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5日，星期五，下午3:20，XX路，13XX弄。
还是那几棵已经落的没几根叶子的银杏树，每次来这个小区都有种令人不悦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源头似乎就来自这些枯败的树，它们像树妖一样东倒西歪的杵着，令人不寒而栗。
一处锐利的记忆在我大脑的某处划开了一个口子。我阻塞的鼻子顿时一下就通了气。
啊！想起来了。那天回家之后，我有查过。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搜了各大网店、用了各种关键词，都没能找到一样的。那是小惠给我的工作服，没错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在这个小区里，遇到的那个与我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应该也是我们夜店里的人吧？可我记得没有哪个人在店里和我穿一样的工作服啊？更奇怪的是，他与我们在同一天，同一个时段来了这个小区。如果没注意到他身后的那束长发，以及衣服上“SWT”的字样，我一定会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出现了，就像漫画中的情景那样。
啧，那个人的着装和出现着实令我不得不在意啊。不过眼下，还是别多去考虑其它的问题，我的脑容量可没有那么大。小妍的家，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快步的走向那栋楼，蹬蹬蹬的几步就到了两楼。楼道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脚步缓慢，像是中老年人的脚步声。一个脚步轻快，几乎和我速度相同，应该是个年轻人。
走了将近四层楼，楼下的中年人关上了铁门，而“轻快地脚步声”也终于止住了，停在了与我目的地相同的那层楼上。当我走完最后几节台阶时，只见那脚步声的主人正敲击着与我最终目标相同的那扇门。那是个女生，身着某校正装，身高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高。因为是女性，所以实际身高应该在178左右，个子的确有些惊人。她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止住了，便回头看了看我。一脸酱油色的雀斑，以及彪悍的五官，却给人有种憨厚的感觉。
“你也是来找赵美妍的吗？”她流着鼻涕水，怯怯的问道。
“啊，是的。请问你是？”
“哦！我是她的好朋友。她今天没去上课，我给她来送笔记本的。”
“这样啊。”
“麻烦了呢，小妍好像不在家的样子。”女孩回过头去又敲了两下门，轻声喊着小妍的名字。
“咳…还真是不在家呢。看来我是白来了一趟啊。”我紧锁眉头，垂下了脖子。
“你…是小妍的男朋友吗？”她语气相较之前，更加小心的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她普通的朋友而已。”
“哦…我就说和我印象里她的男朋友不太像嘛…吓死我了。”
“诶？怎么了嘛？他的男朋友…”
“啊。没，没什么。别在意啦。”女孩挥了挥手两只张大了的手。
“你，应该了解他男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吧？你和小妍关系大概不错吧？”
“有点了解吧。我是小妍的闺蜜呢。”她脸上露出了苦笑。
“嚯，那正好。小妍现在还没回来的样子，那我姑且只能麻烦一下你了。”
“诶，诶？什么事啊？”
“我想了解一下小妍和小俊之间的故事。你是她闺蜜的话，应该知道一些吧。”
“额，这……不大好吧。我还是先告辞了……”说罢女孩正打算要走。
“等等，拜托了！你也知道小妍现在的处境吧。你也应该知道那个男人现在是怎么对待小妍的。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我或许能帮小妍从痛苦中走出来。”
女孩紧皱着眉头，咬了咬粗壮的大拇指：“我能相信你吗……”
“了解这些事情，对我自己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你也清楚。所以我当然是为了帮小妍才需要了解的，请你务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拜托！”
女孩稍稍斟酌了一会儿这句充满说服力的话，随后答道：“这样吗…那…那好吧。我相信你！”
“我们去楼下的小花园里说吧。这里说话要是被邻居听见就不好了。”
“好。”
我一屁股坐在小花园里摆放着的一张废弃竹编椅上，随即一片灰尘向上扬起，呛得我咳嗽不止。
“你也坐吧。这儿正好俩破椅子。”
“算了，算了。我不用坐了！这椅子好脏的。”
“哦，好吧。那我就开始问了。”
“嗯，好。”女孩醒了醒鼻涕，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正经的看着我。
“那个，小妍是怎么喜欢上那个男人的…你知道吗？最好说具体点，不然我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嗯姆…我知道的。小妍的许多事情，我都一直记呢。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她的家庭有关。我会从头说起，你得听我慢慢说啊。”女孩顿了顿，舔了下嘴唇嘟囔着“小妍对不起了！”然后继续说道，“赵美妍她…明明是个心地那么善良的女孩，老天爷却总是在为难她，是在嫉妒她的美貌吧…说实在我也有些嫉妒啦，可也不该让她这么可怜吧…”
“嗯…”
女孩的回答让我觉得是在答非所问。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虽然依旧没有怎么提及小妍的男友。但在听后，让我整个人都怔住了，甚至动弹不得。我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小妍过去的生活。
“小妍是单亲家庭，母亲在她9岁的那年辞世了，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听着像是悲情故事的开场白吧，但这是真的。她的父亲和她生前的母亲过去十分的相爱，两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连工作的公司都在一家里。他们甚至在结婚后，会做一些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什么牵着手逛街啦，一起去游乐场玩啦，一起去浴场泡澡啦等等。总之他们俩十分的相爱，就像是一直在谈恋爱那样。”
“可是，小妍的母亲逝世后，一切都变了。她的父亲，从一个开朗的直男，变成了一个性格怪异的男人。他成天喃喃自语，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甚至有一次，和小妍一起出去的时候，他撞到一根电线杆，都会和电线杆发半天脾气，把自己的腿都踢伤了。工作业绩也明显下滑，甚至两次降职。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年之后，她的父亲突然之间又变了一个人，像是回到了从前。小妍当然很开心，有段时间她一直和我说‘原来的爸爸回来了！’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而且变得比以前更加疼爱自己了。”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他父亲的改变，是有原因的。”女孩的声音微颤了几次，并止住了口。不过她很快的就调整了过来：“因为他在这一年间，渐渐的找回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呢？”我插嘴道。
女孩的眼睛突然涨红了起来，但眼角并没有湿润：“他找回的，是恋爱的感觉。”
“恋爱？难道是他给小妍找到了后妈？”
“不，不是的…”
“啊？”
“不是后妈…”
“那是什么？”
“是……”
“是什么呀？你…到是说啊？”
女孩一脸为难，左右来回的晃着头。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撕下了一张纸，拿出笔袋里的黑笔写起了字来。我不解的望着她。
女孩抬起手，将纸头写有字的那面转向我。纸头上面写着大大的“女”“开”两字。没错，那是“妍”……
“明白了没…”女孩面露难色，低声问道。
“不，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清楚啊！”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我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之所以，她父亲找回了恋爱的感觉……是因为……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啊！不是父爱，而是恋爱！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那是因为…因为在这一年里，他渐渐地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当初的恋人——小妍的母亲简直就是一个人！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性格，带给了他似曾相的感觉。是的，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小妍就是他的恋人，不是她的女儿！疯狂的想法甚至驱使了那个男人对小妍做出了下流的行为，他甚至会疯狂的亲吻自己的女儿！那是亲生女儿啊！而…而那之后，他父亲的行为……更加出乎我的意料！我记得很清楚，特别清楚！那是2010年的夏天，对，2010年！小妍她告诉我，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侵了！”
女孩的声音似乎一下子与我拉开了距离，耳鸣声席卷了我的大脑，愤怒与怜悯像水和冰块那样交融着。
“那…那真是下流至极啊……亲生父亲强*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女孩的声音又再次颤抖了起来。而已经被情绪缠住了思绪的我，神情呆滞的看着女孩，腋下正流出大片冷汗。
小妍的经历，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脏，甚至让我头皮发麻。压抑的心跳令我呼吸急促：这和我从小惠那听来的，完全是不一样的内容啊！小妍其实早已失去了贞洁？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来。女孩继续说道：“噩梦…没有就此打住。小妍除了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她让我守住风口，更不允许告诉警察。的确，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绝对会坏了小妍的名声，我很清楚我不能那样做。也正是因为小妍从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一直忍在心里，他父亲以为自己的“恋人”早已妥协了！尽管小妍会反抗，但他还是继续实施强暴行为！他居然会把自己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妻子？一……一周四次…这是那个男人欲望最强的时候…那时候一个才13岁的女孩，就那样被自己的父亲残忍蹂躏，叫人怎么能去想象这种事情？连我听后都会为她落泪。然而双眼无神的她，像是接受了这一切一样，没有哭泣，很少抱怨……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木偶人，毫无情绪，也不怎么说话。”
“然而，噩梦也会有消失的时候吧。小妍后来和那个男人相遇了。我以为他会是一个能拯救小妍的男人，我那么相信他…”女孩干咳了两声，还想继续说下去。我止住了她，让她先休息一会。
“行了…大体上，我是明白了…休息一下再说吧。让我也休息一下…”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皮，随着紧绷的耳后根松了下来，一股压抑的“寒流”顺着食道冲到了我的喉结处。
“我去买两瓶水来吧。你也一定渴了。”我嗓子半哑的说道。女孩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她的情绪似乎也十分不稳定。
踏出小区，我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小妍前几日的笑颜，那灿烂的笑颜。女孩说的她，真的和小妍是一个人嘛……
对…是一个人……
小妍的身和心，恐怕早已经被破坏的不堪入目了……为什么，为什么噩梦会不断地缠绕着这个女孩？她的亲生父亲、死去的大川、还有那个小俊，三个人…像恶鬼一样轮番得折磨着这个美丽天使。上帝…真的在看吗……
小俊这个男人，明显和她的父亲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为什么……为什么当小俊露出了他原来的本性之后，小妍却没有变回那个木偶人…反而像是回到了当初的开朗。那个男人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会让这个女人如此痴迷于他。我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伤到了小妍最后的那份自尊心啊……
我甚至不明白…不，是无法明白，如今的小妍是个怎样的女孩？经历了那样的童年以及各种身心折磨的她…究竟，已经成长为了怎样的女人呢？
沉重的脚步，驱使我停在了原地。望着商店门口的毛玻璃，我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脸。不，这不是我的脸，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