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姝听着陆承恩竟然与她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很是心酸。她的哥哥连这种事情都得为她好好的考虑着,她没有办法不心酸。
“哥,我心里有数。”陆静姝认真的听完,才慢慢的对陆承恩说道。
她心里都有数,这些事情她没有不清楚。只是前一阵子心里总惦记着其他的事,而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又来得太多、太过频繁,到现在都没有怎么消停过。
当务之急是她该养好身子,否则都是空谈。她已经能够尽量心平气和的与章延相处,但这中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也许章延并不介意。
陆承恩没有多纠结那些话题,到底他是个男子,并不好总和自己的妹妹讨论那么些的事,何况他的妹妹确实明白那些话里的意思。
“妹妹入宫不多时,曾往家中递过书信,谈及……的事情。那时,父亲与我说,他曾有过那般的猜想,却未敢相信,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伴君如伴虎,在朝堂也罢,再后宫也好,皆是一般的情形。妹妹,哪怕现在陛下……也须得多加小心,时常警醒着,知道么?”
听着陆承恩的叮嘱,陆静姝再次点了头。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大约是不信也不想信章延对陆家是那种想法和态度,因而她当时在书信里写到的都很是隐晦以及语气不怎么确定。
忠于先帝再忠于章延,做了一辈子的忠臣,哪怕不想信自己会被怀疑,却同样会留个心眼。帝王的心思,谁能够猜得清。在皇帝的身边围绕着那么多的人,谁能保证不被人借题发挥?
她的父亲碌碌一生,门生亦是不少,两朝臣子,在朝中亦自有威信。身在丞相之位,即便是孑然一身也是众人巴结的对象。
章延识人不清,而最难辨清的不过人心。
有的时候,陆静姝觉得章延的想法有些单纯,他信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首先信那个人全部的事情。所以哪怕她不过是和他做戏,他也会信了。这样的性子,不得不说有些不适合那个位置……
“妹妹,”陆承恩想着该与陆静姝交待的事情,再喊她一句。陆静姝稍微有点儿走神,眼神飘然望向了自己的哥哥,“嗯?哥哥怎么了?”
“往日在宫里,妹妹与……的接触多么?”陆承恩特地压低了声音,又伸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分别写下“瑞锦王爷”几个字。
陆静姝凑上去看,可这么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被自己的哥哥提起,她到底有些迷糊,疑问,“哥哥为何这么问?”声音也跟着压低。
面对着陆静姝的疑惑,陆承恩沉思半晌,却没有与她多说,只是道,“总归妹妹注意着与他保持距离不是坏事情。”
七夕陛下被刺杀的事情,明面上有人在处理,其实陛下是直接交给了他们的父亲去查证。明面上毫无进展,实则暗中的这一查进展虽然很是缓慢,但是多多少少查出来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陆静姝无端想起章逸派了内侍送给她一套紫砂壶的事情,她当时拒绝了不过是因为觉得他们往日并不相熟而他又是章延弟弟的身份。
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被章延信任,一举一动都可能让章延生出新的想法。所以她选择的是,尽量不要和任何人有太多的牵扯。
陆静姝再点头,陆承恩便站起了身,说,“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出宫去了。”这一次,陆承恩又微笑对着自己的妹妹。
即便陆静姝想要挽留,亦知道留不住,她也站了起来,笑着对陆承恩说,“我送哥哥。”
刚要迈步,陆承恩忆起裴家的事情,便顿了步子,与陆静姝说,“裴家……最近大概要出事了。”
陆静姝听到这话,便想起来昨天章延在她面前拆开看的那封信笺。
他的父亲与裴琚是同一届正科出身,据说裴丞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不错的官员,想来也是,否则如何爬到丞相的位置。
只是,这些往事不可考,陆静姝更好奇,裴家这是要出什么事了?
裴丞相府。
刚刚下了早朝,裴丞相看似并不着急的回到府中,内里却其实早已焦心如焚。
到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混账事情了,只想着如何才能够保住自己的儿子。
刚刚进到了内院,他的妻子已经哭着扑了上来,痛声喊道,“夫君,宁儿他……宁儿……宁儿被人带走了!”说完,裴夫人的眼泪再次扑簌扑簌掉落。
裴丞相已是面黑如碳,推开裴夫人,厉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宁儿怎么会被人给带走了?究竟是被谁给带走了?”
裴夫人被裴丞相的怒斥惊得忘记了抽噎,一哽一哽的回答,“一大早的,老爷去上朝后没有多久,便有一大波的官兵到了咱们府上。”
“他们说什么宁儿犯了事,这会子要将他押入大牢里边,仔细拷打审问。我……我哪里肯依,便让仆人将他们给拦下,奈何他们个个武力超群,根本拦不住。”
“宁儿……宁儿就这样被带走了……老爷,快救救宁儿啊,他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不能出了事情,否则我往后该拿什么脸面去见裴家的列祖列宗?!”说着,便又要哭了。
裴丞相越听裴夫人的话越是心里烦得很,他又叱问了裴夫人一句,“他们说自己的官兵,可曾持有证明身份的令牌?他们可曾说过要将宁儿带去了哪里?”
总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做什么,先将有用的信息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才知道去找谁好么?
“有……有……令牌,管家检查过,说没有问题的。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将宁儿带去哪里了……”
裴夫人几乎一问三不知,裴琚也不继续和她纠缠,只是沉着脸说一句,“你先回房等消息。”便大步走了去找了管家问话。
裴丞相回府连口茶水都没有喝上,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虽然想也知道肯定是卫国公和李都护两家其中的谁,将裴宁给带走了,但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将事情交给大理寺去办。
如果卫国公和李都护直接将人交给了大理寺,那这强行带走裴宁的行为,他不能够借题发挥。只是,倘若他们自己将人给囚禁起来了,便不会是那么一回事了。
裴琚派人到大理寺去一打听,才知裴宁已经被人送过去交上了,顿感无力。这些人,分明是要将他的所有后路都断绝掉,不给他任何机会救他的儿子!
自从任了丞相,还未被如此欺负过,裴丞相攥紧了拳头,回到裴府,立刻书信一封命人即刻送了出去。
裴府是这么个情况,在宫里的裴蝉嫣则更加不好。她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消息,却得知自己的哥哥已经被人抓走,而陛下亦将事情交给了大理寺去办。
大理寺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哪怕是她也是清楚的。她的哥哥被交到了那些人手上,还能够好过半天吗?
只稍微想想自己的哥哥会怎么样被迫害、被刑罚,最后没准还要被治了罪。卫国公和李都护若是步步紧逼、冷血无情,没准他的哥哥就会没了性命。
裴蝉嫣越想越是感到浑身发冷,她不敢再想下去若是她的哥哥丢了性命,她的父亲,尤其是母亲会如何的伤心痛苦。如果她的哥哥真的没了,他们一家往后该怎么办?
想起自己明明昨天得到她哥哥的消息时,便差人送信去给自己父亲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自己的父亲竟是毫无准备?怎么会这样?!
裴蝉嫣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置信。她罕有的失去了往日的矜持,神情恍惚,跌撞着倒退两步,瘫坐在了椅子上……
中秋,是宫里少有的举宫欢庆的节日。
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乾清宫设宴,邀请宫中大小妃嫔来聚,图的便是和和乐乐、美美满满。中秋,是团圆佳节。
既是过节,又是赴宴可以得见陛下,大多数的妃嫔们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好好的打扮打扮自己,务必要做到窈窕出众又绝不可逾矩。
先前她们都以为,陛下总不是待在皇后那里便是宿在宣执殿,她们根本没有了什么机会,现在看来则不然。庄思柔的有孕以及陛下的探视,让这些人好不容易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于是,哪怕机会十分的渺茫,但谁又都想要成为那个特别的人。只不过,这些妃嫔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陛下究竟是看庄思柔才而去的清芷阁,还是纯粹为了看孩子才去的清芷阁?
如果是前者,那确实她们是有希望的,可若是后者……那她们那微弱的希望,怕是不得不幻灭……
陆静姝端坐在殿中上首,不时喝上一口茶水,与周太后交谈几句,却算得上是悠哉悠哉。对于下边妃嫔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浑不在意,俨然是贤惠、大度的模样。
“庄柔婉到”
这会儿还很早,到的妃嫔并不多,因而小太监这一声通传,让在座的妃嫔们都转向了她进来的方向。
庄思柔被小宫女扶着走上前与周太后和陆静姝行礼,她今天的打扮庄重沉稳而不张扬,或者该说颇为低调,与她现在的情况比较,很是妥帖。
她身孕的时间不长,还未显怀,因而行礼的时候依然是跪拜大礼。周太后没有故意抢了陆静姝的风头,只等着她自己与庄思柔免礼。
看出周太后的心思加上总不能让庄思柔一直这么跪着,陆静姝很快免了她的礼,还让盈霜上前去扶起了她。
陆静姝看了看庄思柔后,侧头笑着与周太后说道,“庄婉柔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应当是被伺候得很不错,母后可以放心了。”
周太后一笑,点了头,审视了庄思柔一会,十分满意的说,“确实,气色好便说明身体好,身体好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跟着好。”
庄思柔微微低头,嘴角含笑却并不插话,只站在那安静的听着。
跟着周太后看向了陆静姝,笑着道,“皇后更是要好好养身子,哀家还在等着抱孙子呢。”
“是,臣妾必定要好好的养好了身子,万不敢辜负了母后的期望。”陆静姝微红了脸却仍旧是笑着说道。
庄思柔被宫人扶着去了就座,之后妃嫔们陆陆续续的到了,但都不过是上前与周太后和陆静姝行个礼,便被带下去就座。
裴蝉嫣看起来很有些憔悴,脂粉也盖不去她脸上的疲惫之色。她看起来更是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与其他妃嫔比起来,她今日穿得颇为素淡。
陆静姝知道了裴宁的事情是以知道裴蝉嫣为何会是这般的模样,周太后约莫也是知道的,是以并不问她为何脸色这么差。待她行礼后,便只让她退下了。
裴蝉嫣看起来,很是一蹶不振。
等到妃嫔们全都到齐了,章延也终于到了乾清殿。小太监的高声传报,让殿内的人除去太后之外全都跪拜冲着章延进来的方向行礼。
章延大步走了进来,先扶起了陆静姝,免了殿内诸人的礼,再与周太后问安,“儿子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周太后心情不错,笑着点了点头,章延便松开陆静姝的胳膊,去扶着周太后坐了下来,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其他人才能够陆陆续续的重新就座。
众人刚刚坐稳,坐在上边的章延吩咐了一声开宴,这宴席才总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