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送陆静姝回到凤央宫,准备留下用午膳。他却寻了很好的借口,与陆静姝提起了关于陆静好的婚事。
陆静好今年已是有十六的年岁,然而婚事尚无着落。
现今这一年已经踏入十月,只余两月便又是崭新的一年,等过了年节,陆静好便有十七岁了,确确实实是个大姑娘了。
陆静姝作为陆静好的嫡亲姐姐,又是皇后的身份,为自己妹妹谋划一下婚事未尝不可。
章延确实是不怎么适合插手这事的,只不过他也没有想着要怎么管,不过是询问询问、以示关心而已。
陆静姝对妹妹的婚事有些头疼,可她更知道,婚嫁之事,不能着急更不能催促,须得仔细挑选才好。一则要妹妹自己愿意,二则是要家里人满意,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好的婚事,到现在也还没有着落吗?”
章延一本正经问出来这么个问题,令陆静姝吃了不小一惊。纵然怎么说阿好的身份是章延的嫡亲小姨子,可他竟关心起阿好的婚事?陆静姝难免觉得惊悚。
她细细的上下打量了章延一番,很诚恳的问,“陛下为什么说起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皇帝,突然间闻起来这个,难道是准备来个赐婚不成?
陆静姝不好直接问章延是不是有给陆静好赐婚的意思,只得退而求其次询问一下他提起来这个的原因。
对上陆静姝一双乌润润、充满神采的眼睛,章延心中一动,含笑颔首,“阿好是朕的小姨子,小姨子的终身大事,朕过问、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说得十分的坦荡,十分的理所当然。陆静姝对于章延这么厚着脸皮的行径无话可驳,她跟着一脸正经的颔首,“陛下有心了,臣妾替阿好谢过陛下的关心。”怎么都好,只要不是莫名其妙要给阿好赐婚,都好。
两人正这般说着话的时候,偏偏有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发生。
彼时,安锦清不得不送庄思柔回华音殿,她虽即刻命了宫女去请太医,但看庄思柔腹部绞痛得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的样子到底心慌。
在想着该求谁的时候,安锦清一下子就想到了陆静姝。在安锦清的眼中,陆静姝是个脾气蛮好的人物,至少表面上的功夫会做得很到位,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陛下对庄思柔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没有多热情,但也不是全然不关心。庄思柔这么着,九成九陛下是要来探望她的,既然是这样的话,干脆便将皇后娘娘也请过来好了。
安锦清稀里糊涂想了通,自己也没有怎么闹明白是怎么得到的这么个结论,总之,她便是命了宫人到凤央宫把庄思柔的情况禀报给陆静姝。
陆静姝听说了这事,首先看了一眼章延,然后才冷静吩咐备辇去秋阑宫。秋阑宫住着的妃嫔,品阶高一些的有陈梦如、庄思柔,以及孟悠。
陈梦如在妃嫔里面是脾气最好,也是最为安分的一个,为人不卑不亢又十分低调,并不是爱生事的。阖宫上下,将她和有身孕的庄思柔放在一宫里面,可以说是十分恰当的决定。
陆静姝不得不去秋阑宫,章延少不得要跟着一起去。若是在过去,他大概会觉得理所当然,陆静姝是她的正妻、嫡妻,管理后宫的事务不是她的本分吗?
可现在,章延却觉得十分的羞愧。他竟然还要让陆静姝去管那些和他分享一个丈夫的女人么?
他想到当初陆静姝还不是对他这么疏离、还没有对他死心的时候,看着他今天有这个女人侍寝,明天有那个女人侍寝,会是怎么样的难受?
难受了还不能够表现出来,否则便是善妒,也不可以苛待了那些个妃嫔,否则便是不大方、不大度,不够贤惠。
于是,他们前后乘着轿辇往秋阑宫去,走到半道上的时候,章延要求停下来。章延的龙辇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边的陆静姝的凤辇便唯有跟着停下来。
陆静姝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凤辇乍然停了下来,她很快就问跟在轿辇外的阿禾,“发生了什么事?”
并没有得到阿禾的回答,陆静姝心里疑惑,准备掀了帘子看看是怎么了,一只大掌却先她一步,将帘子给掀开了。
陆静姝这般对上脸色不大好、骤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章延,心里的疑惑唯有更多,她微微蹙眉,想要章延怎么了,章延先她低沉着声音发了话。
“皇后还是回去凤央宫好好的歇息着罢。”
章延的话并不能够让陆静姝解开心里的疑惑,她也没有立刻回答章延的话,而是沉默的看了章延一会。
确定章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陆静姝只是轻声问他,“陛下确定么?”没有询问任何缘由。
章延无声点头,十分庄重,神情竟显露出了肃穆之色,可见态度是坚决的。陆静姝抿唇,微蹙的眉头反而松了开来。
她略一点头,道,“臣妾明白了。”陆静姝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多问,只是沉静的吩咐宫人回凤央宫去。
陆静姝下了轿辇,看着章延坐着龙辇继续去往秋阑宫,虽然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但是对于不必插手管庄思柔今日的事情,还是乐意占了上风。她乐得不用替章延管他的妃嫔啊。
医正和医女比章延更快赶到了秋阑宫的华音殿,安锦清听说庄思柔落了红,一颗心立时悬得高高的。倒是不能够完全怪她杞人忧天,谁让裴蝉嫣那件事情带给她的印象和阴影都那么深刻。
屋内隐约传来了庄思柔的呻吟,安锦清快要被吓破胆了,只希望陆静姝赶紧到来,自己先求求情、为自己辩驳一番。
安锦清没有能够等来陆静姝,只等来了章延。她急得在殿内坐不住也站不住,不停歇的走来走去。
这会儿,同样住在秋阑宫的陈梦如和孟悠早也都赶到了华音殿,看起来都颇焦心的等着太医和医女出来。
她们刚刚听见太监传报陛下到了,便已看到迈步进来的章延,陈梦如连忙领着安锦清和孟悠,还有殿内的一众宫女太监与章延行礼。
章延扫了一眼殿内,见没有太医或者医女在,便知道这个时候庄思柔的情况大约还没有稳定下来。他看到在最前面行礼的陈梦如,免了众人的礼,便看着陈梦如问,“庄嫔怎么样了?”
陈梦如略有些低垂着头与章延道,“回陛下的话,太医和医女正在里面诊断,此时尚未出来,妾亦不十分清楚。只是,庄思柔似乎是落了红,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既没有过分夸张事实,也不刻意渲染什么。
章延了解了一下当下庄思柔的情况,又再问安锦清一句,“庄嫔突然身体不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安婕妤且与朕说说看。”
安锦清听到章延问到了她话,又见他似乎对陈梦如的回答很满意,便学着陈梦如,只实事求是,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回陛下的话,妾亦不是十分清楚。当时,妾让贴身宫女陪同着到御花园去走一走,恰巧碰上了庄嫔娘娘,便上前去与庄嫔娘娘问好请安。那个时候,庄嫔娘娘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妾不过是与庄嫔娘娘说了三两句话,庄嫔娘娘便让妾继续去逛园子并说不碍事,庄嫔娘娘当时说自己已经逛够园子了准备歇息会便回去,因而妾便与庄嫔娘娘告退了。”
“熟料,妾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便听到身后有异样,待回过身来看,便瞧见庄嫔娘娘正捂着肚子,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妾当时慌了一下,马上让宫女去请太医,又让宫女将庄嫔娘娘送回华音殿。在路上的时候,还差了宫女去将这事情禀报给皇后娘娘。”
安锦清偷偷看章延的脸色,还是很想要为自己辩驳上几句,可到底忍住了,就怕画蛇添足说了多余的话,反而惹得他不开心。
章延几不可见的点头,便又听见了一声细碎而模糊的来自庄思柔的呻吟。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安锦清忍不住去偷看他的表情,见状顿时咬住了下唇。
而却正当这个时候,太医和医女从内间出来了。他们看到章延的瞬间,都马上放快脚下的步子疾走到了章延的面前去行礼,“臣(女)拜见陛下,陛下大安!”
“孩子怎么样了?庄嫔的情况呢?”
章延先问了孩子而后才问的庄思柔的情况,这让安锦清和孟悠都不免多想,陈梦如则没有任何的想法。
太医立刻重又回了章延的话,说,“虽是动了胎气、落了红,但现在已无大碍,只须服几贴安胎药,便不会有什么事了。”
“庄嫔为什么会动了胎气,原因诊断出来了吗?”
章延又发问,太医却略略拧眉,微顿之下,他看了一眼陈梦如几人的方向。见章延没有任何的吩咐,太医才继续道,“如若诊断无误,庄嫔娘娘应是误食了藏红花、益母草一类活血化瘀的药物……”
安锦清听到太医的这么一句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反正她是没有给庄思柔吃什么东西,怎么也怪不到她身上来的吧?
陆静姝乘坐的凤辇刚刚在凤央宫外落了地,那边盈露和盈霜则正带着两名大力太监扭着一名宫女往外走。
盈露和盈霜见陆静姝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难免奇怪,但她们没有细想,更在乎手头的这一件事。
陆静姝还没有从软轿上下来,就听到外边阿苗问,“这是怎么了?”她掀开帘子,看到外边的情况也是不明所以。
盈露和盈霜带着身后的人一并走上前来,与陆静姝行礼,而后盈露解释道,“方才娘娘去往秋阑宫时,这么宫女趁着奴婢们不注意,偷溜进了娘娘的房间不知想要做些什么。”
“奴婢们让两位公公将她擒下之后,竟从她的身上搜出来了这么个东西。”
陆静姝方才就看到盈露手上拿着什么,但等到这会儿盈露展开来在她面前,她才看清楚这是一个被扎满了银针的小人偶,上面还写着不知道是谁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