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远处仍灯火通明，而废旧的居民区里却没有多少亮光。两处之间，不过是隔了一条街。
夜幕深沉，月光暗淡，路灯的黄光一下又一下地闪动着，看起来是坏了。房间里又暗又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冯枫双眼紧盯着红姗，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与血，握着剪刀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刀柄。他的嘴半张着，呼吸急促而又沉重，心脏也随之紧缩着，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抓着一般，挣扎跳动得分外强烈。
“你是……谁？”他今天刚把顾璟杀了，眼前这个身手厉害的女人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红姗眯眼看了一下冯枫，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环视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挺大的，但却没多少东西，床、柜、桌子等等大件物品都被挪空，以致于看起来十分空旷，也没有可以让人躲藏的地方。
看来这里也没有他们几个……不过……红姗惊奇地多看了几眼面前一脸狼狈的小孩，这么晚的天，这种荒芜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小孩呢？“好奇怪的孩子！”她心想道。
“你是谁？”见红姗没有回答，冯枫警惕地又问了一遍。
“我是谁很重要？”虽然好奇，但现在红姗的心里念叨的牵挂的都是苏缳，没空去理会别的事，她最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小孩，好心奉劝道，“小朋友，还是快回家吧。”话音未落，只见她已一跃而起，跳上了窗台，身形稍稍一顿又立马消失了。
“奇怪的人！”冯枫嘟囔一句，瞬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一下，直接脱力般坐到了地上。这一晚，他报仇，他躲藏，与猫搏斗，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不仅是体力上的力竭，心里更是疲劳。不过即使累极，他手中那把染了血的小剪刀始终没有放下。
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角落孤零零的小孩身上。他抬头，愣愣地望着那束并不明亮的光。光中闪过一幅幅场景，也闪过一个个人影，有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去游乐园的，有妈妈喂吃饭的，有爸爸接送上学的……
“妈妈……爸爸，好想你……”从远处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猫叫，应和着他的低语。
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地，他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徐婷婷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发了一会儿呆，又默默地低下头。
“啊！”意识逐渐清醒，她尖叫一声，身体迅速下滑，直到绳子勒紧她的魂魄，吊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
“怎、怎么回事？”徐婷婷的瞳孔乱颤，颤抖地问。
刚睁开眼，她就看见自己坐在顾璟的腿上，窝在他的怀里……
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半蹲着听顾璟与杨笙说着什么金融投资的事。
顾璟随着徐婷婷的动作弯下腰，一双泛着血丝、透着疲倦却仍不失气势的眼睛对着她满含震惊之色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事实：“昨晚你睡着后，我叫麦鹏云把你搬到了我腿上。”
搬到了腿上……
搬到了……腿上……
徐婷婷的脑袋打结，被他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搞得有些懵，以致于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愣了好久，她才呐呐地开口：“为什么……”
鬼是不需要休息的，为什么她会睡着？鬼是碰到不到活人的，为什么她会坐在顾璟腿上？
她做鬼的时间太短，有好多事都是芷容在一旁教导的，所以突然遇到了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事，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顾璟垂头，半阖着眼：“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老婆，坐我腿上很正常吧……”
“可……我……我是……鬼……”
“鬼又怎么样？”顾璟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低着头贴近她耳朵轻声说话的气息像是一种毒药。
徐婷婷缩着脖子：“鬼……鬼……”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麦鹏云神情郁闷地从门外走进来，苦笑道。
“呃？”徐婷婷眨了一下眼睛。
麦鹏云也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他的身后，红色的裙摆随着风的吹动飘飘欲飞。
“果然在这。”
苏缳迟疑地叫：“红红？”
确实是红姗。
可惜不仅仅只有芷容穿红衣服。
徐婷婷失望地垂下眼。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门口……”麦鹏云挠了挠头，“现在怎么办？”
“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红姗从麦鹏云身后走出来，摇了摇手指，冷笑道，“现在你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带上我。”
“红红……”苏缳用不赞同的语气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现在几点了？”顾璟抬头问麦鹏云。
“呃……”麦鹏云抓起背包，拨开挡在最前面的紫金色葫芦，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只魅族手机，按了下屏幕说道，“现在快10点了。”
“你会开车吗？”顾璟问红姗。
“小菜一碟。”红姗挑了挑眉毛。
“我们走吧。”顾璟说。
“诶？”徐婷婷仿若舌头打结，“走走走走……走啊……”
一行人折腾着终于坐上了顾璟的车。红姗坐在驾驶位上，顾璟还是与徐婷婷在后座，而麦鹏云脱离上一次别扭的两人世界换到了副驾位置。
红姗握住方向盘，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走咯！”
“你们快系好安全带，抓紧把手。”苏缳提醒道。
“啊？”麦鹏云愣了一下。
红姗利落地一脚踩上离合器，挂档，转方向盘，轰鸣声响起。麦鹏云撇了她一眼，连忙系上了安全带。
宝马咆哮而出。
“啊啊啊……”麦鹏云失声叫道。
顾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贴住了座椅后背，将绑在背后的手夹得紧紧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婷婷看着顾璟与麦鹏云，放肆地笑道，“看看你们……哈哈哈，从容不动的才是厉害，像我！”
顾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他的西装皱成一团，发丝因风吹而凌乱，眼睛因一夜未睡而通红。他无语地看着徐婷婷，嘴中却慢慢地泛起笑意。
“你好像很开心？”
徐婷婷撇了撇嘴：“看你倒霉我就开心啊。”
顾璟看着她没说话。
而徐婷婷耸了耸肩，扭头。
“啊……”麦鹏云变了音的尖叫在车内回荡，“你这是开车还是玩命啊？”
“弱鸡。”红姗看了看旁边，拉出一抹嘲讽的笑。
“我靠这么暴力！打架这么暴力，开车也这么暴力！”
“哈哈，”徐婷婷插嘴道，“所以你喜欢温柔的女人咯？”
“我、我可没说过。”麦鹏云一手抓着把手，一手抱着背包，从没拉上拉链的地方一眼能看见葫芦，“我才不要什么女朋友，男人以事业为重，我有葫芦就够了。”
一番严肃、大义凛然的话随着飞一般的车速抖了抖，断成一片片的。
葫芦？苏缳？
“你想同葫芦里那花妖好啊？”徐婷婷戏谑道。
“喂！”
麦鹏云与苏缳异口同声地吼道。
她真是躺着也中枪。苏缳气得红了脸，奈何她被困在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密封空间里，别人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体会不到她起伏的情绪。你先顾好自己吧！她想对着徐婷婷喊。
“切！”红姗嫌弃地扫了麦鹏云一圈，“你根本配不上苏缳。”
“……”麦鹏云扶额，“我没想过要配上，好吗？”
“如果喜欢，”顾璟看了看麦鹏云，“就在一起吧。”
“老板连你也消遣我……”
顾璟摇了摇头，说：“我是有感而发。”
“咳咳，让我们翻过这个话题吧。”苏缳在葫芦里跳了跳，无奈地说。
徐婷婷撇开视线看向窗外。
车窗外掠过房影、树影、人影，车窗内几人神思莫名。
徐婷婷突然叫了一下：“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