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口的李府规模较之谢纯以前曾经居住过的吴府还要大上三分,不过或许是由于先前泠州被云英人占领的关系,此时这座本该十分气派的府邸之中已经寄居了许多李氏族人,因而不免就显得喧闹了许多。
好在李梓所提的校场就在李府的前院,众人进府不久后就没有再深入府中。这时李梓已经命人将校场上的两个箭靶都整理完毕,谢纯和蓝毅在各自试射了几箭之后,便终于开始了正式的比试。
刚才的试射之中谢纯次次都是命中靶心,然而蓝毅的箭术竟也是不遑多让,连射三箭同样无一失手。于是谢纯这才收起了先前的轻敌之心,认认真真地准备应对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试。
比试的规则是两人在百步之外轮流各射十箭,以各自射中靶心的次数来决定胜负。这场比试由蓝毅先射,只见蓝毅小迈出一步后弯弓搭箭,这一箭离弦后瞬息之间就精准地射在了靶心之上。四周的众人们顿时一阵彩声如雷,正与李梓站立在一起的蓝启也是连连拍手叫好。
谢纯的心绪并没有受到蓝毅第一箭的影响,待到众人的喝彩声停息之后,立刻也凝神射出了一箭,并且同样也是正中靶心,支持他这边的柳越、妍曦等人随即也为他呼喊鼓气。
接下来两人又分别各射了三箭,一时仍未分出高下。然而到了第五箭时,两人的差距终于显露了出来。只见蓝毅在出箭前身形微微有些颤动,连带着箭矢离弦前都受到了一丝扰动,结果这一箭最终不免稍稍有些偏离了开来。蓝毅见状不免无奈地叹息一声,谢纯却是心中大喜,连忙稳稳地弯弓出箭,从而领先一箭占据了上风。
他这一箭射出后立刻就获得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叫好,唯有蓝启和蓝毅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蓝毅不小心失手后心中不平,正准备紧接着再射出一箭,一旁的蓝启却突然喊话:“毅叔,你且先休息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蓝毅转过头看了一眼蓝启之后心绪稍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他心知蓝启这人虽然有些心术不正,但在计谋方面还是有一些见解,因而这时便立刻将弓收起走向蓝启,准备听听对方有什么意见。
蓝启走后场上就只剩下谢纯一人,柳越见状立刻就赶了上来,将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谢纯,一拍他肩膀赞赏地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这场肯定能赢!他蓝毅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而已,想跟咱们比箭术,他还差得远呢。”
谢纯饮过两口水后就将水囊递还给柳越,而这时妍曦也已缓步来到了近前,只见她从衣袖间取出一方绣花丝绢,探手上前就为谢纯擦拭起了因紧张而流下的汗珠。谢纯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自己所做的正是为了帮助妍曦,也就没有出言加以阻止。
不过在如此近距离地闻着此女身上散发出来沁人心脾的香气,瞧着她贴近身前明艳动人的白皙面容,一时间仍然有种如痴如梦的沉醉感觉,若不是妍曦终于开口说起提醒他的话语,他只怕还要仍然沉迷于这种美妙的感觉而不能自拔。
“谢旅领,蓝旅领年轻时曾在芒山派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箭术,而且还射杀过云英族的一员大将,你接下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耳边传来妍曦温婉的忠告,谢纯哪里敢有不听之理,连忙就认真地回道:“妍曦姑娘放心,在下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肯定能够拿下这一场的胜利。”
然而柳越见妍曦出言提醒谢纯小心谨慎,不免就觉得自己刚才轻视蓝毅的话有些失言,于是他便紧接着附和妍曦说了两句。不过这时蓝毅已然回到了场中,于是谢纯微微地摇了摇头之后,也就不再与柳越和妍曦继续交谈,手中拾起弓箭之后,便准备与蓝毅进行接下来的比试。
谢纯一时并不能想出蓝启与蓝毅交待了些什么,接下来的比试最初也是波澜不惊,两人各射了三箭都准确命中。谢纯心知只要再射中最后两箭就能够取得胜利,因而这时就显得更加谨慎起来。可是尽管如此,待到他第九箭射出后,原本应该能够命中靶心的箭矢却似忽是受到了什么扰动,竟然微微地向着一旁偏了半分,他这一箭居然失手了!
谢纯有些难以置信地审视着偏在了内环的这一支箭,随即就是有些愤怒地将目光转向了场地右侧的人群。射箭的人都知道箭矢在飞出的过程中会有下落,因而在射出前都会相应地调整一定的角度,然而他这一箭在竖直方向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在水平方向上向左出现了偏离,难不成是有人刚才施展法术做了手脚?
他第一个就怀疑起了蓝启,不过蓝启虽然确实站在右侧,其想要在李梓的眼皮下玩弄花样只怕并不容易。可是如果要怀疑其他人,那他就很难有什么头绪,毕竟在右侧的十多人中,肯定有些人与蓝家有一定关系。这样一来谢纯也只得是自认倒霉,不过他随即就将柳越给叫了过来,让他监视起右侧人群的一举一动,以免最后一箭再出现什么意外。
由于蓝启与谢纯此时都已经射偏了一箭,因而这最后一箭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有谁这一箭出现失误,那么此人无疑就会落败。谢纯也无暇去想倘若这一箭无法分出胜负该如何继续比试,只是一边紧盯着蓝毅射箭的动作,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好使自己能够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蓝毅的最后一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迅如闪电地疾射向远处的箭靶。伴随着蓝启等人的一阵欢呼之声,只见这支箭正准确无误地插在了箭靶的中心,蓝毅这边已然立于了不败之地!
面对此景谢纯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自己的这一箭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他缓缓地将沉重的目光投向柳越,得到柳越确切的点头保证之后,这才终于也将弓弦拉开,瞄准靶心后一箭射出……
“中了!”伴随着柳越等人的喝彩,谢纯这才抬起头仔细地审视着前方的箭靶,见到鲜红的靶心上直插着刚才的一箭之后,他这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总算仍然保持了双方的均势。
“谢旅领果然箭术不凡啊,竟然能与我毅叔不相伯仲。不过如今你们都射中了九箭,这可该如何判定胜负呢?”比试过后蓝启与李梓先后步入场中,而蓝启则一边假惺惺地拍掌称赞谢纯,一边则提起了胜负的问题。
“既然眼下还没有分出胜负,那恐怕就只能双方再继续比试下去了。我想如果再比试十箭的话,胜负应该就能够看出来了。不知蓝启兄你意下如何?”李梓用不悦的眼神注视着蓝启,而所说的话则似乎是意有所指。
蓝启被李梓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只得将头别向一边,口中轻笑着说道:“谢旅领与我毅叔箭术的差距微乎其微,要想分出个胜负谈何容易。依我看这一场倒不如就按平局来算,咱们到了下一场再一决高下,不知道谢旅领你意下如何啊?”
谢纯哪里不知道蓝启此时的意图?刚才他不过是因为遭遇暗算才会失手,只要接下来有柳越盯住周边的情况,那么再比下去肯定会是他获胜。不过蓝启所说的道理听上去却是冠冕堂皇,想要再继续无休止地比下去只怕难以令人信服,他究竟应该如何作出回答呢?
他眼角的余光瞥过飞向远处的几只大雁,忽然间就有了一个新的主意:“蓝世子所说不无道理,刚才的比试确实是难以分出高下,不过要想就此判定平局也有些太草率了些。依我看咱们不如就改射这些空中的大雁,谁能够一箭射落大雁,而且能够刚好射中雁首,就算谁取胜,不知道蓝启世子和蓝毅兄意下如何?”
“射中雁首?”蓝毅和蓝启乍听之下大感吃惊,要想射中飞行中的大雁已属不易,而进一步射中纤小的雁首难度显然更大。不过既然谢纯提出了要这样比试,蓝毅显然也实在难以拒绝,于是他在稍作思量之后就回道:“好,那就这样比。不过要是咱们都射不中雁首,那又该如何作比?”
“都射不中就算平局,咱们直接比试下一场!”
听到谢纯毫不犹豫的回答之后,蓝毅也就不再有任何疑议。这一次谢纯既然作出了孤注一掷之态,也就不愿意再等蓝毅先射,于是他当先取出一支箭后,便紧盯着半空中的一只大雁进行了瞄准。
面对飞行的目标谢纯不敢多做耽搁,弓弦一松箭矢就向空中飞射出去,随即就见空中一只飞行的大雁斜斜地向地面坠下。李梓派去搜索大雁的家丁很快就从外面的街市中返了回来,而其手中所拎着的雁尸头部,显然正插着一只透射而出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