傲制服,
那么,驱使这些水手离开家园的希望又是从何而来?就像星辰在曙光中匆忙奔赴死亡?
难道殉难者的鲜血和母亲的眼泪将完全地浸没在大地的微尘中?即使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也无法换得天堂?
当凡人冲破肉体束缚的时候,不正是无束的上帝现身的时候吗?
失败者之歌
当我在路边伫立时,主人让我唱一支失败之歌,因为失败是他暗中寻觅的新娘。
她已蒙上黑色的面纱,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她胸前的宝石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白昼将她抛弃,而上帝的夜晚却亮着灯火,携着被露珠滋润的鲜花静候着她。
她双眼低垂着,默不作声;她已把家庭抛在身后,而夜风不时地把她家里的哭号声传来。
但是,繁星面对一张因害羞和悲伤而极其美丽的脸庞,将一支永恒的恋歌唱响。
孤寂的居所打开了门,响起了召唤的声音,黑夜的心脏因即将开始的约会而悸动。
感恩
脚踩着地位卑微者的生命,走在傲慢之路上的人们,将他们满是鲜血的足迹侵染着大地的嫩绿。
主啊,感谢你,让他们去庆祝自己的今天吧。
我所感激的是,我的命运与遭受苦难、忍受着权贵欺辱的卑微者联在了一起。他们将眼泪隐藏在黑暗中,忍辱负重。
因为他们每一次悲伤的抽泣,都使你隐藏在黑夜里的心突然颤动,你阔大的寂静中满载着他们每一次的侮辱。
但明天是属于他们的。
啊,太阳,从淌血的心上冉冉升起吧,让黎明的花朵绽放,让傲慢欢愉的火炬胆怯地燃为灰烬。
我幻想成为一群萤火虫,——雀跃的花火,在黑暗中闪耀。
路旁的紫罗兰无法吸引那不经心的目光,但声音却在这些点点诗句里呢喃。
在这孤寂晦暗,心的洞穴里,梦用白天沙漠里旅行遗落的残片搭建香巢。
春天播洒花瓣,不是为了以后的果实,而是为了刹那间的妄想。
从尘世梦寐中获释的欢快,和着无数丛叶,漫天飞舞,以享受一日的欢愉。
我的话自是轻微,但当我的作品饱含着深沉的意义沉落时,它们却在时间的浪花上婆娑起舞。
心底的飞蛾挥舞着薄膜的翅膀在天空的余晖中作别。
蝴蝶计算的,不是月份,而是刹那,因为它拥有足够的时间。
我的思想像火焰,带着朴素的笑容,骑在生着翅膀的惊异上。
那树爱怜地看着它自己美丽的影子,可却永远抓不到。
让我的爱像阳光似的围绕着你并给你色彩斑斓的自由。
白天是彩色的泡沫漂浮在高深莫测的夜的表面上。
我的供献都无颜让你记念,因此你也许会将它们忘却。
如过我的名字是一种负担,就在这礼物上舍弃吧,但请保存着我的诗歌。
四月,像个小孩,在尘土上用花朵摆出了象形文字,然后将它抹去,而且忘掉。
记忆,这女祭司,扼杀了现在,便把它的心献祭给那过去已死了的神坛。
小孩们从那庙宇肃穆的幽暗里中跑出来,坐在尘埃中,上帝看着他们游戏却忘记了那位祭司。
我的心因那瞬间的光亮,开始雀跃在思想之流里,就像小溪因它自身突然奔流的永不再来的音调而活跃一样。
山上,涌出的静谧找寻它自己的巅峰,
湖里,停息的波浪沉思它自己的深渊。
即将消逝的夜晚在清晨闭着的眼睛上的一吻闪耀在晨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