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看罢那幅狂草,颇感惊讶,遂不动声色,拉着杏儿,且就坐在了八仙桌旁。那王五早坐在了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虽不说话,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幽光。
此时,先前领命而去的那位老奴,拎着一个大食盒子,在门外告进,王五命他进来,老奴适才挑帘走进八仙桌,从食盒里取出两碟糕点,摆在桌上;又取出三盏香茶,分别递与玉翠、杏儿和王五,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玉翠望着老奴关门时的背影,以及门外晃动的两个衙役的身影,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夫君冬生已凶多吉少,可恨自己身遭天谴,道行尽失,已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想对付王五,逃出魔爪,恐比登天,何况那王五必要杀人灭口,绝不会给自己留有存活的机会,眼下自己与杏儿也唯恐性命不保。
正心思间,忽听王五招呼道:“夫人、杏儿,一路辛苦,此乃小人的一点心意,且先将就着用些。”
杏儿却是不管不顾,一听此言,抓起糕点便吃,端起茶盏就喝。玉翠则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启口便道:“狗奴才,你还没有回答本夫人的问话,我夫究竟如何?现在何处?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王五见问,微微一笑,言道:“我怕,谁说我不怕了?我怕的很呀?我怕一旦败露,身败名裂,或被凌迟处死,因此小人我处处小心,实不相瞒,小的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且就在我这府内,到处修有密道,直通山里,粮食钱款皆已运出,待我捞足了金银,过足了官瘾,再伺机逃走,夫人你看如何?”王五倒也干脆,直言不讳。
玉翠闻听大怒,遂道:“好个无耻之徒,天道悠悠,自有公断,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作恶多端,必遭报应。”玉翠怒目圆睁,指着王五的鼻子怒道。
那王五闻言,哈哈大笑,“少夫人好生糊涂,你说的这些诸如善恶报应之说,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吧?想必你刚才也看见了,我那大堂之上,堆满了匾额,请问哪一块不是善举焉能得来?眼下百姓安居乐业,官员有口皆碑,这又算不算是善举?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将来果真被抓,然此等功绩功德焉能一笔抹掉?就算你那夫君当政,也未必有此作为?再者说:当今这仕途官场,有哪个官员,能够真正刚直不阿,为国为民?不过是碌碌无为、奸诈利己、阿谀奉承、狐假虎威、上通下达、沽名钓誉而已。而那真正有本事、有能力者,不是被排挤,就是被弹压,或者自己缺乏为官之道、处世之法,或沦落于山野,或埋没于世外,不过是亢龙有悔,潜龙勿用,到头来落得个遗恨终生罢了。”
“说的不错。”玉翠闻听一阵冷笑,手指着王五问道:“大胆狂徒,你究竟系何底细?倒也说来听听。”
那王五见问,也呷了一口茶,接着言道:“夫人莫急,且容小的王五慢慢道来。实不相瞒,小的王五,从小便就自命不凡,然却命运不济,出身贫贱,常常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遂立下大志:将来定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且就寒窗苦读,何止十载?无奈久考不第,空有一番抱负,无从施展,可悲可叹。人生究竟有多少个十载?为了改变命运,必须另谋他路,然而,已近不惑之年的我,若想在世间立足,又谈何容易?我虽没有‘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诗’的气魄,更没有前人黄巢起兵造反之大志,可也瞧不上那些埋没于山林荒野之中、品茗论道的隐者处士,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碌碌无为,遗恨终生而已?可小的并不服输,还是从前人黄巢那里受到了些启发,故而选择了适合我的另一条出路——占山为王。虽是无奈,却也能落得喝五邀六,自在快活。然不料,小的苦心经营数载的山寨,被闲来没事官兵打散了,自己脸上落下疤痕不算,还险些丢了性命,适才沦落到你家,粗活累活从无二话,忍辱负重,暗待时机,直至半年前,我随你夫一路南行,赶来赴任,眼巴巴的机会又来了……夫人请想,这送上门来的荣华富贵,小的我能错过吗?”王五说到这儿,把话停住,用眼瞟了一下玉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