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女巫店并不是我的菜。
这家师大附近的咖啡馆,历来以文艺小清新与重口味著称。这里每周定期不定期有各类乐队和歌手的live show,陈绮贞,苏打绿,张悬都曾在这里唱歌,我去的这一晚,演唱者名叫“胡子医生”,对我来说颇为陌生,同时也有很多新鲜感。而女巫店的重口味,在江湖传闻中惟妙惟肖得惊心动魄,但究竟能重到什么程度呢,亲自去看了才知。
一个人搭乘巴士,糊里糊涂提前一站在公馆了车,问路的时候顺便买了杯加冰的百香草,拼命抵抗着沿途路过的那几家咖啡馆飘出的浓郁香味,以及隐约传出的音乐声。若不是打定主意去寻女巫店,恐怕我早就迈不动步子。
幸好,在新生南路那一带巷弄的各式咖啡馆和特色店铺里,女巫店还是异常醒目的,刷得雪白的外墙上,略显古旧的绿色窗户和门占据了大半位置,一架同样古旧的红色人字形木梯放在窗前,似乎旁边墙壁上精灵古怪的女巫刚刚就从那里纵身骑上她的法宝,抬眼而望,二楼上垂落下来的绿萝掩映下的黑色店名显得很是诡异。
嗯,建筑风格极具文艺范儿,值得一来。
推门而入,入口处的墙壁和陈列架上是各种艺文咨询,关于书籍关于电影关于音乐等等。相比之下店内陈设简单,两张桌前谈笑风生的年轻人明显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他们面前简陋的小园桌极其普通,让我另眼相看的是一个男生身后的椅背上挂着的粉红BRA,虽然并没有传说中那般香艳,但他泰然自若倚靠其上的神态让我自愧不如。再一打量,身边的众多椅子上挂着的各式BRA的确是此店最与众不同的饰物,看来女巫店的重口味名不虚传啊。
我跟店员打听当晚演出的情况,询问是否能够提前买票,小伙子略显为难地告诉我,还没有开始卖票,只能在演出之前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方可入场。哦,想起来了,女巫店不接受预约,也不可以刷卡,要想听演唱,准点亲自带着现金来排队吧。
嗯,重口味但不媚俗,那我晚上再来。
拣了张桌子坐下,犹豫着是否要杯东西来喝,要不要仔细看看那份著名的重口味菜单。
传说,菜单上名称越恶心越好吃,名称越下流越好喝,名称越淫荡猥亵越受欢迎。
传说,人气最旺的饮料名叫“月经冰茶”。
传说,女生当场做十个俯卧撑能获得九折优惠,做二十个八折。
传说,女生现场从BRA的桎梏中自我解放出来,能获赠一杯饮品。
嗯,纯粹而直白,确实让我这个自诩受过女性主义熏陶的人喜欢。
其实心里很明白,女巫店的演唱风格,并非我所青睐的那一类。记得那一年暮桥姑娘跟我提起苏打绿,说是连续很多个晚上只听那一首《小情歌》,陶醉的语气让我不得不赶紧找了这首歌来补课,不知这个苏打绿和《小情歌》究竟怎么好,好到让这个挑剔的姑娘赞不绝口。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唱着快乐的忧伤,但只听了一遍我就关闭了播放器,我必须承认,很有可能是年龄的代沟让自己和暮桥姑娘的审美有了巨大差异,但不是据说小清新与否跟年龄无关吗?
而陈绮贞的歌,即使是《鱼》和《旅行的意义》,都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她的歌声都让多少文艺女青年们着迷,但她确实没有唱到我的心底。至于张悬,无论她是否应该纳入小清新歌手之列,也没有一首歌能让我一听再听。
我这样的年龄,喜欢的台湾歌手是齐豫齐秦姐弟、罗大佑和李宗盛
那么我为了什么而来?
我以为,女巫店或许叫做酒吧更合适。
它让我想起北京与厦门那些我沉迷过的酒吧们。
北京的酒吧里,我很喜欢的一家在烟袋斜街,门脸小得一不小心就会错过,风格朴素得几乎看不清店名,以至于我至今仍然只能大概记得似乎叫做“shut up”。这里最让我着迷的是琳琅满目的各式鸡尾酒,名字和口味都很美妙,最便宜的一杯只要十元。我跟朋友们在这里通常都“shut up,just drink”,指着菜单上的名字挨个喝过去,直到淋漓尽致。
在鼓楼下的疆进酒,我通常只喝他们店里自制的酸奶,一碗酸奶听一晚杭盖乐队或山人乐队的演唱。东棉花胡同的江湖里,最受欢迎的黑啤我很少光顾,每次必要的是一种酸酸甜甜的饮料,如果没有记错,那名字该叫“猫爪”,混合着刀郎艺人的花白胡子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厦门那家叫“天籁”的酒吧,到后来成为我跟朋友们的据点,尤其是周末,往吧台的高脚凳子上一坐,就会发现身边越来越多熟悉的身影,相约未约的人儿都能在那里碰面,久而久之,小舞台上的乐队、歌手们也都成了熟人,甚至于某晚某个喝得兴起的家伙一拍桌子放出豪言,要请全场的人喝酒。“梦田”里最让我难忘的是午夜时分,来自伊利的年轻鼓手越来越急促的手鼓声,穿着旗袍和着节奏飞快地旋转,仿佛被带到遥远的草原,然后在烛光中静坐,等着老板阿斌来弹唱一首喜爱的歌。
这些都是年轻时的事情,做了母亲以后的我截然不同,逐渐远离了酒吧里的人与事。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自己执意要来女巫店的原因,在陌生的异乡重温已然远去的不羁青春,无论如何,它们是我曾经的痴迷。
再次来到女巫店时天色已暗,还未到入场时间,门前排队等候的学生们已经挤满,放眼望过去以男生居多。我远远站在马路对面的屋檐下观望,激烈地斗争着是否加入他们。300台币包含饮品的门票价格并不昂贵,但想象在满屋子热血沸腾的年少学生中间,一位三岁孩子的妈妈在那里显得那么不伦不类,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面临的尴尬,我还是萌发了退缩的念头。
追忆,也只能适可而止。
地址:台北新生南路三段56巷7号1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