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轮休宫变之后,皇帝就搬出了神宇皇宫住在离皇宫不远的西苑內。
皇都神宇西苑的一间道房内,云国的皇帝朱天寿正襟危坐,太监总管元宝急匆匆跑来对了博康皇帝说了什么事情致使龙颜大怒,然而大怒的龙颜几经表露之后却又渐渐缓和。
皇帝本来秉承修道人士修道之理,尽量让自己脱离于朝中的繁琐政事然而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彻底丧失了作为修道之人的理智,所谓修道先修心,博康皇帝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生气那双颤抖的手接过太监总管元宝送来的瓷杯,博康皇帝咽下一口茶水故作镇定地问元宝:“这么说……李度在我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而且杀方士李度的事情国师也参与了进来,没有朕的手谕他们是怎么抓的李度?”
“回陛下……陶元清国师的弟子带来书院的修行者直接绑的人。”元宝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度大人在丹房炼药,他被绑的时候一直嚷着要见您。”
听到这句话,皇帝陛下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了,他问:“丹房离朕的寝宫那么近,朕怎么听不见?”
“回陛下,那道士的身边多了几名修行者,他们用了禁眠术。”
“修行者?还用了易术?朕身边的修行者何时敢违背朕的旨意私自帮助道士缉拿朕的人了?陶元清难道在朕的身边安排了人?”皇帝陛下的眼睛瞪如铜铃,他越想越是生气,完全不顾所谓的修道先修心之理了,“你当时怎么不阻止他们?朕要看看到底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逆徒敢违朕!”
“回陛下,您误会国师了,我看得出那几名修行者不是国师的人,他们是院长派来的学生,奴才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院长二字博康皇帝的内心一阵惊骇,刚刚的愤怒无辜化成了一丝畏怯,他是皇帝,他怎么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有了畏怯,他立即站了起来,几乎嘶吼地:“你说什么?院长也参与进来了?怎么会是这样,难道院长也认为朕做的是错误的吗,那些宫女一同谋害朕,朕怎么可能对她们心慈手软……”
皇帝指的错误,自然是轮休宫变,皇帝的畏怯,自然也是院长。
自从博康皇帝懂事以来,院长的话就一直如同神启,不论博康皇帝是否愿意只要是院长发话了博康皇帝就必须遵守,院长很少干预皇帝的内政,或许说院长已经是云国修行界的至高存在,云国内政对他来说只是沧海中一滴水,渺小的无法不屑触碰。
元宝唯唯诺诺地说道:“陛下息怒,这毕竟是院长的意思,李大人原本也是院长的学生,院长的理由是替古道书院清理门户。”
皇帝陛下心中的惊骇顿时减了不少,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院长啊院长……你何时才能让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朕杀了几个宫女你才如此让朕不堪吗?”博康皇帝无奈的放下杯子仰天长叹,对于李度的死,他感到很惋惜,但是想到院长的威严博康皇帝不不得做出妥协。
道门与皇权,院长与帝皇,看起来始终修行者占得上风,博康皇帝安定好自己的心情之后问元宝最近云国修行内的事情,有一件事情博康皇帝上了心。
元宝太监恭恭敬敬地把皇帝的茶杯接过来之后站在原地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监牢里死了个断剑堂的魔宗余孽,另一个叫吴用的跑了。”
“这御灵卫和军部是怎么办事的?”博康皇帝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因为朝廷的监牢跑出几名修行者的事情并不是头一回发生。
“回陛下,那两个魔宗使者在几年前杀死了离先生的徒弟术博华,因为术博华是朝廷的人,所以御灵卫直接干预了这件事情并且把那两人抓了起来,他们之前都受过伤,结果一个死了另一个使用妖邪之术跑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术博华,那个天才炼药师吗?”
“没错,他的独子术黎几年前活了下来现在成了傻子,炼药阁也由术黎的义兄代管。”
博康皇帝并没有对术黎生死感兴趣,而是很惋惜地对元宝说了这样一句话:“术博华死的太可惜了,若不是断剑堂秦乃歌的指使他们也不敢和朝廷作对。”
元宝说道:“两个使者替秦乃歌把罪扛了下来,御灵卫拿秦乃歌没办法,毕竟院长不出面朝廷对修行者的事情也不能干预太深。”
皇帝沉默了很久,他甩了甩青色的道袍,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秦乃歌那个魔宗余孽,自会有人收拾他,对于这些,院长也不会坐视不管。”
……
……
大云帝国的天伦峰位于天州城的西南处,它的地势险要,险峻的山峰之上常年有凶兽出没。
帝国物产丰富,版图巨大,凶兽自然也是极多,天伦峰不乏灵族妖兽,其中尤其以天伦峰的丹虎兽数量最为繁多,丹虎兽得名于其内胆可以用作炼丹药物,此类凶兽异常凶猛,修行界中有以一种以捕杀丹虎兽为生的药材商,炼药师通常会在他们那里购得这种内胆,以作修行丹药。
几天后的早晨,术府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术黎骑着马厩里的一匹马离开了术府。
“他娘的,老子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一个小小的孩子都他娘的看不住!还他娘的是个傻子……”
术家大院里,罗福甩着脸上的肥肉扯着嗓子训斥着一群奴婢,如果你认为罗福是担心术黎的安危那就大错特错了,术青呆在炼药阁內修练数日,临走之前特意嘱咐罗福一定要盯着术黎那小子,如今术黎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罗福岂能安稳?
一个腰身细瘦的小婢女回答道:“总管大人,早上我们还看见少爷在花园里斗蛐蛐的,那个时候少爷一直在那,可没想到他会跑去马厩……”
罗福继续扯起脸上的赘肉吼道:“没想到什么?一群废物!还愣住干什么?赶紧去给老子去找!找不到老子废了你们!”
“是……”奴婢们纷纷被轰散而去。
“这个小东西,要是死了倒也清静,非得给老子捅娄子,看回来我这么收拾你……”罗福咬着乌黄的牙齿,恶狠狠地骂道,罗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然后迅速的跑到了马厩,发现马厩里丢了一匹马。
“这小东西来这这么久门都不怎么出,他骑着马能去哪?”罗福撇着嘴巴思考道。
术黎骑着马背着满满的包袱独自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到了天伦山的山脚下。术黎抬头往上山腰,险要的山势压得术黎透不过气来,山上遮天蔽日的密林覆盖其上,绿意盎然的景势后面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术黎牵着马儿走了几条山路,终于到了父亲术博华的墓地。
术博华的墓碑崭新如初,雪白的大理石之上刻着术黎想念四年的名字,如今再一次见到父亲的墓地,术黎的心里充满了说不清的苦楚,这些年来他受了术府多少人的冷眼,吃了多少同龄孩子没法想象的痛苦,尽管在他的灵魂深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是术府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其中的苦境,只有术黎才体会过。这些年来,术黎失去太多了,是时候拿回来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其实不是你儿子,或者说我不是你儿子的灵魂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必须得活下去,如果我那梦是真的,那你一会会给我一些答复让我可以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那个梦告诉我,术青就是杀你的凶手,我没有妄测梦境的真假,可是后来他故意排斥我,直接接手炼药阁我就知道,他该死……”
“在我本来的那个世界,我是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却是活的很快乐的人。”术黎端起起斟满香酒的瓷酒杯,翻转手背轻轻一泼,酒水洒满石碑前的土地上,溅出泥烟,术黎继续在酒杯里装满酒,往嘴里一送,几杯清酒下肚,恍然有些醉意,“如果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我的父亲了,既然上天继续让术黎活下去,那么你的仇,身为儿子的我定会帮你报……我会宰了术青和断剑堂的那群狗贼的。”
一对画眉鸟从灌木丛中觅食,高亢激昂鸣叫在山涧里回荡,几只嗷嗷待哺的窝雏在温暖的巢穴里等待着父母的喜讯,一家共享天伦之乐。
术黎停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婉然无措。
“借您的背靠一下,不介意吧……生前没有和儿子好好告别,最后能天伦峰里的天伦之乐这算是最后的安慰了。”术黎索性倚在术博华的墓碑上继续闷上一口酒,墓碑有些冰凉,凉气透过衣衫顺着他的背脊传到整个心脏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但是不久,墓碑上却渐渐多了几分暖意。
术黎微微眯着眼睛说道:“看来你是原谅我的冒犯了,那您一定还有可以帮到我的地方了。”
泪水滴在酒中,谁人其中包含了多少苦楚和辛酸。
“吼!”
骤然,密林深处,一只体型硕大的丹虎兽窜了出来,这只丹虎兽耸立着背部灰色的鬃毛,腹部通白,龇开腥臭的血盆大口,铜铃一般大的血眸瞪着跪在墓前的术黎。
起初,术黎也没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庞然大物,丹虎兽猛然跳出来,着实吓了术黎一跳。
“老爹,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术黎苦笑一声,然后咧着嘴巴苦诉道“我让你保佑我得到修行秘籍,没说让您教我喂丹虎兽唉……”
丹虎兽张开恶口发出低沉的吼声,眼睛尽是术黎短小的身躯。
吼!沉闷的嘶鸣震动着周边的空气,丹虎兽猛然扑来。
术黎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这种窒息感他四年前也曾有过,父亲曾经用修行之法操控着风形成一道无形的盾墙把术黎保护在其中,如今似乎永远得不到父亲的庇护了。
“砰!砰!砰!”
从术博华的墓碑之中,猝然传出一阵声响,这种声响类似于火花爆裂的声音,半空中的丹虎兽宛如有一阵无形的拉力扯住了他的表皮。悬空嘶吼,那只丹虎兽惨烈的吼叫在山间里传出。
“这是……怎么回事?”术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术黎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后面那只悬空的巨兽,巨大的身躯宛如提线木偶一般不可自制,只得痛苦地挣扎。
“吼!”“吼!”“吼!”
那只丹虎兽好像被扼住咽喉一般,最后竟然毫无气息的垂下了身躯,无形的空气仿佛得到了召唤放下了了已经死掉的丹虎兽。
“咚!”的一声巨响,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深坑四周被击打泛起的气流涟漪夹着枯叶把术黎也震倒在地。
术黎一个踉跄坐倒在父亲的墓碑旁,术黎慢慢爬起身子,才发现父亲的碑碣泛着银白色的光。
“难道是父亲显灵了吗?”术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时,术博华的碑碣上居然闪出了一道金光,几行金灿灿的的大字骤然出现在术黎的眼帘:
“犁杖坟刨透,丹虎已食肉。气境是非多,好事却多磨。”
“老爹,请见谅我这么叫你……你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如今你不在了我还是会怎么叫你,我书读的少你别搞我啊,完全看不懂啊!”术黎不禁问道,过了一会儿金字渐渐隐逸在空气中,不见了踪影,术博华的墓碑也没了灵气,四周的风也停息了下来。
术黎跪在地上,心中慢慢参透着这行字的意境。
“等等……我懂了,犁杖的尸骨应该在埋葬的时候就被丹虎兽吃掉,父亲生前肯定把《气之境》放在了犁杖的某个部位,丹虎兽只食肉,不会吃硬物,这么说那本书就在犁杖坟墓的附近!”
术黎探了探四周,才发现一个坑里有零零碎碎的马骨头,是犁杖。
“犁杖!”术黎惊喜万分,但随即冷下脸来,因为他看到碎骨的不远处,一本皮质的黄叶老书静静的躺在悬崖的下的遒劲老的枝干上。
“那是《气之境》没错!”
但想要拿到它,必须要冒着摔下悬崖的危险。
术黎试探性的伸手,把腿搭在树上,那树不太结实。
“呼呼……”
术黎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拽着悬崖边枯树藤蔓摇曳在半空中,几颗碎石顺着山势滑落坠入崖下,完全听不见沉落之音,术黎双脚悬空,脚底下便是万丈深渊,术黎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不看下面。