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光熙安然的流淌着,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仿若晨日的朝阳,肆意轻狂,朝起朝落,时光荏苒!
十年后!少女依旧清扬的站在幽静的阁楼,浅笑的望着树荫下,手执一卷诗书的少年。
“秦源希,你不上来吗?”
耳边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少年放下半挡住脸的书,温文的露出自己俊逸的脸庞。一双墨玉星眸,透着深邃的光,远远的瞥向几米之外的阁楼之上。
阁楼旁逶迤的参天老树早已经缠上了它的脖子,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的径直穿透过去,女孩嘴边的笑意在阳光温沉的映射下更加的耀眼,明媚。
女孩期待的向他招手,示意他上去,秦源希浅浅一笑,“你下来吧。”他的声音温沉、有力,似冬日里大提琴拉出的弦声。
秦筝撇撇嘴,从阁楼里缩回了脑袋,迈着轻妙的步子,从狭长的楼梯上下来,源希的耳边只听得微微的响动。
岁月会磨损一个人,也会雕刻一个人,当年的孩童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温润如玉,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听她讲故事的男孩。
“秦源希,看什么呢,拿出来?”
秦筝狡黠的盯着他背向身后的手,目光有意的瞥了眼他藏向身后的书角,心中猜了个大半。
他不肯就范,清朗的站着,秦筝忽的挑眉,“你不给我是吧—娘,你来了。”
源希正听着她的威胁,她突然喊了声,神情真真的,他吓了一跳,以为真是母亲过来,一下子转过身。
只听见身后“呼”的一下,她一下子将书抢了过去,还得意洋洋的炫耀。
“筝儿,把书还给我。”
他很无奈,幼时初次见她时,以为她是少年老成的孩子,不想越大越稚气,学会了他以前恶作剧的那一套,或者说更加的变本加厉,厉害起来。反倒是他,性子沉了许多,安静了不少。
她望着他无奈的神情,淡若竹松,清若松柏,不禁的失神,这一幕,似曾相识!
“筝儿,快还给我?”他突然的声音惊了她,秦筝反应过来,灵活的一下子将手挡了过去。
“不还,你把书借给我看看嘛?”
她跟他商量,低眉瞧了眼手中的诗集,是席复新出的散文诗集—《落殇》,她已经看过,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源希见她看了,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这本书我都看过了,还给你。”她一脸的嫌弃,将书递给他,耳边传来小亚那丫头的声音。
“小亚,我们在阁楼这边。”
她不自觉的往前走,向外院那边示意的招手,确保小亚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
“啪!”的一声,手中的书顺着她的方向掉在了地上,秦筝利落的弯腰去捡。
“这是什么?”
诗集里藏着的书签无意中掉了出来,源希双眸一挑,一下子抢了过去,神色有些紧张。
他站起身,闪烁着目光,见秦筝盯着他,便说道:“没什么,就是些摘抄的诗集。”
秦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将手中的书还给他。源希犹豫着接了过去。
小亚从阁楼那边远远的就过来,他们并行着朝她的方向过去。源希沉默着不说话,紧握着书签的手不觉的使劲儿。
秦筝瞥了眼她手中的书签,说道:“源希摘抄的书签都可以出成一本书了。”
她打趣他,清冷的语气,听着颇为正经,不似往常一样总是透着嫌弃的笑。
源希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俩人平日胡闹惯了,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说话,倒是让人不适应。
女孩未在意他的沉默,声音难得的温柔,“我也摘抄了许多,自己也写了些。我想看看你的,不如我们换吧。”
她突然提议,源希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不管期待或者不期待,这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还是算了吧。”他平静的拒绝,也许秦筝会在心里猜测他,为什么拒绝。
其实他的心里是期待的,秦筝所写的文章有些已经在报刊上发表。那样娟秀的字迹,清丽的言语,通透的感情,每一篇都让他深受震撼。
但是他不能,他害怕女孩看见他写了什么。
女孩太过优秀,尽管心中有所期待,期待她看到,但他并不想让她失望,他害怕让她失望。他心中的忐忑不自觉的凌越了那丝期待。他只能选择拒绝!
源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神情,多少个日夜,他都在琢磨这个表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可他从未想透。
其实有时,他自私的希望,她被拒绝之后的神情,可以更伤感些,这样他的心里就可以多一丝期待。
可是她没有!她依旧是那样安然的神情,清冽的目光在他温文的面容上停顿了几秒之后,轻笑着恢复如初。
她,他从来都看不懂!
源希正望着秦筝发呆,小亚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一袭粉色西洋坎肩套装,配上粉色的套靴,整个人都是粉色的。乍一看,绝对不会怀疑她是走错了剧场。
“我的天?”秦筝被前方款款而来的女子吓到了,见鬼似的,凑近源希小声呢喃。
她惊魂未定的迎了过去,炒鱼片似的,抓着小亚的胳膊,将她来回转了转,前后仔细的瞅了瞅。
“小亚,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穿成这样?”
小亚一脸的得意,把她才樱桃般大小的脸往秦筝的跟前凑了凑,秦筝很是嫌弃的挪过她的脑袋。
“干什么?你要去相亲呀?”
秦筝很认真的问,小亚伸出干巴巴的手指,配合着头,装模作样的摇了摇。
“告诉你件好事情,海城军校今年允许招女学生,我要去报名,没准儿将来能成咱们三城的女军官。”
“不会吧,你在哪儿听说的?”
小亚喜滋滋的模样,秦筝表示不相信。海城军校位于海城,海城又是三城之首,将男女之意看得特别重,连在普通学校就读的女孩都很少,更何况是闻名遐迩的海城军校。
小亚见她不相信,有些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份电报。这件厚重的衣服穿得实在是太不方便,她准备出了门就脱了它。
“你不相信,我给你看。”小亚将电报拿出,当证据递给她,以示清白。
秦筝疑惑的接过去,“这是?”她呢喃着打开电报,源希稍微挪了下身子,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扫了眼电报的内容。
“原来是真的!”
秦筝匆匆看完将电报合了起来,精致的眼眸闪过浓烈的期待,一秒之后,又渐渐暗淡下去。
“现在信了吧,这可是我在军校的朋友给我的消息,保证可信。”
源希瞥了秦筝一眼,见她没有应声,不想小亚尴尬,便把话接了过去,打趣道:“那你就准备穿这一身去参加?”
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小亚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方的稍微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厚重的坎肩袄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源希忍不住轻笑,“原来如此,看来你娘又逼你去相亲了?”他说的肯定,小亚撇撇嘴,没有反驳。
她很是坦荡的承认,“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偷溜出去呢?”
他说的自然是事实,三城的姑娘嫁的普遍都早,尤其是小亚这种贫苦人家的女儿,没有读过书,自然只能早早的准备相亲嫁人。在谷城,一般来说,女孩到了十六岁,便是出阁的年纪,若是拖大了,便会有人说闲话。
小亚看了看手中蹭亮的怀表,这是西洋来的稀罕物,杨娴赏了她母亲卫氏。她母亲做事带着不方便,索性就送给了她。
时间就快到了,再待下去怕是会横生枝节!小亚收好手表准备向他们告辞。
“军校报名的期限就要到了,我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别到时候给我穿帮了。”
她雀跃的走了,源希习惯性的瞥过目光目送她离开,这是他在西洋学校里学到的礼仪。但凡新式的学生,都应该对人有绅士风度,注目礼是最基本的。尽管他这种行为已经被秦筝嘲笑过多次,但他依旧自顾的履行着。
也许那时的学生便是有这样执着的信仰,不管对或者错,总是一份对新思想,新天地的热衷。
秦筝见他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回神,于是轻笑着打趣他,“这么想去,索性你也去报名算了。”
源希倏地转过身,一脸的无辜。“我没有啊。”他焦灼的回了一句。
没有?其实他也不知道没有什么,只是听女孩这样说,便想也未想就着急的辩驳。
秦筝眉含深意的瞅了他一眼,又说到别的上去了,“小亚的怀表还挺漂亮的,跟你送我的挺像。”
她笑的很灿烂,似当空的日光,可源希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地狱的森森恶意,触的人心底发凉。
他立刻辩驳,“小亚的表不是我送她的,而且我保证两块怀表绝对是不一样的。你的表是特别的。”
“我又没说什么,”她低声嘀咕,“我先去打点一下,小于今天会过来。你自己看书吧。”
她交代了句,自顾的走了,源希独自站在阁楼的树荫下良久,默默的挪开紧捏着书签的手。
上面是他写的一段话,寥寥数语:自初见少年便入了梦,在悠扬的梦里,上帝问他: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你还想做什么?少年浅浅一笑,决然的答道:我会选择更勇敢的爱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