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正门前,一辆华盖璎珞八宝车停在那里,打头的马上下来个穿锦衣的白发太监,缓步行上阶来,听说这架势,早有苏管家带人迎了出来,苏管家一眼认出那管事太监是公主身边的黄公公,忙行礼赔笑道。
“哟,原来是黄公公,您老人家前来,可是公主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家将军么?”
黄公公回了礼,问道。
“不是公主有话,是公主亲自来看望将军了,将军可在府上?”
苏管家面色一变,下意识往那八宝车扫了一眼,急忙收回,擦着冷汗道。
“竟是公主大驾光临,可将军今晨外出,至今还未归来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不是这么想,虽然公主心悦自家将军一事已是朝中公认的秘密,连皇上都知道,可她一个女子,如此深夜造访,还是让苏管家颇为意外。
让他更意外地是,不等黄太监答话,婢女已打起车帘,赤霄搀扶着秦汝玉径自下车走了过来。
苏管家忙带着下人们跪下行礼,眼睛却忍不住悄悄瞟着秦汝玉。
只见她脂粉不施,鬓髻略松,一看就是未来得及好好梳妆,不由更加狐疑了。
秦汝玉木着一张脸,冷冷道。
“既然将军还没回来,那我就进去等他好了!”
“啊?这……”
苏管家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一方面,没有晏初的许可,他不好放人进去,另一方面,对方可是公主,他哪里得罪得起……正在汗流浃背,只见长康快步从里头迎了过来,对秦汝玉施礼。
“长康见过公主,将军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公主岂能屈尊久候,不如公主先行回宫,等明日将军再进宫给公主赔不是如何?”
秦汝玉转过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长康似乎感觉到她目中的不善,有些心虚地垂了眸,秦汝玉越发坐实了苏瑶儿的话,赤霄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埋怨道。
“长康副将,平日我们公主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连她都骗?将军明明在家不是吗?”
苏管家及一众下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公主这兴师问罪演得是哪一出啊?
秦汝玉懒得再和他们纠缠,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句话。
“他在哪里?带我去!”
长康面有难色。
“将军他真不在……”
秦汝玉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长康,径直向内院走去,她此时整个脑海里都是苏瑶儿的那句话“将军这一夜都和云朵儿在一起……”这让她完全失去理智,甚至没有考虑自己这种行为是否得当。
秦汝玉推开一扇扇的房门,一间间进去绕过,将军府一众仆从只得手足无措地跟在她身后,拦也不是劝也不是。
最终只剩下晏初书房,她推了一下,那门竟纹丝不动,可见是从里面锁上了。秦汝玉点点头,指着门转身对长康道。
“打开!”
长康脸色很难看,压低声音道。
“公主这是做什么?这样会让将军难堪的……”
众人一听这话分明有猫腻,不由都瞪大眼睛。
秦汝玉点头,冷笑一声,转身大力拍门。
“晏初!你出来!”
她拍了半天,手上突然一空,只听吱呀一声,晏初松松披着浅蓝色的外袍拉开了门,领口垂着慵懒的幅度,露出里头白色的中衣,一看就是随意穿上的。
他的表情似意外又似有些不悦。
“公主怎么来了?”
秦汝玉看着眼前漂亮得玉雕一般的男子,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谁在里面?”
她颤声问着,不等晏初回答,便推开他的手臂闯了进去。
然后她便绝望地看见,书房里那张月洞门四柱床上,云朵缩在里头,拉起锦被裹紧自己,见秦汝玉闯进来,神情惊惶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
秦汝玉只觉天旋地转,晃了晃身子险些站立不住,她回头,痴痴看着晏初,泪珠莹莹滚落下来。
“为什么?”
晏初沉默半晌,答得很平静。
“喜欢便要了,哪有为什么。”
喜欢两字如同钢针直戳秦汝玉心头,她颤抖着嘴唇,脑中一片凌乱,他的回答让她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她还不是他的妻子,他喜欢谁,要谁,她都无权干涉,所以他可以回答得如此坦然。
半晌,秦汝玉哑着嗓子道。
“晏初,她是有婚约的!”
晏初不以为然地道。
“那又如何?她还没嫁人。”
秦汝玉此时完完全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论她说什么,晏初都能一句话堵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供人围观的笑话。
她伤心欲绝地退了两步,撞开前来扶她的赤霄,突然提着裙子跑了出去,赤霄和黄太监连忙追过去。
“公主!公主!您慢些!小心脚下。”
一场闹剧告一段落,可院子里的围观人群依然意犹未尽,人人的表情都带着些八卦和春色。没想到将军果真在家,而且还是在与美人幽会……仔细一看,那美人好像不是很美,反而有些眼熟……
众人再次惊异地发觉,床上那一脸茫然的女子,不就是之前将军唯一器重的侍女陆云朵么?
这一发现让众人都有种果不其然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说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将军,怎么突然用侍女了,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原来将军喜欢这样素素的……
长康阴着脸驱赶众人。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杵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忙咳嗽几声,若无其事地散去。
长康走到晏初面前,笑道。
“将军,相信明天早晨,这件事就会传到秦府,相信暂时可以打消秦老头父子对您的怀疑。”
晏初点头,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长康走后,晏初这才闭门,回身瞟到抱被而坐的云朵,心中竟有些不安。
他哄云朵睡到床上,自己却一直在书案前看书,云朵之前还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两人便常常这样在书房中过夜,所以毫无心机的云朵自然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她根本不知道晏初的计划,直到秦汝玉冲进来,她也只是惊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解地望着晏初,不明白晏初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明明他们之间什么事都发生,将军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看着晏初步步走近,云朵神色有些闪躲,极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直到晏初在她面前站定,她才鼓起勇气问。
“将军,你怎么不和公主解释呢?她一定是生你的气了!”
见晏初不答,云朵很是忧心,她以为晏初是拉不下面子,便试探着开口。
“要不,我去和公主赔礼道歉吧?别让她误会你。”
晏初垂目注视着她,心中隐隐有些愧疚,最终他还是决定如实地告诉她。
“是我设计让她来的,目的是为了掩饰今晚我在苏宅的所为。”
说毕,他静静望着她,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试图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找到一丝被利用的失望,可是没有,云朵反而松了口气,顺了顺胸口。
“原来是这样,我真蠢,怎么没想到呢!”
她笑起来,憨憨地夸赞道。
“将军可真聪明!”
这话落在晏初耳中,无比刺耳,这傻女人天真的笑容竟让他无比烦躁,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压低声音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